白辰輕輕挑唇，那雙深邃的眼里透著熠熠微芒，他說：“這里是Osiris的總部，我代表我的團隊歡迎你光臨。”
紀蘭清這下真的驚呆了，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好半天才出聲：“你究竟有多少個身份？”
“嗯……”他凝著眉，思考了一下，“差不多了，都被你知道了。”
下車，他帶她穿過一條通道，來到電梯間，在電梯旁的屏幕上又輸入一組密碼。電梯爬升到二樓，出來是一道走廊，左邊有一排很大的窗。
白辰領紀蘭清走到窗前。
那下面是一個大廳，擺著上百臺電腦，大廳的四周都是工作室和實驗室，幾十個人各自忙碌著。
他給她講解：“一樓是Osiris的整個研發團隊，我們所處的二樓是總控室，只有幾個最核心的成員才能進入二樓。”
“唯一能進到二樓的，就是我們剛才來的路線。”
“這排窗戶是單向可視，除了核心成員，其他人從來沒有見過我。”
見紀蘭清安安靜靜，半天不說話，白辰用手指戳了戳她腦袋，問：“想什么？”
她抬頭望著他，說：“總部的地點需要保密嗎？”
“需要。”
“你的身份需要保密嗎？”
“需要。”
“總之，有關Osiris的一切都需要保密，是嗎？”
“是的。”
一段長久的沉默之后，她問：“我知道了你這么多秘密，今后會被你滅口嗎？”
白辰伸手捏她的臉，俯下身，嘴邊擒著一絲壞笑：“長這么漂亮，滅口多可惜。”
他的臉離得很近，一雙深海般的眸密密地攫住她的目光。
紀蘭清臉通紅，惱得把他的手打開，白辰在她徹底翻臉之前，及時收回手，淡笑著領她往總控室走去。
推開門，金識、唐小嬛和楊策三人背對著坐在電腦前，正專心工作，一動不動。
“帶電腦了嗎？”白辰的聲音。
三人奇怪，他在跟誰說話？
“帶了。”一個淺淺淡淡的女孩子的聲音。
女孩子？！
三人齊刷刷扭頭，當場驚得下巴掉下來。
被幾個人同時這么呆呆地盯著，紀蘭清有些尷尬，待視線移到金識身上，一瞬間她也愣住了。
“金先生？”
金識更加愕然，還來不及反應，霎時，只感覺不遠處一道寒光向他冷冷掃來，完了，又是哪里惹到這位大爺了？
白辰肅著臉，問紀蘭清：“你怎么認識他？”
她想了想：“我不算認識，嚴格來講，金先生跟我朋友有一點點交集。”
“是的。”金識嚴聲附議，表情肅穆，“我只認識這位小姐的朋友。”
白辰沒再說什么，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給紀蘭清挨個介紹：“唐小嬛，智科系的唐教授，你認識的，她是他女兒。”
紀蘭清恍然，她見這個女孩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一頭酒紅色短寸，五官清秀立體，露在毛衣衣領外的脖頸上，左側能看到一部分紋身，似是一朵花的花瓣。仔細看她，眉宇間英氣勃發，倒確實跟唐教授很神似。
“楊策，唐小嬛的徒弟。”
楊策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老實巴交的一個小青年，黑框眼鏡，典型的IT男生。他站得筆直，規規矩矩地問好。
“金識，不重要。”
金識扶了扶眼鏡，嗯，好的。
白辰把桌上的零散文件整理好，放到一邊去，兩人坐下來，電腦打開。
紀蘭清說：“你之前的方案里有一個地方我不是太明白。”
“什么地方？”他語氣很溫和。
她指出來給他看，他就詳細地跟她講解，無論她問什么，他都細心作答。
豎起耳朵偷聽的三人心下嘩然，被白辰前所未有的耐心給震驚了。
金識更是唏噓不已，人和人怎么就這么不一樣呢？想當年白辰教他專業知識和技術的時候，態度那叫一個惡劣，不僅要求嚴苛，容忍不了絲毫差錯，還全無耐心，動輒丟過來一堆艱深的資料讓自己學，多問一句他都不耐煩。那時候，金識每一天都被強大的壓力摧殘著，硬生生給逼出了無限潛能，兩年時間就躋身業內頂尖行列。水生火熱的日子，現在想來還會冒冷汗。
又聽白辰說：“你的方案我看了，很好，基本上不用再做大的調整。現在我需要你把平時用的建模軟件都演示一遍給我看，然后我們就可以確定終稿了。”
“好。”
紀蘭清俐落地把頭發綰起來扎成一個髻，開始給他一個一個演示軟件的操作過程，靈巧纖細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飛舞，同時給他講解每款軟件的特點和區別。紀蘭清做圖的速度一向是最快的，白辰是她見過極少數能與她效率保持一致，完全不會卡殼的人，她給他演示起來非常順暢。
唐小嬛不知什么時候湊過來，看了好半天，問：“你們在做什么？”
白辰不予理睬，紀蘭清停下來，跟她解釋：“我們兩個系最近在合作一個科研項目，他是我的課題負責人，今天過來寫方案，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工作了。”
“沒事，不打擾，你繼續。”唐小嬛干脆拖了把椅子坐到紀蘭清身邊，津津有味看起來。
接著又把楊策叫來：“楊策你看，你以前做過一款類似的插件。”
沒一會兒金識也來了，站在他們身后，看著看著，忽然出聲：“請稍等，剛才的操作可以再演示一遍嗎？那個渲染的效果。”
“好。”紀蘭清重新做了一次。
白辰終于發火了：“你們看什么？都給我走開！”
三人訕訕地回了自己的位子，唐小嬛一臉痞笑：“我就是想看看，是什么項目這么重要，需要你親自來完成，平時你那些項目、報告什么的，不都是讓金識隨便做一做敷衍了事？”
說完，傲慢地挑釁了一眼，回去繼續工作了。
紀蘭清托著下巴側過臉去，眼角微瞇起，悠悠道：“哦，原來你交的東西沒有一樣是自己做的。”
白辰行若無事，大言不慚：“也不全是。”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方案是我寫的。”
隨即皺起眉頭，嘖了一聲，動手把她的腦袋轉回去：“專心點，今天寫不完不準走。”
兩個頭腦聰明、反應敏捷的人配合起來做一件事，效率是極高的，他們一邊調試軟件和插件，一邊寫方案，一個下午就完成了所有文字部分。剩下就是一些圖解說明，由紀蘭清來處理。
白辰坐到她旁邊，抱著手看她做圖，問：“你的電腦夠用嗎？”
“基本上可以，用某些軟件沒辦法跑到多快，但是問題不大。”紀蘭清視線沒有離開屏幕，手上也一刻不停，說，“以前比較慢，我后來自己重新裝了一下，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了。”
白辰說：“待會兒給你一臺新的。”
她想都沒想：“不要。”
“我這里最不缺的就是電腦，你客氣什么。”
“誰跟你客氣了，我的電腦跟著我很多年了，不舍得換。”
“這么念舊？”
她表情認真地說：“我很念舊的。”
白辰笑著，正想伸手，楊策走過來，想說什么又猶猶豫豫要說不說的樣子。
白辰沉下臉來：“你想說什么？”
楊策支支吾吾：“關，關于，耀，耀世集團的事情……”考慮到紀蘭清坐在一旁，他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說。”
楊策便如實匯報：“陳耀世剛剛向公安機關提交了一份完備的證據，看樣子是打算在開審之前就把嫌疑徹底洗脫。”
那邊，金識說：“媒體已經接到通稿，新聞應該很快就出來了。”
白辰在電腦上迅速瀏覽了一圈，然后打開新聞頻道的直播，十分鐘以后播了一則快訊。所有媒體平臺的報道均未提及陳耀世上交的證據具體有什么內容，但是口吻都偏向于樂觀，不著痕跡地將風向往“無辜”上去引導。
“我們需要做點什么？”楊策問。
白辰面無表情合上電腦：“不用，還不到時候。”
待所有圖解全部做好，方案打印裝訂完畢后，已經是晚上，白辰開車送紀蘭清回學校。
外面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車里很溫暖。
白辰說：“這兩天耀世集團的事情，你看新聞了？”
“看了。”她答。
他的聲音很平靜：“我們做的。”
她也毫無波瀾：“你們說的時候，我猜到了。”并且，再聯想到金識之前留下的名片，顯示他在耀世集團工作，中間的許多事情紀蘭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她問：“要保密嗎？”
白辰笑了笑：“要。”
“陳耀世想來竊取Osiris的科研機密，所以我就把他舉報了，”他平淡地解釋，“而且這件事白家也有參與。”
望著車窗上滑行的水滴，紀蘭清沉默了很久，回頭，眼里的清輝比雨水還要透明，她問他：“有能力捍衛自己的權益，是什么感覺？”
白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依舊平視著前方，眸光卻深黯了下去。他說：“紀蘭清，以后有人欺負你，你可以跟我說。”
一種無以言表的力量，就這么撞在了她的心上。
這樣的話，陶冉冉說過，“誰欺負你，我幫你修理他。”
褚弘秋也說過，“遇到困難，不要瞞著我。”
這是來自于總角之交的摯友間的關懷，是潤物細無聲的溫暖，是默契，是陪伴，但從來不曾生出一種力量撞得她彷徨無措。
紀蘭清想，她跟白辰說到底只是幾個月的交情，沒有識于微時，沒有患難與共，可是他講的這句話，卻有著不容撼動的分量，讓她深信不疑。
她沒有說話，他也不予更多言辭，仿佛只是坦然地交代了這件事，并不在意她的回應是什么。
因為下著雨，白辰直接把車停在宿舍樓門口。
他從后座拿過來一個電腦包，塞到她懷里：“這臺電腦跑軟件暢通無阻，你留著備用。”
紀蘭清不樂意：“這怎么行，我不要。”
他笑道：“你以為白給你嗎？我這么多秘密被你知道了，不給你點封口費，我心里不踏實。”
下一秒，凜著眉嚴聲說：“趕緊走，你一直在我車上呆著，你想干什么？”
話音剛落，她果然迅速跳下車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