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越來越濃了，臘月二十三掃了灶屋。這年就開始了。

宋泉和朱嬸做了差不多已經兩個多月的活了。和這群燒磚的漢子們打成一片。前兩天鄭昀托人給朱嬸帶了話。臨近過年了，因著公事他要去省城走的，這下太匆忙了，等到正月十五給耍社火的時候，約她一道去看社火。宋泉聽了笑著說了句行。那人就走了。

臘月二十七，朱嬸翻了個身子起了床，紙糊的窗戶風被刮的呼呼叫。下了床打開門一瞧，整個世界一片雪白，門口那棵彎著腰的大柳樹枝子上面掛的都是冰錐子。

“丫頭，外面下雪了?！敝鞁鹉昧藪咧惆验T口的這點積雪先清理掉

“下雪了嗎？”宋泉還睡著，聽見這話鉆在被窩里面，伸手拿了枕頭邊的棉衣棉褲。

“可不是，這真的是瑞雪兆豐年呀，來年肯定是個豐收年”朱嬸語氣里滿是興奮。

雪已經停了，被風刮的薄厚不一，厚的地方已經沒過了宋泉的大腿根，行走異常艱難。燒磚的工人們也起床了。上午賬房先生把大家聚集到一塊給了酬勞。今天上午他們就能回家過年了，宋泉和朱嬸也打算今天下午回家，打掃打掃房子。在為過年準備點吃食。

中午吃過飯，沒想到天上又飄起了鵝毛大雪，工人們上午大多都已回了老家。雪越下越大，覆蓋在了昨晚的雪上。朱嬸站在路口來來回回望了好幾次，估摸著是雪下得太大了，自家丈夫也沒法架著驢車來接她和宋泉了。剛才磚窯管事的過來安排了一下還沒回家的伙計。宋泉和朱嬸被打發去了魏家后廚去幫忙。廚房人進人出，幾乎都沒有個停腳的地方。宋泉和朱嬸給她們打下手。豬肉摻大蔥剁好的餡。手團好了上了鍋蒸，大約十五分鐘就可以出鍋了。掀開圍在鍋邊一圈的氈布，揭開鍋蓋一股濃烈的香味彌漫在整個廚房。白色的蒸汽散發在各個角落，里面的人臉上都被蒙上了一層水霧。彼此看得也不大清楚。都是長大著嘴巴使勁吆喝著。大家才能熟練者配合著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可能這本來就是女人家與生俱來的本領。

傍晚時分，雪下得小了起來。晚飯是跟她們廚房做事的人一起吃的，因是臨近過年，伙食格外好。做得是大鍋飯豬肉粉湯，鍋里煸炒好豬肉在放了蔥葉辣椒，翻炒兩下放了白菜放點醬油加兩大勺鹽，放了水。煮開之后放了提前泡發好的土豆粉條，過個五六分鐘就能出鍋了，就著今天下午蒸好的白花花的饅頭，宋泉和朱嬸吃了慢慢兩大碗。吃的人渾身直發熱。

忙碌了一整天，宋泉和朱嬸都累了，天冷上了熱炕隨意說了兩句不要緊的話就都睡了。宋泉睡得迷迷糊糊的，外邊一片打殺。燈火通天。

宋泉睡得不是特別沉，聽見外面的吵鬧聲，一下子翻了身子起來。挪到窗戶旁耳朵靠著糊窗戶的紙聽外面的動靜。她猛地睡意全無，聽這動靜，估計是出事了。

“嬸子，趕緊別睡了，這是要出事啊?！彼稳懒诉^來搖醒了朱嬸。

“咋的了?”朱嬸從睡夢中驚醒，滿臉愕然。

宋泉匆忙下了床，穿好了鞋，去收拾包袱。朱嬸這是也聽見了外面的喧鬧聲，立馬也覺得不對勁。倆人匆忙之間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白天領的工錢宋泉縫在了厚厚的棉襖里面，不放心又在那地方補了好幾層布。就算碰見盜賊已萬無一失。

宋泉慢慢的開了一條細小的門縫往外看，外面的人手里都拿著一把大刀。宋泉看見這架勢，心里已經明白了幾分，土匪這是盯上魏家這口肥肉了。雪下得這樣厚，又加上臨近過年，魏家看家護院的也放松了警惕。這才讓土匪如了意。

萬般年頭從她心頭劃過，她定了定神。心想土匪都是奔著魏家來的，與他們這些窮人無關緊要。雖說這些土匪燒殺搶掠，但是還從沒聽過搶過窮苦農民什么。只是自己正值二八年華，怕就怕這些土匪見色起意。

朱嬸拉著她的手，神情有些緊張的道：“丫頭，這土匪是沖著魏家來的，咋們他們估計不會在意，可是你這樣的相貌，怕他們這些人別在起了歪心。”

宋泉偷偷望著門外，眼見這群人都去了前院，這會子磚窯后院沒有了人，趕緊拉著朱嬸的胳膊腳步放輕出了門。經過灶房的時候，進去手伸進鍋底輕輕摸了一手灰，抹在了自己的臉上，又往頭上扎了個破舊的手巾。一點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活像個四五十歲的婆娘。

這一路暢通無阻，大約土匪是摸清楚了燒磚的伙計下午都已回了家，這才上了門。這會萬籟俱靜，雪地襯的天格外亮，寒氣撲到鼻子下酸酸的疼。耳邊只有風刮過樹枝的聲音和棉鞋踩過雪地的咯吱咯吱聲。宋泉和朱嬸大氣都沒敢喘一口。馬上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走到大路上了。

雪地下面還有一層厚厚的冰溜子，中午雪停的時候融化的。這會滑的直打腳，她和朱嬸都走的格外小心。

突然，嘭的一聲。朱嬸被昨晚大風刮下埋藏在雪地里的樹枝絆倒了。宋泉拉著她也被拽倒了。

“孫老二，趕緊看看，那邊有人偷跑了?！焙竺嬗腥撕暗?。

宋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拉扯起了朱嬸。

“丫頭，你快跑吧，今天是嬸子我拖累你了，”朱嬸摔著膝蓋了，這會是跑不了。

“嬸子，你瞧你說的什么話，怕什么大不了抹下脖子的事?！彼稳吹规偠讼聛?。

沖她們跑過來幾個人，手里拿著刀和長條步槍。為首的那人留著兩撇八字胡子。指揮其他的上來就綁了宋泉和朱嬸。

“孫老二，你他媽是怎么守，我看你腦袋是不是不想要了?！睘槭啄侨耸掷锬弥褬屩钢R道。

“哎吆，兄弟我兩天監視魏家大院實在是太累了。再說，閆二爺，您看這倆婆娘，一看就是給魏家做活的，估摸著也沒啥值錢玩意。”孫老二一臉諂媚的樣子上前說道。

“你小子，下次可給爺注點意，在出現這事可不只是罵你兩句了。

孫老二口中的閆二爺背著雙手走到宋泉面前瞅了瞅，伸手摸了一把宋泉臉上的鍋灰。宋泉低著頭猛地轉過來臉。

“沒想到一大把年紀的老娘們，臉還這么嫩?！?

“把她倆都給我送到前院去，跟魏家的這群放一塊，讓馬爺瞧瞧，看怎么處理。”

他們拉著綁著宋泉和朱嬸的繩子，向前院走去。繩子一拽，手上一緊，勒得的手腕處一青色的圈。宋泉和朱嬸都沒在掙扎，順著他們向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