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這小子看上去不像是會做生意的樣子。別擔心，他不是咱的對手?！?

坐在徐晨功對面，尖嘴猴腮的男子環顧了一圈四周，勾著頭小聲說道。

“說來聽聽，你從哪看出來的？”

徐晨功抹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汗水，對面這個細胳膊細腿的男人是他的小叔子，今天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請自家小舅子幫忙瞧一瞧這競爭對手的情況。

“你看啊姐夫，這家店餐廳面積最少十五平以上，按理說主做堂食的店最少也得擺個五張桌子吧？這家店一共就三張桌，客人多了根本就周轉不過來?！?

徐晨功只會灶頭功夫，店里擺幾張桌子最合適這種問題他從來沒考慮過。不過看自家小叔子說得如此頭頭是道，徐晨功撓了撓頭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姐夫你再看，這家店從老板到員工，有半點做生意的樣子嗎？顧客進門沒人接待，顯眼的位置沒貼菜單。別的不說，就咱店里墻上那密密麻麻的菜單，看上去就比這里專業多了，姐夫你覺得呢？”

“對對對！我就說哪感覺不對勁！”

徐晨功連連點頭，從剛踏進這家店他就感覺有些地方不太對勁，經過這一提醒，他終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這家店除了門口掛著的小黑板上寫著供應牛肉飯以外壓根就沒有菜單，就算是做只蓋澆飯你也得告訴客人你們店提供哪幾種澆頭吧？

這個小老板識相倒是挺識相的，就是這開餐館的水平，還差了一點。不過也難怪，之前聽說這家店是做早餐的，還只賣蔥油餅。估計是賣蔥油餅掙不到錢，才想到轉成做晚市的吧？

想到這里，徐晨功頓時放心了不少。自己店食物味道雖然不算非常出色，但好歹在這里也開了好幾年了。與自家的家庭小炒店比起來，這家從蔥油餅硬生生轉成蓋澆飯的店恐怕更加不靠譜。

兩人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無奈店里除了他倆沒有別人，站在吧臺里的小花同學把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明明白白，一股無名之火頓時升騰而起。

“老板！外面那兩個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駱然正站在冉冉身旁，手把手的教她如何調制用來給牛肉飯調味的醬汁，聽到小花的抱怨好奇的轉過頭。

“又咋了？”

小花同學學習一般，平時背書跟要了她親命似的?？梢膊恢涝趺吹?，外面二位對于自家老板的嘲弄卻像烙印一般深深的刻進了她的腦海。添油加醋的將兩人的對話完整的復述了一遍，小花擼起袖管眼睛瞪得滾圓，仿佛下一秒就要抄家伙出去干架一樣。

“呃...人家說的挺有道理啊，我們好像確實沒菜單...”

“老板！人家這是看不起你誒！這你能忍？”

“我要他們看得起干嘛？他們是米其林評審員還是國宴大廚??？”

駱然擺了擺手，要是某位頗有名望的大廚公開批評自己，他可能還會上點心。至于外面這倆貨？言論自由是一種基本人權。

“那也不行！萬一有客人進來聽見他們議論，不來了怎么辦？”

“淡定點，小炮仗...啊不對，小花。客人吃的是食物，又不是裝修桌椅拜訪或者菜單？我愿意少放兩張桌子是我的自由，我不想做菜單也是我的自由，他們議論也是他們的自由，至于影響客人嘛...真想來吃飯的客人不會因為兩句廢話就走的?！?

見小花同學還想據理力爭，駱然立馬伸出大手按住了她的腦袋。

“冉冉，調味汁做好了沒？”

“好了老板。”

“那就上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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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哥，您二位的牛肉飯好了。”

駱然親自端著餐盤來到桌邊，笑瞇瞇的端給徐晨功二人一人一個足有臉盤子那么大的碗。

此時，領桌已經坐上了兩位剛來的顧客。見這邊餐食上桌，紛紛探頭望向這邊。

“二位先用，我就不打擾了?！?

眼看臨近下班下課的時間，駱然也不多做停留轉身返回后廚。

“快看快看，這不是那種日式的牛排飯嗎？我只在動漫里見過誒，沒想到還真有！”

領桌響起的驚呼聲讓徐晨功滿腹狐疑的看向面前的大碗，平常用來吃面的大碗上鋪著滿滿一層牛肉片，雖說是牛肉蓋澆飯，但光從表面上看還真沒發現米飯的蹤跡。

牛肉被煎的兩側焦褐，內部卻依舊是鮮嫩的粉紅色。光是看上去，就讓人忍不住想吞口水。

“哥，這肉怎么是紅的？不會是血沒煮干吧？”

小舅子舉著筷子遲遲沒敢動手，粉紅的肉光讓他有點害怕。

“血個屁！不懂別亂說，盡給我丟人！”

徐晨功雖然不知道這牛排切片上的“血水”學名叫什么，但他清楚正宗的牛排就應該是這樣的。

畢竟上次帶老婆去吃牛排的時候自己也差點鬧出了笑話，徐晨功干咳一聲不再理會自家沒見過世面的小舅子，自顧自的夾起一片牛肉放入口中。

“嗯！”

雖然紅紅的肉片看起來有點嚇人，但吃進嘴里的感覺完全不同。沒有生牛肉的那種血腥味，只有一股誘人的奶香。柔軟的肉片中蘊含著的肉汁在口腔里完全釋放，牛肉雖然綿軟但并不松散，在反復咀嚼之下反倒有種肉類特有的嚼勁。

伸出筷子撥動了一下碗中的食物，足足翻開三層肉片，才堪堪找到隱藏在下面的米飯。舀起一勺米飯端詳了一會，徐晨功陷入了沉思。

蓋澆飯的做法是在白飯上蓋上一層澆頭，澆頭可以是任何菜，有醬汁的也行，沒醬汁的也可以。

這份牛肉蓋澆飯上看不到任何醬汁，牛肉只放了鹽和胡椒，米飯也是白花花的。這特么叫什么蓋澆飯？牛肉配白飯還差不多！

不管了，白吃的飯哪有不吃完的道理？徐晨功利索的將一勺白飯送進嘴里，大嚼特嚼起來。

“恩？”

看上去白花花的米飯并不是徐晨功想象中的那樣寡淡無味，反倒有一種在吃肉汁拌飯的味道。

一直到現在，徐晨功最愛的食物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也不是什么大魚大肉，他最喜歡做紅燒肉時剩下的那點肉汁，拿肉汁來拌白米飯吃。

小時候家里窮，逢年過節好不容易才能燉上一鍋肉。而兄弟姐妹又多，年幼的徐晨功根本分不到多少肉吃。而咸香濃郁的肉汁就是那時候解饞的利器，徐晨功每次都能拌著肉汁吃上好幾碗白米飯。

這份牛肉飯里的肉汁和徐晨功平常做的不太一樣，不像紅燒肉的醬汁那樣香味濃郁而渾厚，反倒有種童年時過年燉肉的那種味道。

淡淡的肉味夾雜著數不清的蔬菜清香，反復咀嚼之下伴隨著米粒的甘甜令人回味無窮。

吃著吃著，徐晨功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那是他女兒小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女兒還是徐晨功的小棉襖，經常纏著他做肉汁拌飯。每每看到小姑娘心滿意足的模樣，徐晨功眼里就只剩下幸福。

現在，女兒遠在大洋彼岸讀書，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見上一回。再加上徐晨功成天圍著灶臺，父女倆的溝通也逐漸減少。

那丫頭，似乎自己剛才罵過那位差不多大吧？

望著從后廚走出的那道瘦弱身影，徐晨功鼻頭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