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在想什么呢？

是了，就這樣吧，就算是她忙一些，只要她開心，怎樣都好。

其叔過來的時候，他甚至是不希望見到他的。

到底是在宮廷中生活了那么些年，他深諳此道。

沒有事情，怎么會喬裝打扮，冒著被抓的巨大風險來找他？

果然，他竟然要自己去給她下毒。

雖然只是種沒什么毒性的致人昏睡的藥散，那也不行。

軟肋太多了，就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其叔遞過來的那個戒指，是母妃留給自己和弟弟的遺物。

再不堪的人生，總有些溫暖不可磨滅。

本來還有些猶疑的心，隨著他們送來的那根斷指堅定了下來。

但是一步邁出去，就是萬劫不復。

那竟然是毒藥，而且是世上唯一無解的毒藥。

看到她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感覺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心痛的無以復加。

在床邊坐了一夜，他想了什么呢？

哦，他要先去殺了騙自己的那些人，然后再去陪她。

大概是過于懊惱，不愿意相信自己給她下了毒，不愿意她就這樣離開自己，所以醒來看到她的一瞬間，縱然脖子后面還有些疼，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夢里是自己不愿意見到的現實。

可是真實的又不像夢。

當然不是的，因為太害怕失去了，所以當她就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真切地希望那只是個夢。

騙自己，也騙她。

騙自己什么也沒做，沒有犯錯，也沒有失去她。

可是真的終究是真的。

毒是無解的，夢卻是有解的。

做過就是做過，犯下的錯就算彌補也會有傷痕。

這是他后來知道的，也是那個自己最討厭的女人告訴他的。

他本來只是想讓她死心，卻沒想到會聽到那樣的真相。

他到底是下了毒，讓她差點離開這個世界。

他甚至從那個討厭的人的嘴里，聽到了他的親弟弟，竟然是已經登上了皇位的新帝。

所以從始至終，只有那枚戒指是真的，斷指和凄慘的處境，不過是哄騙自己給她下毒的粉飾。

她表現的還和往常一樣。

自己說那只是自己做過的一場噩夢，她也不否認。

她還會寵著自己，給自己買吃的，帶自己去各種好玩的地方，守著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后宮。

可是有什么東西還是改變了。

醒來時心慌得厲害，他想親親她，她推開了。

后來終于有機會，第一次和她一起出宮，他把酸酸甜甜的糖葫蘆遞過去的時候，她也是不愿意和自己吃同一串的。

真的，不一樣了。

雖然她對自己還是寵溺的，可是能真切地感受到，已經沒了那份感覺，就好像自己好不容易打開的窗戶，一下子又給關上了。

難過的想哭，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始。

她再也沒親過自己，即使是朝臣進獻美人被自己發現委屈到不行的時候。哪怕她也許知道，那是最有效也是最有力的證明方式。

她再也沒親過自己，即使是自己主動索吻。

相處的越久，越覺得她對于自己，好像只是在盡一份責任。

星晨說的對，黑暗太可怕了。

他也是從黑暗中爬出來的，可是他很慶幸，還有一個人，愿意給他一份光明，讓他不至于再跌回去。

那就做一份責任吧。自私也好，惡毒也罷，最起碼她在自己身邊。

是不是時間久了，也能產生一份感情。

她的母皇父君大抵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但是他們沒有在自己的面前表現出來，唯有離宮之時，年少時有幸見識過英姿的少將軍和自己談了一場。

他說，他把女兒交給自己了。

當時是想哭的，即使做了這樣大的錯事，但是因著她的偏愛與寵溺，自己愣是沒有受到指責。

甚至在朝臣中間，也沒有雜言碎語傳出來。

她什么也不說，卻把自己保護的滴水不漏。

后來，她知道自己向往宮外的生活，只做了半年的女帝，便和自己一起云游四海。

可能對雪凰國，她沒有負起一代女帝的責任；但是對自己，她擔起來了。

母妃去世前常與他和星晨一起，坐在偏僻的小院里看天邊掛著的月亮，她尤愛月圓的時候。

這是他后來聽母親貼身的大丫鬟說的。

八月既望，那該是一年中最圓的日子，母妃與父皇的相遇就在那一天。

母妃說那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

同樣的，這也是自己最快樂的一天罷。

他清晰地記得，她褪下皇袍，隨自己離開皇宮的時候，就是那一日。

那天的月亮有多么圓，多么亮啊。

母妃去世的時候，冷落的小屋里只灑下了一片凄涼的光，心中的彎月都缺了一個角，可是現在，她來了。

從此，處處月圓，是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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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

本篇題“你是夜夜的月圓”選自現代詩歌林徽因《你是人間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