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天慢慢回暖了，馬三十七脫了皮毛大衣坐在剛發了嫩芽的杏樹底下曬著太陽，旁邊椅子上坐著一位身姿婀娜的姑娘，正是唱青旦的秦娘子。

她手里打著一把薄扇遮住日頭，微皺著一雙描的細致的秀眉道；“這太陽有什么好曬得，馬上我就得成了日頭下曬得翅膀焦黃的能下酒的螞蚱?！?

“你可得了吧，那螞蚱也就你能下酒，那玩意我是下不去嘴，忒惡心人了。”馬三十七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旦送一記白眼說。

秦旦一口悶氣堵在胸口，站起身來搖著扇子說道：“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憐香惜玉，你就是個愣頭青。”伸著食指戳了戳馬三十七的額頭。

“你家爺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憐香惜玉，你看看你這天還不算熱，你手里拿著把扇子搖個什么?！瘪R三十七閉著眼睛道。

秦旦冷哼了一聲，“我看你不是不知道憐香惜玉，你這憐香惜玉的是別家姑娘吧?！?

馬三十七聽罷哈哈大笑道：“哎吆吆，咱們李縣大名鼎鼎的秦娘子竟然吃醋了，你這么樣酸不酸呀。

秦旦挪了屁股坐在了馬三十七椅子扶手上，說道：“我看你倒是對那姓宋的姑娘倒是情有獨鐘，對人家真是百般愛護。”

馬三十七回道：“你家趙隊長睡在你那枕頭上面對你說的?！?

秦丹手里扇子一頓，心下一驚，但還算反映的快當即抻著說道：“你怎么能這么污蔑姑娘家的清白，我的一顆真心在誰身上，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可得了吧，你倆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把爺當傻子。”

“哼，隨你怎么說?！?

秦旦繞過了這個話題，轉過頭倆人隨意說了點別的。今日她上了門，本就是趙川打發她來的，就是探探馬三十七的口風，沒想到這人當真是半點魅惑都不沾，對著旁邊坐著的美人沒提起半點的興趣。帶著一絲曖昧，既不跟秦旦顯得生疏，又不與秦丹親熱，倆人正好處于似朋非朋，似情非情的地步。

秦旦對馬三十七有印象是在她在周家唱大戲的時候，壽宴哪天他帶著人馬破門而入，說他是土匪吧，那張臉實在是生的有些好看，五官深邃。渾身卻又透著一股冰冷的匪氣。神情里面幾分漫不經心中卻又牢牢掌控著全局，膽大中又透著一絲心細。

從那以后她見那人的次數就更多了，就像是那人故意似的，好幾次臺下都有他的身影，并且出手特別大方，打賞的銀子都不是少數。

唱戲的是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并且還居于末，就連將來死了都是不能進祖墳的。像她這樣的女人一般人都是看不起的。她早見慣了世態炎涼，可卻還是渴望一絲溫情，后來她委身于趙大隊長，本指望著能博的那人的一番疼愛，且趙川無妻，她想找個終身依靠。后來趙川的態度慢慢冷淡，她也明白了，他也與世人一般無二，心底最深處還是嫌棄她的。他覺得自己配不上他，覺得自己沒資格做趙家將來的女主人。

她本也不是如蒲草的女人，她壓著心底的難受，碰見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永遠都是一副笑容燦爛的臉。趙川答應她，等到磚窯到手，他到手的會分她一成，前提是她要勾著馬三十七，為他打探消息。她剛聽到這話的時候，心里在滴血。她以前的全盤計劃到了這時都已作了廢，她把希望寄托于一個有野心的男人身上，她失敗了，她覺得男人是靠不住的。她心底暗暗的打了主意，她以后再也不會把依靠寄托在男人身上，她要自己站住腳，她要這世間的男人為自己墊腳。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從口中說出‘好’這個字的，或許是因為眼前這人口頭的利益，或許只是心底想另攀一個高枝罷了。思緒亂飛，萬般念頭涌上心頭，她打定了主意，誰都不要付出真心，幾方都要站得住腳，萬事未有利益至上。

也算馬三十七自己送了過來，秦旦慢慢與他相識，一日她站在一群麻雀旁邊，扔了一把麥子過去，那群麻雀經歷了寒冬，這會餓的皮包骨。她嘆息說了一句“活著真是殘忍，麻雀就跟人一般，連一口吃食都得依賴與他人?！?

馬三十七在身后背著雙手說了一句“真是沒用，你爹你媽生了你就是讓你尋死的，你要依賴別人施舍的一口吃食才能活，你為什么不能成為那個施舍吃食的人，只要你敢又有什么難的。”

秦旦聽了這句話有些猛地一驚，這些日子她一直有些萎靡。與趙川的一番情誼已經不復往昔，既然他不仁，她又何須再存義氣。前面的路自己一定要慢慢謀劃好的才對。指靠別人給你一方容身之所，還不如指望自己牢靠。在這遍布石頭的路上，就算磨破了腳，她也得走出一條路。

她跟馬三爺合作了，兩方的好處她都拿著。趙川那邊平日也只給他一些無用的消息。馬三爺出手也是大方，短短一年內，縣城給她買了一座院子，送過來的首飾玩樂的東西不在少數。這番心思也是難得。

秦家娘子臨了午飯都沒吃，出了原先的魏家大院，回了自己的家。

午飯時分，葛師爺坐在馬三十七旁邊，倆人說著話。

“那秦家娘子雖是兩頭都站，但那趙川先前就傷了她的心，這女人的心深入海底針，那趙川深估了秦家娘子對他的一番心思了。”葛師爺說道。

“秦娘子一開始就選中了趙川，這一步棋下錯了，這盤棋前半局也就結束了，就看她后半局怎么翻盤了。”馬三十七回道。

“那女子膽量野心一般男子都比不得，時逢亂世，討生活都是極其艱難的，但愿她將來能有一番好結果。”葛師爺說道。

“但愿吧，也不枉費咱們跟她相識一場，我馬三十七自然跟那趙川是不一樣，做了欺騙人心的活，讓自己的女人委身于他人，還要給自己立貞潔牌坊，當真是讓人消掉大牙。那秦娘子雖然與咱們是合作關系，但只要她別動了歪心思，我馬三十七是很愿意護著她這個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