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夢魘。

嫵無再次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

她有些疲倦，喚了小桃來梳妝。

銅鏡里依稀看得見眼下的青影濃重。

嫵無無奈地笑了笑，用脂粉遮掉了兩塊青影。

謝歡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還是躲在屋里不肯見人。

嫵無嘆了口氣。

也好。

樂平郡主那邊已經知曉了她所謂的“王翟之女”的身份，可是卻遲遲沒有動作，不禁讓她懷疑是否有更大的陰謀在等著自己。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也許是打算為林家復仇的時候，她便開始步步為營處心積慮。

似乎真正地笑出來，已經是許久之前的事了。她無論做什么，都對人持有一份懷疑。

而現如今她這個準三皇子妃的身份，又讓她難以和太子與宣王接觸……

局面一度僵硬起來。

寒衣節(jié)過了，便要迎來冬至了。

時至冬至，民間便開始“數九”計算寒天了，有諺云：“夏至三庚入伏，冬至逢壬數九。”

過了冬至，便要迎來真正的寒冬了。

冬至是時年八節(jié)之一，祖上流傳下來便是要祭天祭祖的，因此京城幾乎是一夜之間便熱鬧起來。

謝家也不例外，忙著準備祭品、安放供桌、擺好香爐之類的，雖說這些事并不用嫵無動手，自有下人來做。

忙忙碌碌一片祥和中，嫵無卻忽然接到了一個消息。

圣上今年也辦了宮宴，據說是樂平郡主提議，不僅邀了一些宮里的娘娘和幾位皇子公主，還破例叫上了三位準王妃。

嫵無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樂平郡主的用意……但一定不是讓她和圣上套近乎的。

怕是早就布好了局，等著她往里跳。

而圣上一道旨意下來，她也不能不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了。

倒是宮宴她還是頭一回……若是哪里失了禮儀，怕是會如了樂平郡主的意。

可若是問莫氏……以如今她對自己恨之入骨的態(tài)度，八成不會理睬她。

嫵無皺了皺眉。

謝家除了莫氏之外便沒有別的身份高的女眷了……對了。

嫵無想到了一個絕佳的人選。

孝寧公主。

嫵無帶了些婢女，乘了步輦上了西山。

孝寧公主這幾日正好與太后在西山的行宮禮佛。

見到嫵無來了，孝寧公主有些意外，隨即便笑了起來。

“嫵無，怎想到來我這西山之上看我？”

嫵無笑起來。

“是嫵無不對，照理來說應是多來看看公主才對。”

孝寧公主嗔怪地看了嫵無一眼，兩人拉著手親親熱熱地說了一些閑話。

進了孝寧公主的寢宮，孝寧公主拉著嫵無坐下了。

“嫵無今日急急地前來，是為了過幾日冬至宮宴一事吧？”

嫵無微微笑起來。

“公主殿下果然明察秋毫。”

“正是。”

孝寧公主嘆了口氣。

“雖說這兒是個消息閉塞的地兒……但我也知曉你被許給了三皇弟。”

“三皇弟他也是個不容易的……他既然選了你，雖說是委屈你了，但至少能保你一世平安。”

孝寧公主的聲音淡淡的，溫柔得像柳葉芽兒，好像能掐出水來。

“我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宮宴竟喚了你們幾個未出閣的小姐……雖說已是準王妃了，可畢竟未曾冊封沒有誥命，應是不合禮節(jié)的。”

嫵無張了張嘴，試探地道：

“冬至宮宴，往常都是哪些娘娘參加？”

孝寧公主想了想，道：

“宮宴這幾年皆是皇后娘娘主持……大部分娘娘都會前來參加。”

孝寧公主說到這里，頓了一頓，有些感慨。

“宮里每逢大宴，往往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可誰知道宮里藏了多少骯臟齷齪的東西。”

嫵無了然。

孝寧公主的生母便是在生了她之后遭人暗害，落得個香消玉殞的下場。

也因此孝寧公主從小便在太后膝下長大。

嫵無又問了一些宮宴的禮節(jié)，孝寧公主一一回答了。嫵無又待了一陣子，便下了山。

謝家。

嫵無意外地看到了謝朗。

謝朗有些憔悴的樣子，著了一身天青色的長衫，外面披了一件狐裘，當真是一派風清月朗。

他看見嫵無，對著嫵無笑了一下。

“阿嫵。”

嫵無至今仍覺得臉上有些發(fā)燒，她強作鎮(zhèn)定地行了禮。

“大公子。”

謝朗沉默地看著嫵無，就在嫵無即將告辭的時候，謝朗忽然開口。

“阿嫵……宮宴……萬事小心。”

末了又補上一句，

“在宮里，你便代表了謝家。”

嫵無點點頭，應下了。

謝朗似乎還想再說什么，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嫵無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謝朗究竟知道什么……

回到院子，剛躺到了美人榻上，嫵無便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竟是王易之。

似乎有一段時間未見了，王易之竟生了胡茬，看上去有幾分狼狽。

“嫵無……謝小姐。”

王易之看了一眼小桃。

嫵無心領神會地屏退了小桃。

“你真的要嫁給三皇子了嗎？”

嫵無笑起來。

“嫁給三皇子，未必不是嫵無的好歸宿。”

王易之像是想說什么，囁嚅了幾句，最終只是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不管怎樣……嫵無，你永遠是我王易之的……妹妹。”

妹妹兩個字咬的很輕，嫵無幾乎沒有聽見。

嫵無嘆了口氣。

若是可以……她并不想牽扯到王易之。

王易之和謝歡有些像，只是謝歡的感情更加純凈濃烈。王易之還帶著一些或多或少的顧慮，謝歡則不然。

嫵無又想到了謝歡那雙閃閃發(fā)光的眸子。

“謝小姐？”

“抱歉失禮了。”

嫵無這才回過神來，對著王易之抱歉地笑了笑。

王易之看著嫵無看了許久，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決心，忽然捏住了嫵無的肩。

“嫵無……宮宴，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