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琴約(三)
- 安魂堂
- 風晴雨霽
- 3039字
- 2020-04-30 09:00:00
安魂堂內,天色已暗。店門打開沒過多久,頭戴黑色鴨舌帽的男孩將已將包裝好的大大小小的快遞從二樓搬下來堆在門口,看自家店主拿著一個快遞沉思,好奇地湊過去。
“小莫姐,這個快遞有什么問題嗎?”男孩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這個快遞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索性直接問出口。
“沒事。”想到下午在手機網站上感覺到的異常氣息,莫笙給這個即將要送去溫泉度假村的快遞注入幾分靈力,而后將它放在門口一堆快遞上面,對眼前的年輕男孩說道,“小凡,你把快遞搬完就回玉佩里面休息,以你現在的靈力撐不了多久人形。”
“好勒,我把還剩下的幾個搬過來。”卓小凡干脆地答應,笑容燦爛,娃娃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
卓小凡是個四年前死于車禍的快遞員,出事時血濺到了脖子上的祖傳玉石,老玉護主,魂魄和玉融合,他就成了住在玉里的玉鬼。卓小凡家里父母早逝,撫養他長大的奶奶也在他車禍前半年走了,玉佩作為遺物幾經輾轉就到了莫笙手里,正巧莫笙那時也打算找個鬼負責剛開的網店的快遞包裝,卓小凡就直接留了下來。
快遞很快被整整齊齊地擺在門口,卓小凡聽話地化成一縷青煙回到放置在二樓的古玉上,每隔三天的八點左右收貨員將會開著車把東西運到江市的物流中心,而后送向全國各地。
店內安靜下來,招待客人用的紫砂茶具整齊地擺在木制桌面上,與整個店內的陳設完美相融,毫不突兀。靜寧路上百來米都是這樣類型的小店,卻都透露著現代化的匆忙,唯此一家,與眾不同。古韻悠長,熏煙裊裊,仿佛是歲月偏袒,時光在這里不曾流動分毫,將城市繁華隔絕,只留一處凈土,供走得太累的旅客駐足停息。
門鈴未動,店門打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邁步走向還在柜臺前低頭在符紙上忙碌勾畫的店主。一池碧水紅蓮,荷香清遠靜謐,錦鯉突然出水,驚起漣漪層層。腳步聲漸近,莫笙停筆抬眸,看清了眼前男人的容貌。
膚色白皙卻不顯分毫女氣,眉宇間蘊著收斂不住的冷淡疏遠,五官皆是精心雕琢般,輪廓深邃完美。一雙如墨眼眸,似深沉暗夜,散盡白日喧囂,斂下所有情緒,歲月洗禮經年,只看的見留下的厚重沉穩。烏黑短發并不張揚,纖長挺立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射出淺淺陰影,薄唇微抿,男人極好的容貌便淡了幾分疏離。
高訂的黑色西裝勾勒出男人的修長身材,墨眸中浮起明顯是出于禮貌的笑意,可這一笑,卻讓原本冷淡完美的五官添了柔和,似冰凍千年的霜雪偶遇一縷清風,融了幾分徹骨冷意。男人向莫笙伸出一只修長好看的手,白皙如冷玉又骨節分明,襯著黑色袖口更是黑白明顯。“你好,莫老板,我是鐘歧。”鐘歧自報家門,聲如其人,低沉磁性。
“你好,鐘先生。”莫笙猶豫一瞬,伸手回握,她雖然不習慣與人身體接觸,可也清楚這是待客的禮貌。還沒鐘歧完全感受到手心溫涼的觸感,比男人略小一些的手又很快松開,莫笙從柜臺后走出,帶著男人走向待客的桌椅旁,“請這邊坐。”
眼前過于好看的男人讓莫笙生出一種復雜感覺,分明帶著居于上位危險氣息,但卻收斂的進退有度絲毫不會讓人反感,握手的瞬間,一種并不明顯的放松和心安緩緩升騰起來,好像……似曾相識。
茶杯上蒸騰水汽四散縹緲,近在眼前又抓捕不到一絲切實的痕跡,正如莫笙對眼前鐘歧的第一感覺。分明是陌生的,但又有好像有點……熟悉?不過莫笙智商雖高,感情上卻冷靜平淡的可怕,她沒打算和鐘歧繼續深交,便也沒再想太多。
將泡好的茶放在鐘歧面前,說了聲請用后莫笙方才坐下,客套幾句后,莫笙直接先問道,“鐘先生可信鬼神之說?”較于百年前的的混亂,地府近年對于鬼的管理程序愈發完善,人界和鬼界保持著穩定的平衡,很多人一輩子也沒見過鬼,并不相信鬼神之說。保險起見,莫笙必須得先弄清楚中咒人對此事的看法。
“來找莫老板,自然是信的。”
信了就方便多了,莫笙開門見山地詢問起鐘歧自己師父電話里說的事情,“既然如此,鐘先生是為了解咒而來?”
“正是為此而來。”鐘歧坐在莫笙對面,姿勢并不過分規整,一身現代風格明顯的筆挺西裝與雕工精致古風古色的木椅無半分違和之感,熏香裊裊,男人不顯鋒芒凌厲,只悄然入景。
“能否請鐘先生詳細的說一下事情經過,好讓我能為您提出具體的解決辦法。”雕花木椅之中,女孩坐得端正,言語簡潔有禮,眉目之間不帶任何稚氣。
“那是自然。莫老板可知道血陰煞?”男人語調平靜,修長手指摩挲著杯壁上的流云花紋,墨眸里的禮貌笑意還未完全褪去,目光專注地落在莫笙身上,仿佛脫口而出的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詞匯。
血,血親;陰,女子;煞,兇氣,血陰煞,實際上是一種極為惡毒的咒術。顧名思義,這種咒術需是懷孕的女子,以自身和腹中孩子為祭品,自殺身亡時將舌尖血滴在想要詛咒之人的生辰八字上,母子煞氣即隨八字附著。女子頭七過后,煞氣發作整個子時開始發作,懷孕女子腹中胎兒幾月大小,中咒人便何時身死魂滅,幾乎無法可解。
對于鐘歧面對如此惡毒的死咒仍舊鎮定自如的態度,莫笙先是多了分贊賞之意,隨后便了然,為何這次師父會讓她來幫忙解決鐘歧的劫數,這咒術,除了她的特殊體質以外,幾乎無人可解。面上不顯情緒,莫笙微微點頭,“略知一些,鐘先生請繼續。”
“家父年輕時曾收養過一位破產而亡的好友之子為養子,卻不曾想居然包藏禍心。四個月前我突發車禍導致骨折,經查明后是他為謀奪我家產業所為,家父知曉后大怒,直接將人送到警局,后判決終生監禁。”
“我那位弟弟有位妻子,懷著身孕,知道消息后五天前自殺身亡,等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就只看見了涼透的尸體,擺好的陣法以及染血的我的八字。家父往年與令師頗有交往,知曉生辰八字的重要,便請了位大師來看,說是中了血陰煞。想必莫老板也清楚,此咒術幾乎無解,家父無奈,只能憑借往日交情找到令師一試,看可否有解決之法,這才找到了莫老板。”
一番解釋后,杯中茶溫已適合入口,不是碧螺春的白云翻滾,清香襲入,亦不是廬山云霧的條索秀麗,香濃味甘。紫砂茶杯中是一片翡翠之色,不是植物蒼翠,而如玉石透亮,片片茶葉完整,無絲毫破損,即便只是在燈光之下,也似乎可以窺得那透明的葉脈。起杯用茶,冷淡的氣息消減,鐘歧的動作自然流暢,行云流水般讓人賞心悅目。
復雜的感覺再次從莫笙心底升起,眼前的男人不是溫潤君子的類型,冷淡疏遠還在,可舉手投足間又是古時大家公子的風流自如。劍鋒收斂凌厲,覆上一層水華,氣質便于無聲中收斂,再難以探究鋒芒。
“鐘先生可知那位女子懷有幾月身孕?”莫笙待鐘歧放下茶杯后,繼續詢問。
“三月左右。”
一問一答后,莫笙思索,也就是說如果想要幫鐘歧解了血陰煞,還需三個月的時間。與陌生人接觸三個月?莫笙心底下意識地抗拒,如彎彎新月的峨眉微皺,上翹的眼睫下垂幾分,整齊黑發襯得脖頸修長白皙,顯得整個人越發瘦削纖細。
還在做心理建設的莫笙并未發覺,面前的鐘歧墨眸里暗色漸漸加深,蘊著完全不符合剛才模樣的危險。
指尖緩緩在杯壁上輕點兩下,做完這個并不起眼的小動作后,莫笙抬眸看向迅速收斂好情緒的鐘歧,開口道,“鐘先生既相信鬼神之事,我也就直說了。血陰煞極為狠厲,不同于其它咒術,人以魂魄祭成血煞,幾乎無法通過術法解除。想要解咒,只能先做擺解咒陣法,然后從頭七開始,讓出生于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陰刻的純陰女子每隔十二個時辰用自身氣息壓制一次,直至胎兒月份之時方可解除。”
莫笙說到這里,停頓一下,緩緩說出最后一句話,解釋為什么師父讓她來解這個咒術的原因,“純陰女子難尋,師父之所以讓鐘先生來找我解咒,是因為我是便是純陰之體。”
像是在意料之中般,鐘歧微微頷首,“令師之前大概提到過關于解咒的方法,車禍后我一直在國內修養,知道莫老板在江市后就立刻趕了過來。如果莫老板愿意幫我解咒,那是我的運氣,這三個月還要多加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