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之緊張地看著嫵無，捏住她肩的手微微用力，眼中有猶豫也有掙扎。

嫵無愣了愣。

王易之知道了什么？他知道了多少？

他是特意過來警告她，還是這本身就是一個局？

嫵無心里游移不定，面上不動聲色地開口：

“易之兄這是何意？嫵無知曉易之兄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這樣的話，但宮宴是圣上旨意，嫵無不敢違抗。”

王易之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

一邊是養育自己的生母，另一邊是自己深愛著的人……

這該叫他如何抉擇？

對不起，嫵無，我還不夠強大，無法護你周全。

這一次……他不能讓母親再錯下去了。

王易之眼神逐漸堅定，終于還是開了口。

“嫵無，你可信我？”

嫵無看著王易之，點了點頭。

“那好，你聽我說。”

“宮宴之上……會有人欲對你不利。”

王易之吞吞吐吐，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樂平郡主的名字。

“嫵無一介女子，怎會有人欲與我不利？”

嫵無笑起來，觀察著王易之的表情。

王易之似乎有些著急，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易之兄又怎么知曉有人欲對嫵無不利？”

王易之咬了咬牙，對嫵無道：

“嫵無，此事事關重大，我定不會騙你。我知曉的不多，只知道有人想讓你……御前失儀，被圣上厭棄。”

王易之又想到那日他去書房，路過母親的院子，卻聽見母親涼薄的聲音。

“謝嫵無，必須得死。”

他心里一驚，隨即明白過來母親知曉了嫵無的身份。他再聽，只聽見母親說要讓謝嫵無在宮宴上失儀，再細一些的卻是聽不清了。

他想要靠近一些聽，卻險些被母親的貼身丫頭發現，只好作罷。

嫵無皺了皺眉，表示自己明白了會注意。

王易之再三叮囑嫵無小心，這才離開。

嫵無又靠回美人榻上，一邊捂著手爐，一邊想著王易之剛剛的話。

王易之不像是給她設套的樣子……可卻不代表王易之說的便是事實了。

他應該只是把自己聽到的告訴了她……可是以樂平郡主的性格，怎會讓如此重要的事情輕易地讓王易之知曉？

那么八成樂平郡主是故意讓王易之知曉的。

她算準了以王易之的善良會來通風報信……可這樣對樂平郡主有什么好處呢？

嫵無皺起眉。

她思來想去想不到對樂平郡主有什么好處。

忽然嫵無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樂平郡主向來以驕傲聞名，她難道是只是為了敲打自己？

想這么多也無濟于事。

還是得見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

嫵無有些頭疼。

御前失儀……應該會以怎樣的方式？

不管水底下有多少暗潮洶涌，冬至還是熱熱鬧鬧地來了。

嫵無換了一身桃紅色的大袖禮服，扎了一個普通的發髻，然后戴上了了幾根發釵。

冬至這樣的節日，應該打扮得艷些，可又不能太過艷麗搶了嬪妃的風頭，這樣倒是正好。

嫵無薄施粉黛，披了一件狐裘，便聽小桃說宮里來的馬車已經在府外候著了。

她徑直出了府，上了馬車。

京城主街上已經看不見多少行人了，應是大都在家中過節了吧。

到了宮門口，嫵無下了馬車，早已有步輦在一邊候著了。

天氣很冷，嫵無能呼出白汽來。可一進了大殿，卻感覺不像是數九寒天。

四處望去，卻又看不到任何一個暖爐。

嫵無把狐裘交給了門口的侍女，在引導之下落了座。

王穎之已經到了，落座在嫵無的左手邊。

她看見嫵無，對著嫵無笑了笑。今日王穎之穿了一襲水紅色的衫裙，襯得她面若桃花。

殿上擺了許多奇花異草，有趣的是在這冬日里也開了花。幾根支柱上用銀絲串了些玉石雕的花，一圈圈地繞下來，看著著實賞心悅目。到處都點了火燭，照的殿內亮如白晝。

幾位嬪妃來得早的也已經落座了，嫵無并不認識，也只是問了安報了身份便沒有搭話。

王穎之似乎有些坐不住，拉了拉嫵無的袖子和她咬耳朵。

“嫵無，你可知這大殿之內為何如此溫暖？”

嫵無搖了搖頭。

“據說這大殿之下另有一層空間，放滿了炭盆。”

嫵無也被勾起了興趣，聽王穎之說起了宮里的一些趣事和傳聞。

不久三位皇子也依次到了。太子穩重，宣王風流，趙月笙則還是癡傻的樣子，被下人迎到了座席上。

幾位宮女走進來，為眾人添上茶水。

嫵無瞇著眼，看著那位宮女手一抖把茶水撒在了她身上，然后連忙跪下磕頭請罪。

嫵無嘆了口氣，外衫全濕了。這方法雖然低劣，她如今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另一邊一位嬪妃見了，對嫵無道：

“謝家小姐，若是不介意，去我淑蘭殿換一件如何？”

嫵無這才知道她是淑妃。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距離宮宴開始還有一陣子，嫵無便應下謝過了她。

淑妃喚了一位宮女帶嫵無去了淑蘭殿。

嫵無換完外衫，便回了宴廳。

一切都順利過頭了，除了那杯茶水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嫵無皺著眉，心里有些不安。

這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罷了，大殿里并沒有幾個人在意。

過了一陣子，福順在門口宣道：

“皇上駕到——”

所有人都站起身行禮迎接。

當今圣上攜著皇后娘娘走了進來，坐在了主位上。

“今日也算是家宴，諸位不必多禮。”

嫵無雖說秋獵的時候見過圣上幾次，可這樣近距離的還是第一次。

圣上并不見老，臉上容光煥發。皇后娘娘也是嫵無想象中溫婉端莊的樣子。

樂師開始奏樂，一些宮女在大殿中央跳起水袖舞，窈窕而艷麗，腰肢如水蛇一般扭動，水袖舞成一朵朵蓮花，足上的銀鈴隨著舞步清脆不已。

另一些宮女魚貫而入，一道道井然有序地開始上菜。

歌舞升平，家國安康。

明明是一幅極為祥和的畫面，嫵無卻只覺得心煩意亂。

在這平靜的水面之下究竟藏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