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應城少華立功
- 母愛
- 路興錄
- 12714字
- 2020-02-12 10:04:16
田英命令所有輕重火力齊向城頭上射去,壓得敵人抬不起頭來。城下的人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一手舉槍往上射擊,一手抓住云梯快速地往城頭上攀爬,快到城頭時,仍沒見城上有反擊的動靜。袁強舉槍正要射擊,突然發現唐亮帶著數百名碼頭工人,揮槍舞刀地從敵人背后殺了上來,嚇得敵人乖乖地雙手舉槍,跪地投降,袁強和眾官兵無一傷亡的躍上城頭。正在城下休息室里過大煙癮的周三奎,忽然聽不到城頭上的槍炮聲,以為是解放軍又被打退了。背手拎著槍哼著小調向城頭上走來,剛邁上臺階,就見袁強從城頭上往下跳,急忙舉槍向他射擊。說是遲那是快,李少華一個箭步擋住了周三奎射向袁強的子彈。
玉英娘帶著三個兒女,終于回到了闊別多日的李家大院,然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荒涼。房前屋后長滿了沒人深的蒿草。院墻倒塌,樓門歪斜,上房前坡下凹了一個大洞。玉英娘從院墻的倒塌處走進院內,掏出鑰匙打開門鎖,壯著膽子推門進屋,屋內的擺設,走時什么樣,還是什么樣,桌椅板凳都原封不動地放在各自的位置。有所不同的是,桌子中間被屋頂上掉下來的泥土砸了個洞。泥土從桌洞處掉到地上,經過房洞里漏下的陰雨的滋潤,混在麥糠泥土里的麥子也長出了麥苗。由于長期不見陽光,這些在陰暗地方生出來的小生命,黃瘦纖細。玉英娘來不及清理屋內的雜草泥土。放下手中的破框和背上的行李卷,拿起條幾上玉英爹牌位前的火紙,帶上幾個孩子就往外走,先到墳上去給死去的親人上墳。
已懂事的玉英眨巴著大眼問媽媽:“媽,剛到家連腳都不讓歇一下就去上墳,清明不是還沒到么,晚幾天再去不行啊?”
玉英娘說:“清明是鬼節,宜早不宜晚。”
“你不說十來一也是鬼節,那十來一為什么要晚呢?”玉英不解的問。
玉英娘滿臉認真的解釋說:“清明是收攏他們的時候,去的晚了錢就收不住了。十來一是放他們出來的時候,去的早了還沒放出來,照樣收不住。所以人們都是早清明,晚十來一上墳給死去的親人燒紙錢。你爹是個窮鬼,咱們早點去給他燒點錢,讓他在陰間活動活動,見閻王判官時少受點罪。”
玉英雖然對母親那無根無據、胡編亂謅,難以說清的話仍不理解,但她還是乖乖地和二哥、弟弟隨母親一起走進了爹爹的墳地。
玉英和二哥少祥畢竟大幾歲,懂得事了。進入墳地后,兄妹兩人手忙腳亂地拔爹墳頭上長起的荒草,搬兩個大的土塊放在爹的墳頭上,再在兩個土塊間壓一塊火紙,以表示對爹爹的一份孝心。
玉英娘蹲在老伴的墳前,掏出火柴,點燃火紙,邊燒紙,邊在心里默默祈禱:“在世時整天為別人做衣裳,自己連身像樣的衣裳都沒有,到那邊去,你一個人就更可憐了。今兒,我和娃們來給你燒點錢,你也買兩件像樣的衣裳。在陽間沒出人頭地,到陰間也不能太委屈自己了。還有,能在小鬼那兒使兩就使兩,花兩錢買個鬼情少受點兒鬼罪。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哪!”
玉英娘由心到口,慢慢地說出聲來了,小兒子少明爬在媽媽的身上問:“媽媽,你在給誰說話呀?”
“給你爹。”玉英娘隨口應了一聲。
少明天真地四下瞅瞅問道:“爹在哪兒,我咋看不見?”
玉英娘指著墳堆說:“在地下,這就是你爹的房子。”
小少明站起來叉八著個娃娃腿,圍著墳堆轉了一圈,迷瞪著一雙小眼問:“沒有啊!連門都沒有,爹他咋進咋出呀?”
“你還小,當然看不到,等你長大就知道了。”玉英娘將最后一張火紙放在火上燃著,突然一股旋風刮來,火紙隨著旋風旋起,邊著邊飛向了遠處,慢慢地化為灰燼不見了。
玉英娘站起身來,伸伸蹲麻了的腿說:“走吧,你爹拿著錢走了,咱們也該回家了,家里還要收拾呢。”
此時,玉英兄妹兩已將爹墳頭上的雜草收拾干凈。知道心疼媽媽的玉英,扔下手中的雜草,拍拍手上的灰塵,彎腰背起小弟弟少明隨二哥和媽媽一起向家中走去。
左右鄰居聽說玉英娘帶著幾個孩子回來了,都熱心地過來幫忙清理,有的還送來了油、鹽、米、面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有十多個男人自發組織起來,拈瓦刀、抗梯子、挑水和泥土,壘院墻的壘院墻,上房的上房,忙活著為玉英家修補房屋。
經過一天的緊張施工,破舊的李家大院煥然一新。
經過一段的時間流浪后,李家大院終于又平靜了下來。
然而,剛剛平靜下來的的李家大院,被瞬隙而至的喜訊再次掀起波濤。
這天午飯后,李玉英正在院內練拳腳,突然聽到院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就去開門,人未走到門前,便聽見從門縫里飛進來一聲親切的喊叫聲:“英子她娘,我是三十里河袁強他媽,請開門我有好消息要告訴您!”
“來了來了……”李玉英驚喜若狂地向院門口奔去,邊跑邊脆甜的口氣嚷叫道,“干媽呀,你可來了,我好想您呀!”
打開院門,李玉英一下子撲到王大娘的懷里親不夠,她們的歡聲笑語,驚動了在上房里做針線活的玉英娘,她扭頭向門外喊了一句:“英子啊!你在和誰瘋鬧的?”
玉英高聲回答道:“嗎!你看誰來了。”
玉英娘將手中的活往活框里一扔,拍拍身上的線毛毛,雙手攏攏頭發說:“窮家寒舍的,還能有誰往咱這兒瞎竄……”
她的話音未落,王大娘的聲音已經飛了進來:“大妹子,有好信了,我特以來給你報喜的……”
“我的天哪!”玉英娘終于聽出來那親切而熟悉的聲音,起身一步跨出門外,抓住王大娘的手就往屋里拉。好像多日不見的親人猛一見面,總有說不完的話,看不夠的陌生。她讓她就那么站在那兒,像觀像大師樣的從頭頂看到腳下,再從腳下看到頭頂,倍加親切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我們李家的大恩人哪,您,您咋會可有空……”玉英娘由于激動,話未出口,竟然熱淚盈眶了。
片刻的激動過后,玉英娘像想起什么似的沖女兒嚷道:“還愣這干啥?還不趕緊去給你干媽打碗雞蛋茶!我和你干媽要好好的親熱親熱。”
“噯,我這就去。”玉英應了一聲快步向灶火走去。
待她快進屋時,她娘又扭頭補充一句道:“多放點兒糖!”
玉英娘這才拉著王大娘的手向上房屋里走去,王大娘這才有了說話的機會。她滿臉微笑地望著玉英娘說:“其實我早就想來,只是有人不讓我來,所以就拖到了現在才來。”
進屋后玉英娘將她按坐在門后的竹椅子上,滿口不相信地問:“誰敢當你的家?他大伯和強侄兒不是都上山了嗎?”
“上山不會下來嘛!”王大娘的心情和她一樣的激動,因為她家的仇已報了,李家的大兒子也有音信了,當她親眼看到李家的兒子和自己的兒子在一起的時候,她真想趕來把這一喜訊告訴他們,讓他們一家人也高興高興。可是,李家的大兒子不讓她來,他說他知道自己娘的性格,一聽說后肯定要連夜去找他。軍隊的行動不定,說走就走,他怕他娘再跑空腿。再說,他的傷還未好,他不愿一見面就讓娘傷心,所以就沒有馬上讓她來。
待玉英娘激情過后,王大娘從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玉英娘說:“你認識他吧?就是他不讓我來的。”
玉英娘接過照片一看,有點面熟,但又不敢斷定。因為自己的兒子被國民黨軍隊抓丁時才十四歲,而且穿的是長衫短卦,而照片上的兩個人都是穿的解放軍軍裝。她納悶地搖了搖頭說:“說是少華吧?他可沒真壯實。不是少華吧?他的眼、鼻子太像他爹。還有,被國民黨軍隊抓的丁,怎么能穿人家解放軍的衣裳。”
王大娘心興地指著照片上的另一個人問:“你再瞧瞧這個,看他像誰?”
玉英娘正在那兒認真仔細地對著照片端詳王大娘的臉龐,此時,玉英從灶火里給王大娘燒好了一碗雞蛋茶端過來,雙手遞給王大娘說:“干媽,您喝口茶潤潤嗓子。”
王大娘接過茶碗,稍微抿了一小口說:“還是俺的干閨女好,說出來的話比這糖水還甜。”
當她轉身將手中的茶碗放到身邊的一個小凳子上,剛要開口說話,眼尖的玉英,突然拍了一下媽媽的肩膀驚叫起來:“大哥!媽,那是我大哥呀!”
玉英娘猛然一怔,脫口而出一句:“真是少華?”
王大娘喜瞇兩眼,微微點頭,“嗯”了一聲。
玉英娘一把抓住王大娘的胳膊,乞求的口氣問道:“他干媽,少華在哪?他現在在哪兒?立馬帶我去找他,我要去找兒子。”
“急了不是?難怪你兒子不讓我來。”王大娘將她按坐在椅子上說:“先別急,我有話跟你說。”
“我什么話也不想聽,我要見兒子,兒子比什么話都重要。”玉英娘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王大娘追出來拉住她說:“少華就知道你性子急,所以不讓我急著來告訴你,你現在要我上哪兒找他去,他們早就走了呀!”
“走了,上哪去了?”玉英娘仍口氣堅定地說,“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給找回來!”
王大娘安慰說:“人家現在是解放軍,整天行軍打仗,飄游不定,你追得上嗎?還是在家里等著吧。他說了,等他們有個固定的住處后,他還要回來接你吶!”
玉英知道上次為找大哥,媽媽吃盡了苦頭不說,還染了一身的疾病,特別是風濕性關節炎,一遇天陰下雨,腿關節疼得她痛苦不堪。再不能讓她瞎跑了,便在一旁幫腔王大娘說:“媽,你就聽干媽一句吧!干媽大老遠的來了,其碼得讓她住下來歇歇身子,待搞清楚了再找大哥也不遲嘛!”
玉英娘聽女兒說的在理,這才拉起王大娘的手重新回到上房里坐下。她拿著兒子合影的那張照片,像是在問王大娘,但聽起來又像是她在自言自語:“國民黨的兵,他怎么能穿人家解放軍的衣裳?是不是……”
“不得人心的軍隊,哪還有他們的活路。”王大娘眉飛色舞地說,“少華所在的國民黨軍隊的三營,全被解放軍給解放了,而且少華在投誠時還立了功呢。我這次來,既是代表全家,也是代表解放軍軍屬,還是代表三十里河鎮政府向有功的親屬送喜報。”
王大娘邊說邊從身上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大紅喜報遞到玉英娘的手上。玉英娘不識字,但她聽說過,軍隊上的人犧牲了才往家里送喜報的。所以,當王大娘手中的喜報剛一碰到她的手,便像觸電似的把喜報甩出老遠,兩手蒙面,嗚嗚大哭起來:“我不要喜報,我要兒子。少華,我的兒啊!”
本來是和顏悅色的大喜場面,她這突然的悲聲大放,不但把所有在場的人都搞得蒙頭轉向,就是剛進院門的少祥也給搞糊涂了。他彎腰撿起飛到院中大紅喜報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中國人民解放軍野戰軍獨立旅立功喜報:
國民黨投誠副官李少華,在關鍵時刻掩護軍分區獨立大隊一連連長袁強,并擊斃國民黨一營營長周三奎促成全營投誠成功,榮立一等功一次。特發喜報。
公元一九四七年七月十日
少祥看完喜報笑望屋內,這才發現王大娘早已在屋里坐著,急忙走上去問候說:“干媽來了,近來身子骨還結實吧?”
隨之,少祥轉向媽媽說:“大哥立功,是好事,應該高興才是,為啥要哭呢?”
聽兒子的口氣好像少華無啥大礙,玉英娘滿面羞澀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苦笑著說:“我這哪是哭,我是在為老大有出息而高興。”
少祥的話終于讓娘吃了一顆定心丸,為了緩和這尷尬氣氛,玉英娘指著照片上的另一位問王大娘:“他干媽,看來這位年輕的軍官就是您的強兒嘍?”
王大娘知恩圖報地說:“要不是您家少華,我家強兒就沒有和他一起照像的機會了。”
故事還得從解放應城說起:東山游擊隊在解放區不斷擴大的大好形勢下,擴建為軍分區獨立大隊,田英任政委,袁刻銘任隊長。袁強機智勇敢,在田英的精心培養下,已鍛煉成長為一位名副其實的神槍手。根據對敵作戰的需要,袁強被提升為獨立大隊一連連長。為了配合解放軍解放應城,袁強帶領偵察員小崔化妝成商人,進入應城偵察國民黨守城的軍事布署。
風雨飄搖中的應城古城,在袁強的眼里更是飄搖不定,他和小崔喬裝成商人,小崔牽著兩匹馬緊跟在他身后,兩人大搖大擺地漫步在應城城里。
應城內的街市上,酒幌招展,酒肆遍布。集觀賞與飲食于一體的白云樓、望春閣、醉香軒、翠霞亭等,這些當地的高檔名樓,多為官府所操縱,自然豪華氣派。中、低檔次的酒肆,多集中在從南關至月光池、再到草店子、貧民區、碼頭一帶長長的小街小巷子里,房子低矮陳舊,擺設古樸簡陋。門前一幅褪了色的酒幌,一兩張八仙桌,幾條破舊椅、凳圍桌一擺,就成了尋常百姓小酌消遣的場所。
應城里守城的最高將領就是國民黨加強保安旅旅長——賈府姑爺賈永忠的女婿侯進少將,侯進是個嗜酒之徒。不但他喝遍了應城里所有的酒樓,從沒有找著真正的對手,就連他隔著幾門子的一個遠方親戚姚三,憑仗著自己的舅姑表爺是應城的守軍,竟然當上了禍害百姓的便衣特務頭子。姚三也是好酒成性,他就憑這頂不大不小的便衣隊長的官帽,更加肆無忌憚地橫行整個應城沒人敢惹。
這天,姚三突然心血來潮,帶著幾個便衣,專程來到南關外專門找百姓小家改換口味。他們一行五六人踏著鵝卵石鋪就的街面,從巷頭到巷尾,幾經篩選,最后停在一家“巷子深”酒家門口,姚三抬頭翻翻他那三角眼皮,淫笑兩聲:
“哈哈,‘巷子深’有意思。進去,進去!”
酒保是個約五十六七歲的老頭,正蹲在里間灶前,兩手不閑地往灶堂里塞劈柴,聽到外面喝五叫六的聲音,忙吩咐女兒翠蓮出去招呼客人。
這酒保不但是個老實本分的人,而且心底善良,脾氣溫和,從不惹事生非。靠祖上留下的這間店面,本本分分的經營,雖說不上家境殷實,倒也還能勉強過日子。他雖然四十多歲才得一女兒,但女兒也是個無福命苦之人,五歲那年老伴就因病去世了,心慈手細的他,既當爹又當媽的將女兒撫養大。女兒心靈嘴巧,父女倆相依為命,在南關街一帶留下了較好的名聲。
翠蓮伸出頭去看了一眼,臉上立刻變了顏色,慌慌張張地縮進來,嚇得口遲嘴拙地說:“爹爹,爹爹,來了幾個官爺!”
酒保慌忙扔下手中沒塞完的劈柴柈子,滿臉堆笑地跑出來招呼道:“各位老爺,您稀客,請坐,請坐!我這就給幾位爺上茶。”
姚三乜了一下三角眼,身子一頓坐到椅子上,氣勢洶洶地說:“你就是掌大勺的?你這是酒館還是茶館,爺們不是來喝茶的!”
酒保點頭哈腰,反復重復說:“小人正是掌大勺的,小人這不是茶館。是酒館,酒館。”
姚三這才換了副嘴臉說:“嗯,‘好酒不怕巷子深’嗎!既然你是巷子深,肯定有好酒啦。老爺我今日要痛飲一頓,有啥好酒好菜,盡管給老爺我上!”
酒保滿口殷勤地說:“老爺賞光,小店生輝!本店有地窖存放多年的老酒,還有正宗的祖傳小炒,味道極好,保管老爺您滿意!”
姚三不耐煩地擺擺手說:“快去快去,把手藝都給老爺我使出來!要敢糊弄本大爺,小心老子把你這酒店給連根端了!”
“哪敢糊弄,您靜等好吧。”酒保轉身進里間,鏟勺叮當的忙活開了,不一會兒,一盤一盤的鮮味小炒擺上了八仙桌。有紅燒牛筋、筍片黑魚、香菇粉絲、板栗燒子雞、三鮮炒粉,糖醋紅尾大鯉魚,最后又端上來一籠屜熱氣騰騰的清蒸粉肉。酒是地地道道的多年窖酒,紫黑色的瓷罐,包裝古雅。
姚三望著色香俱佳的酒菜,早就唾咽三尺了,當下伸手端起酒保放在他面前的那杯酒,脖子一仰倒進肚里,嘖嘖嘴,品品味,連聲贊揚說:
“好酒,好酒!來,喝!”
“喝,喝喝喝!”當下幾個人就吆五喝六的干起來了。
酒過三巡,其他幾個便衣早不是姚三的對手,都歪歪斜斜,橫七豎八地倒爬在桌子上或凳子上。沒了對手,頓時沒了氣氛。姚三紅著個臉推推這個,哼哈兩聲仍爬著不動。晃晃那個,歪嘴斜眼無動于衷。沒人陪喝,提不起精神,姚三便氣急敗壞地端著一杯酒,趔趔趄趄嚷叫道:“掌勺的,快,快出來跟老子干,干一杯!”
酒保聽叫,慌忙搖搖手,滿臉陪著笑說:“老爺,小子生來怕酒,從來滴酒不沾,實在是沒那個本事,不能陪,不能陪……”
“不能陪?屁話!開酒店的哪有不會喝酒的。不能陪?對,你是不能陪,你還得給老爺我小炒呢。那就讓你女兒來陪,老爺我在哪個酒店里喝酒沒人陪?到你這不陪了!”姚三端著一滿杯酒,歪歪趔趔地走進里間屋里,伸手將店主的女兒摟到懷里。
店主女兒嚇得臉色煞白,哭爹喊娘的求道:“老爺,小女子不勝酒力,哪敢和老爺陪酒。請老爺高抬貴手,饒小女子一命吧!”
幾個便衣見姚三從里邊抱出來了一個漂亮的女子,頓時酒醒了三分,齊聲起哄:“喲,這么漂亮的小妞,跟姚爺干一杯,干!”
姚三也來了興頭,瞇著一雙三角眼,扔了手里的杯子,伸手從桌子上抓起一罐子仰頭就往肚里倒,然后從桌子上拿起一只可裝四兩酒的大玻璃杯子,斟滿酒朝翠蓮面前一頓說:“看你是個女流的份上,老爺我讓你一招,你用杯,老爺用罐。喝,快喝!”
“喝!”幾個便衣又跟著吼了一聲。
“老爺,我,我……”翠蓮抖著手,捧著的酒杯不住顫抖著,她咬咬牙,緊閉雙眼,剛喝了一口,就哇地一聲全噴了出來。
袁強和小崔為了防止國民黨官兵的懷疑,專門在一家官府操持的“悅來客棧”住下,將馬匹交給小二上草料喂上,二人心有所思地順著南關大街溜達,剛走到巷子深酒店門前,就聽見店內吵吵嚷嚷,隨即好奇地走了進來,正好碰上姚三摟著翠蓮正在那兒糾纏不休,便沖著他大呵一聲道:“糾纏人家一個姑娘家,那算啥本事。來,我陪你喝幾杯!怎么樣?”
姚三乜斜一下被酒燒紅了的三角眼,一口小瞧人的語氣,從鼻孔里哼了一聲說:“你他娘的是誰,敢在老子面前說大話,不想活了你?”
袁強不屑一顧地打賭說:“你甭管我是誰,我也不管你的官大官小,咱們酒下分高低,每人十杯,喝過我了你是這個。”袁強翹起大拇指伸到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收回大拇指伸出小拇指說,“喝不過我,那你就只能是這個了。怎么樣?還算公平吧!”
“好,有種,喝!喝!”姚三放了翠蓮,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就往肚里倒,然后將空杯翻個底朝天,抹了一把嘴說:“先喝為敬,一滴不剩,干!”
正當袁強端起酒杯往嘴里倒時,突然從門外闖進來一位小伙子,他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說:“且慢,這個酒由我來喝!”
姚三不依了,指著那位小伙子破口大罵:“他娘的,羊群里跑出兔子了,你小子人小心眼鬼著呢,想耍賴呀?老子喝了一杯了!你他娘的想……”
小伙子二話不說,抓起桌子上的酒罐子,將兩人面前的兩個大杯斟得滿滿的,然后一手一杯端起,眼不眨氣不喘地一口氣喝下去,啪啪地拍拍胸脯說:“我們應城人向來不打妄語,你喝一杯,我喝兩杯,你喝一罐我喝兩罐,怎么樣?不過,咱得有個條件,這一桌子酒菜恐怕得不少錢吧?不要緊,你要贏了,分文不讓你出。我要是勝了,對不住,這就得你破費了。”
姚三雖然事先已與幾個便衣喝了好幾杯,剛才又和翠蓮喝了一罐子,加上袁強那一杯,就是海量也已有七分醉意了。但他殺死的鴨子嘴硬,打死的老虎架不倒,刺猬死了照樣扎人——不服輸。他踢了一腳仍東倒西歪在桌子上的幾個便衣,抹了一把滿臉大汗,罵道:“奶奶個熊,全是他媽的廢物,看老子的!”
姚三打腫臉充胖子,也抓起了桌上的酒罐子,仰頭就往嘴里灌,河馬飲水般的狂飲起來,粗大的喉結一上一下咕嘟咕嘟的竄動,肚子一起一伏的逐漸漲大,渾身散發著熱騰騰的酒嗅氣味。慢慢的,吞咽的聲音小了,喉結竄動慢了,老半天才蠕動一下。酒順著嘴角,泉水般地順腮幫子流淌在胸襟上。最后,眼看著就要倒下去的姚三,竟然酒性大發地將沒喝完的酒罐子往地上一摔,大吼一聲,“走”!渾身汗水加酒水,如同剛從水中上岸的落湯雞,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幾個便衣嚇得目瞪口呆,片刻清醒后,急忙向門外追去。
“哎哎哎,說好的輸了……”小伙子緊追兩步被袁強給攔住了。
袁強一手攔住往外追趕的小伙子,一手從小崔手里接過來一塊銀圓,啪的往桌子上一拍說:“別追了,這桌酒錢我出了。”
“為什么讓你出錢?”小伙子推開他的手問。
袁強親切地拉住他的手,坐到桌子前的椅子上說:“你是替我打的賭啊!”
小伙子兩眼圓睜:“可我沒輸!”
袁強兩眼明亮,且口氣溫和地說:“贏了又怎么樣?今天你要了他一兩銀子,明天他就會要回去十兩甚至百兩,你賠得起這個本嗎?我這個人是向來不做賠本買賣的。再說了,今天你在巷子深酒店要了他的錢,明天就給巷子深酒店帶來了傾家蕩產!你這不是害了人家店家嗎?”
小伙子拿起桌上的銀圓放到袁強面前,一腔當家作主的口氣說:“反正這錢不能要,就是再窮,我們也不能無緣無故地隨便要你的錢。”
“對,亮兒說得對,咱不能昧良心賺黑錢。”店家看袁強心平氣和不像是個經商的人,更不像壞人,這才在里間接腔,狠心地罵了一句,“天打五雷擊的這幫狗東西,遲早要遭報應的!”
袁強迷惑不解地望著小伙子問:“你們是……”
小伙子點了點頭,面朝里間喊了一聲:“爹,翠蓮,你們不要怕,都出來吧,想必是貴人到我們家了,快出來拜謝吧!”
小伙子自我介紹說,他姓唐、名亮,在城西碼頭上干事,官府操持的富豪酒樓他逛不起,經常光臨窮家小店來解乏。自達父母雙亡后,無依無靠的唐亮,就把巷子深酒店當成了自己的家,閑無事時,經常來店里幫忙劈柴擔水,久而久之,與翠蓮有了感情,店主也有那個意思,就將唐亮招為上門女婿。今天,他剛剛裝好一船軍用物資回來,就趕上了他們在這兒鬧事。
“押運物資的是誰?叫什么名字?往哪兒運?裝的都是些……”袁強連珠炮的問個不停。
唐亮望著面前這兩位商人打扮的陌生人,心想,剛才的人是禍害,這些人才是靠山。所以,就毫無顧忌地將船上的物資和去向全告訴了他。
“好啊!天助我獨立大隊。有唐亮相助,應城可破也!”既然話已桃明,袁強也明人不做暗事,把自己身分和來應城的主要任務與唐亮講明,以求得到他的支持。
“好,太好了!”唐亮讓岳父大人重新炒菜上酒,三人邊吃邊聊。
唐亮雖然不是軍人,但他從小跟隨父親在碼頭上干事,學得一身好武藝,且是地道的應城生應城長,對應城內的地理位置了如指掌。又長期在碼頭上干事,對城內的駐軍部署也比較清楚,他一一地給袁強介紹說:“應城駐防的主力是國民黨的加強保安旅,旅長是侯專員的兒子侯進,旅部設在應城縣衙。東、西、南城門各駐守一個營的兵力。西門是關鍵位置,把周三奎的一營放在那里。他有個副官叫李少華,表面上對他很尊敬,但內心里恨死他了。李少華經常以檢察防務的名義去碼頭,兩個人感情逐步加深,當然也就無話不談了。”
袁強聽說周三奎和李少華二人,精神為之一振剛要開口就被小崔搶了先:“連長,這一次可要盯真點,不能讓他再跑了。”
唐亮不解地問道:“怎么,你和周三奎以前有過交手?”
袁強咬牙切齒地說:“殺妻滅子的冤家對頭,上次沒打死,這一次一定要為老婆和未出生的兒子報仇。李少華是被他們抓的壯丁,這次一定要將他爭取過來,讓他們母子盡快團圓。”
兩人邊喝邊聊,不知不覺東方發亮,唐亮激動得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那塊銀圓彈跳了一下,唐亮把它推到袁強跟前說:“早想把這幫王八蛋趕出應城了,他們經常騷擾我們這些窮家小店,分文不出,想吃就吃,想拿就拿,我們終于有了出頭之日啊!”
唐亮當即請求參加解放應城的戰斗,并請愿串通碼頭上的窮弟兄們作攻城內應。而且他還主動承擔了與李少華聯手,共同瓦解周三奎軍事力量的重要任務。
袁強站起身來,一臉認真地說:“消滅國民黨是我們大家的事,但這塊銀圓你無論如何得收下。”
“可這桌酒菜也用不了這么多的錢啊!”唐亮再次將銀圓推到袁強面前說。
袁強干脆將銀圓拍到唐亮的手上說:“你不是要串通碼頭上的窮弟兄們作攻城的內應嗎?就算給弟兄們辦一桌慶賀出頭之日的酒宴錢吧!”
“好好好,既然袁連長這樣看得起我們,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嘍!”唐亮這才收下銀圓,隨袁強到悅來客棧牽出馬匹,送他們向城外走去。
臨分手時,袁強緊緊握住唐亮的手,囑咐再三:“國民黨奸榨兇殘,與李少華聯手時一定要謹慎小心,千萬不能走漏風聲,以免他人識破攻城意圖壞我破城大事。”
唐亮再三保證請袁連長放心,保證完成這一艱巨任務,袁強才放心地與小崔馳馬而去。
這一天,應城下了一場大雨,這種很少見的雨后濃霧天氣,將城內外罩起了厚厚的霧帳。解放軍野戰軍獨立旅三營隱蔽在霧帳中,悄悄地抵近了應城城下。
然后兵分兩路:一路由袁刻銘帶領獨立大隊二連,配合解放軍野戰軍獨立旅三營二連,在望城樓處由南門攻擊應城;一路由田英指揮解放軍野戰軍獨立旅三營一連,從西河碼頭對面渡船攻擊應城,獨立大隊一連為尖刀連。
城西是應城城防最為堅固的地方,城墻依縣水而筑,寬長的吊橋伸向河中,與對岸的引橋相連接。要想攻破城門,必須先突過西河碼頭,再涉過護城河縣水,困難是可想而知的。但一旦西城被攻破,則可長驅直入縣衙的保安旅旅部,打亂官兵的整個守城部署。
此次攻打應城,根據袁強的偵察和與唐亮商定的內應建議,對原定由袁刻銘帶領獨立大隊二連、配合解放軍野戰軍獨立旅三營二連主攻西大門的方案進行了戰地調整,在運行過程中改變為由田英和袁強從西門主攻。
唐亮已聯絡了數百名碼頭工人,組織成了一支精干的隊伍潛伏在西城門內作內應,唐亮事先已與袁強商定好了,只要攻城一接上火,他即刻帶領弟兄們沖出城門,首先砍斷吊橋繩索,切斷官兵的退路,與城外的解放軍內外夾擊,力求全部殲滅國民黨官兵。
相對來說,城南外圍的防守要薄弱些,城南碼頭一帶僅有很少的國民黨官兵把守。
從碼頭至城內是一條平坦的馬路,路兩邊草房居多,是雜亂的貧民區,便于解放軍隱蔽行動。袁刻銘帶領獨立大隊二連和解放軍野戰軍獨立旅三營二連投入戰斗不久,輕而易舉地越過了縣水橋,肅清了城外的零星官兵,來到了城南門下。
遠遠望去,霧中的應城墻黑魅魅的好似一排朦朧的山嶺投影。官兵們憑著易守難攻的地勢,正在源源不斷地向城墻上增運圓木、沙袋加固工事,看來一場硬仗行將開戰。
面對堅固的城墻和寬闊的護城河,攻城的任務是十分艱巨的,袁強望了一眼正在思謀的田英說:“政委,青松山繳獲日本軍的兩挺歪把子機槍和兩門小鋼炮,現在攻城用得上,是它發揮威力的時候,這邊有唐亮作內應用不上。干脆,讓一排長帶一個班,組成一支強火力組前去支援他們攻取南門吧。”
“好!仗給你越打越精了,和我想到一塊了。”田英轉身對正嚴陣以待的一排長命令說,“段其伍,速帶一機班和機槍手、炮手助威南城門去!”
“是!”段其伍莊重地向田英敬了個軍禮,大手一揮,高腔亮嗓的喊了一聲,“一機班所有同志,帶上機槍綱炮跟我走!”
迅即,一機班的槍、炮手、裝彈手、填彈手緊追段其伍飛速向南門奔去。他的人馬一到,即刻將密集如雨的槍、炮彈射向城頭。
袁刻銘望著高昂的士氣和那雄姿威猛的強火力,壓得敵人不敢在城垛處露面,手中的三把盒子槍一指,命令手下的所有火力對準各個城墻垛口萬彈齊發,城墻上的官兵為躲避如蝗蟲般的飛彈,和帶著尖利響聲的炮彈及沉悶的爆炸后飛起的彈片,都縮著個腦袋依偎在城墻后邊的隱蔽處,想躲過解放軍攻城的銳氣后再來反擊。
不知是炮手有意,還是彈片有眼,一發炮彈在城門樓上爆炸的同時,炸斷了護城河吊橋的繩索,嘩啦啦吊橋轟然落地,立即濺起沖天的泥水。
猛將就是猛將,袁刻銘不愧游擊戰斗中鍛煉出來的指揮員,只聽他大吼一聲:“重火力掩護,段其伍,快去將城門給我炸了!”
“堅決完成任務!”段其伍從爆破班一戰士手中奪過炸藥包,飛快地向吊橋沖去。快到吊橋盡頭,突然從城墻上飛下一顆子彈,正好射中段其伍,段其伍一頭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段其伍!”急紅了眼的袁刻銘,從一機槍手的手里奪過一挺歪把子機槍猛掃城頭,城頭上那個偷襲段其伍的敵人大叫一聲,像撂布袋樣的一頭從城頭上栽下來,嗵的一聲落在段其伍身旁。
昏迷中的段其伍被敵人那尸體砸地聲震醒,剎那一個就地滾翻,借著城墻上子彈稀少的瞬隙猛然躍起,飛速向城門口奔去。快到城門口時又一個就地翻身,滾翻到城門邊迅即將炸藥包斜靠在城門上,熟練地拉引導火管,剛轉身飛跑一安全處爬下,炸藥包即爆炸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震得南城門的守軍魂飛膽喪,紛紛自尋生路。
“沖啊!”袁刻銘大喊一聲,高舉指揮槍率領眾兄弟旋風般地從南城門沖進了城里……
田英、袁強在進攻西城門的戰斗中,進展頗不順利,幾艘載著一連官兵的小船推下水,在大霧中向碼頭劃去。行駛不遠,大家都急得干瞪眼束手無策,原來敵人就怕解放軍船渡縣水攻城,在水下放了好多暗樁石塊,造成小船擱淺受阻無法靠近碼頭,距離碼頭還有十幾丈遠竟不能上岸。眾官兵好不容易浮水登上碼頭,但城內的敵軍卻在碼頭前不遠處,壘起了一道高大的防守墻體,等于他們在西關城外又增加了一道防線。
國民黨的守城官兵,憑著縣水和堅固的城墻,全然沒把解放軍野戰獨立旅和軍分區獨立大隊放在眼里,個個全身披掛整齊地站在高高的城墻上,俯視城下。特別是那些當官的,對城下幾面隨風飄揚的紅色大旗指指點點。瞧著那些“野戰軍獨立旅”和“軍分區獨立大隊”、“尖刀連”等字樣的旗幟,發出一聲狂笑說:“還尖刀呢,我看全是些熊兵敗將,經不住打的豆腐渣。”
周三奎更是狗眼看人低,望著碼頭上和城下的解放軍人馬,蔑視地冷笑了兩聲說:“就他們那些黃泥巴腿的窮花子,憑什么攻城?爛槍破炮的,怎奈我何。”他心不在焉地邊吹口哨,邊游手好閑地在城頭上踱了幾個來回,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對身邊的副官李少華說:“替我在這兒盯著,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打擾我……”
李少華有意識地問:“什么叫萬不得已?”
“豬腦袋!城不破你叫我干啥?”周三奎瞪了他一眼,打著哈欠向城下走去。
周三奎剛走出幾步,猛然聽城下槍炮聲大作,喊殺聲震天的向城邊圍來,他急返身命令反擊,攻城的解放軍迅即退回原處。
待城上停止還擊后,城下再來一次。再次還擊,再次退回,再次還擊,再次退回。城下分成了十幾股人馬,就這么無休止地與城上打疲勞戰、消耗戰,實際是麻痹戰。
最后,城下的解放軍沖到城墻腳下,城墻上的人也不開槍了,他們想等城下人靠梯子往上爬時再開槍射擊。城下的人也不傻,你不打我就靠梯子,剛把梯子靠上,你還沒開始射擊我就快速撤離,待你子彈打出來,我已逃出你的射程區域。這種靈活的游擊戰法,用在攻城掠池上雖有點驚險,但對付輕敵的國民黨保安旅還挺管用。目的有二:一是麻痹敵人、消耗彈藥;二是等待時機、內外聯合破城。
城上反擊一次,袁強在心里罵一次:“娘的,周三奎你小子等著瞧,看老子攻進城去怎么收拾你!”
袁強又組織了幾次佯攻,盡管官兵們個個奮勇,但都讓城上砸下來的擂石與密集的槍彈給擋回來了。
兩下就這么相持了半個多時辰,突然城上一陣騷亂,袁強猜測可能是城南攻開了城門,也可能是唐亮他們已經得手。他帶頭大喊一聲:“弟兄們,立功的時候到了,沖啊!”
“殺!”
眾官兵爭先恐后地向城下的云梯前奔去,田英命令所有輕重火力齊向城頭上射去,壓得敵人抬不起頭來。城下的人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一手舉槍往上射擊,一手抓住云梯快速地往城頭上攀爬,快到城頭時,仍沒見城上有反擊的動靜。袁強舉槍正要射擊,突然發現唐亮帶著數百名碼頭工人,揮槍舞刀地從敵人背后殺了上來,嚇得敵人乖乖地雙手舉槍,跪地投降,袁強和眾官兵無一傷亡的躍上城頭。
此刻,正在城下休息室里過大煙癮的周三奎,忽然聽不到城頭上的槍炮聲,以為是解放軍又被打退了。背手拎著槍哼著小調向城頭上走來,剛邁上臺階,就見袁強從城頭上往下跳,急忙舉槍向他射擊。說是遲那是快,李少華一個箭步擋住了周三奎射向袁強的子彈。
袁強是誰?軍分區獨立大隊尖刀連連長,田英培養出來的神槍手。不光槍打的準,而且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俗話說仇人相見,奮外眼紅。當周三奎剛一出頭露面,他就在注視著他的動向,他剛一舉手,袁強的子彈已經出膛了,不偏不斜正好打在他的太穴穴上,他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倒地沒命了。雖然在袁強擊中他的瞬間,周三奎的子彈也出了膛,但畢竟失去了準確性,沒有打中李少華的要害,只是傷了他的左肩。
聽到城南入城的呼叫聲,看著袁強所帶的一連官兵已擁上城頭,李少華認為時機已到,急忙與潛伏在城內的唐亮和城外的解放軍發出了事先商定好的三發綠色信號彈的聯絡暗號。唐亮看到信號彈,知道西城頭已被我軍占領,揮舞著手中的大砍刀,飛快地跑到城門樓上砍斷了吊橋纜繩,田英率領攻城眾官兵,喊聲震天的從西城門蜂擁而入,直奔應城縣衙侯進的旅部殺來……
解放軍兩路人馬一南一西,猶如兩股狂奔而來的洪流,國民黨官兵哪里招架得住,丟盔棄甲倉皇后退到縣衙內院頑抗。
李少華和袁強各端一梃歪把子機槍,帶領守城反正的官兵直沖縣衙院內的最后一道防線。經過一陣激烈的槍擊戰,最后一道防線終于被攻破了。
侯進見大勢已去,正準備舉槍自殺,被沖到跟前的袁強一槍打掉了他手中的槍……
解放軍攻取應城后,廣布安民告示,打開官倉濟民,于百姓秋毫無犯。這與國民黨軍隊占領應城時的奸淫搶劫、無惡不作顯然是鮮明的對比,兩種畫面,兩種天地。
因此,應城市民歡迎解放軍入城,成群結隊的百姓站在街道兩旁熱情鼓掌,燃放鞭炮慶賀;有的提著滿框的雞蛋、水果,不停的往進城戰士的口袋里塞;有的提茶壺端茶碗,追著雄糾糾的戰士送茶解渴;還有不少的青年小伙子,踴躍參加解放軍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