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在這個萬物躁動的時間里，唐琛坐在陽臺上，看著底下來來去去的車輛，遠處忽明忽暗的燈光。

那一道道五顏六色的光，從這邊過渡到那邊，又從那邊渲染至這邊。如此反復，并無不同。

他拿起身邊的酒杯，一飲而盡后，微微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他心里想著，如果從這里跳下去，會是什么樣子呢？

嗯……

首先，我可能會覺得很爽，然后，是“嘭”地一聲，砸在地上，再然后，就此消失在這個世間。

這看上去像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從此以后，就沒有仇恨、憤怒、嫉妒和痛苦。

然而，死后的世間應該是有天堂和地獄的吧？

這樣的我，恐怕是要進十八層地獄的。

唐琛自嘲地想，那我，就只能勉勉強強在這人間繼續活著了。

余華說的好，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

那像他這般的人，又如何算呢？

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還是為了恨活著呢？

他認為，恨，即是活著。這是他生命的養料，他最終的歸宿。

如果心里沒了恨，恐怕，他早就已經死去了。

這般自嘲且瘋狂地想著，晉盛走了過來。

這人已經不請自來地在這兒住了好幾天了，趕也趕不走，喊也喊不動。見到晉盛過來，唐琛索性當做沒看見，自顧自喝自己的酒。

直到——

那人伸手奪過他手里的酒，并毫無絲毫愧疚地說道，“少喝點酒。”之后，唐琛才不得不轉頭看向晉盛。

“把酒還我。”唐琛伸出手，眼內的神色翻涌著，似乎正憋著一股怒氣。

“你今天已經喝了一瓶了。”晉盛搖了搖頭，堅持道。

唐琛伸手去奪。

晉盛躲過。

再伸手。

再避。

……

如此往返了幾次，唐琛氣急，卻又不能對晉盛做些什么，干脆拋下晉盛，走進屋內，打算重新去拿酒。

晉盛見唐琛準備進屋，掂了掂手里的酒瓶，道，“家里的酒已經被我扔了，不用找了。”

然后，他如愿以償地獲得了唐琛的一個白眼以及一擊重拳。

“呃！”晉盛微微彎腰，左手捂住被攻擊的部位，抬起頭，笑看著唐琛。

那人正氣急，白皙的臉微微泛紅，“你TM是誰啊！你TM敢把我的酒都扔了？你當你是誰啊！晉盛！”

唐琛上前抓住晉盛的領子，眼睛泛紅，“你給我馬上滾！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滾蛋！MD！”

晉盛被扣住領子，卻還是笑著，“你叫我走，我就走啊？你以為你是誰啊？”

“靠！”唐琛一聲臟話噴涌出口，“MD你不走我走！”

說罷，就想轉身出門。

晉盛怎么敢讓他出門，趕緊上前拉住，“你不能走！不然你揍了我這筆賬怎么算？”

“愛找誰算找誰算！”唐琛掰開晉盛扣住他的手，徑直往外走去。

晉盛松開手，看著唐琛，突然說道，“方景已經破案了。”

唐琛離開的腳步微停，卻繼續向外走去。

“他們可能已經發現什么問題了。不久前有人去監獄里找了當年死了的那個人。”晉盛不管即將離開的唐琛，繼續說道。

唐琛聞言，終于停下腳步，“這又怎么樣？”

“你覺得憑方景，需要多久時間找到你？”晉盛問道。

“什么意思？”唐琛聞言皺起眉頭。

“你和我都清楚，方景就是個瘋子，有什么蛛絲馬跡，他一定能很快發現問題。而很顯然，我們現在已經露出馬腳了。”晉盛繼續說道，不管唐琛已經越變越黑的臉。

“……你……有什么想法？”唐琛握了握拳頭，艱難地問道。

晉盛一笑，“不管我有什么辦法，都需要你配合。”

唐琛繼續握緊拳頭，控制住自己想要往那張臉上揍一拳的沖動，緊咬牙關，問道：“什么方法？”

“意思是你同意配合了？”晉盛笑言。

“別廢話！”唐琛從牙關里蹦出幾個字，看上去已經憤怒到了極致。

“如果……”晉盛惡作劇似的頓了頓，欣賞了一遍唐琛憤慨的臉色后，才心情愉悅地繼續說下去，“接下來的案子，他永遠找不到兇手呢？”

聞言，唐琛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

“永遠的意思，你應該很清楚。”晉盛看了看眼前的唐琛，說道。

“……”唐琛沉默了一會兒，“他們……”

“他們都不值得同情，唐。”

“可他們也還是人。”

“壞的那一種。”晉盛接話。

“把他們藏起來，晉盛。”唐琛盯著晉盛，堅持。

“藏是不可能一輩子的。”晉盛雙眼溫和地看了一眼唐琛，說道，“唐，你太天真了。”

“那就藏到被找到的那一天為止。”唐琛盯著晉盛，“聽我的。”

晉盛深深地看了唐琛一眼，嘆了口氣，無奈，“……好。”

“不要搞小動作，晉盛。”唐琛瞥了一眼晉盛，威脅道，“騙我的代價你很明白。”

“……好。”晉盛點頭，又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唐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