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里楊氏與嚴祿作了最后的訣別，等她醒來，兩眼盡是淚痕，她平復了自己的情緒，還不等她去找嚴將軍，就有下人前來帶花，說將軍要入宮，要帶上她一起。

簡單梳妝后，楊氏便隨嚴將軍入了王宮，途中二人在車輦對坐，楊氏一言不發。

“在面見王上之前，你就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嚴祿打破沉默道。

“我做不了主，待王上裁決你便是！”楊氏言語里帶有些情緒。

“即便你們知道我并非嚴祿又如何，我對王上忠心不二，對齊國盡心盡力！”嚴祿說完又心愧道“要論罪責，那便只有冒名……”

“那嚴祿呢！他又在哪？”楊氏抱有一絲希望。

“他就在你的眼前?！眹赖摬幌腚[瞞。

“你的意思是……”楊氏的一絲幻想破滅。

“就是你想的那樣，他死了，然后我占用了他這具身體?！眹赖摵敛谎陲?。

“他死的時候可與我半無干系，至于為什么用他的身體，還是等見王上再說吧?！眹赖撍坪跻灿凶约旱膿鷳n之處，說到此處便暗自神傷起來。

楊氏出乎的平靜，她有了心里準備，無論是怎樣的結果，她都欣然接受。她更想弄清楚此時的嚴祿究竟是誰？

入了王宮后，齊王也料到這一天的到來，所以一切安排妥當，在一處休憩的湖亭，見到楊氏的眼色，齊王便讓隨士們退下，只留三人望著湖面細想著過去種種。

“王上，請恕我欺君之罪！”嚴祿稟明道。

“嚴愛卿，寡人不明白，你為何與過去似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若如我猜測的那般，不知所求為何？”齊王感覺得到現在的嚴祿對自己并無惡意，他此次試探是想撥云見日。

嚴祿笑了笑，他求什么？這問題確實是讓他不知如何作答，他雖為妖，但從未傷及無辜，而他的身份，則是一只山雀。

“王上可還記得黎妃？”嚴祿問起。

“你大膽！”齊王被觸怒，這黎妃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生母，但黎妃已經逝去多年，一個死了的人，再被提及難免忌諱。

“那自然是記得的，她是你的母妃，也是我的主人?！眹赖摫砻鞯馈?

“你是何妖物？”齊王不解這妖是如何知道自己生母的事。

“我確實是妖，說起來王上幼時應該見過我！”嚴祿詳細說道“那時你還夸我長了一身金羽甚是好看，還偷拔過一根，后來被你用作成了羽箭。”

如此一說齊王有了印象，他沒想到曾經母妃告誡過他不要欺負黃姐姐，在后來母親離世時也說過要好好對待黃姐姐。

黎妃口中的黃姐姐說的就是附身嚴祿的山雀，黃姐姐這個稱呼齊王從不承認，他十二歲時母親離世，隨著母親的離世黃姐姐也不見蹤影。

“你是那只鳥，你是妖？”齊王不敢置信，幼時玩弄的鳥兒居然是妖，他那時候小，怎會知妖的可怕。

“王上，多年不見了，如今知道是我，不知你該如何處置！”嚴祿沒有抗拒，一旦自己是妖的事暴露，等待他的就是仙門的審判。

“你為何不逃？”齊王問話。

“王后之命，不可欺！”嚴祿至今還觀念著故人。

楊氏在一旁聽著，從談論中她知曉了對方與齊王是舊識，來之前他表示過嚴祿之死與他沒有關系，那真相又是什么。

正要準備問，但齊王面露絕情，他忍受不了故友的死，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只妖。

“來人！”齊王一呼喚，躲在暗處的修士便現身，既然弄清楚了，便就無話可說。

嚴祿早就察覺到身邊的異樣，但他并不躲開，也沒有逃避，明知是個局，但他卻無悔。

“王上且慢！”楊氏立馬叫住。

“助寡人殺了此妖！”齊王一聲令下。

楊氏的話直接被無視，一瞬后，嚴祿毫無防備就被六位修士結陣誅殺，楊氏眼睜睜看著嚴祿死在自己面前，伴隨著一聲鳥的悲鳴，嚴祿徹底沒了動靜。

“愛妃，這就是寡人給你的交代?！饼R王說著眼淚流下，他也十分不舍，但人與妖終究隔著一道阻礙，非類必異。

楊氏愕在原地，她反眼看向齊王，滿心透著失望。

“這就是人心！”紅姬嘲諷道。

“雀妖可謂是忠心耿耿，他不分恩怨對錯就直接誅殺，好狠，就是可憐了雀妖，同為妖族，它與人族牽扯，活該落得如此下場！”紅姬冷言道。

“大仇得報，愛妃為何心尤不悅?！饼R王疑問。

“王上，也許他是一只好妖，你不該如此行事！”楊氏責怪的語氣。

“愛妃，人與妖注定不可共存，若我幼時便知道它是妖，我絕不放過它能活至今日！”齊王很是堅決，他的決定也不容有悔。

剛才還看到齊王念著舊情揮淚，沒一會兒后就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已經從齊王那里看不到一絲憐憫，他的態度是想表明他沒有錯，也許那一滴眼淚是為了死去的嚴祿而流的吧。

楊氏只是呆了，看齊王收拾完后，就開展慶功宴，在席上，她的表情呆愣，坐在齊王身側，不言語不歡樂。

齊王把酒與眾修士闊談，他自個的高興，沒一會就醉了，到了醉意里，他才忍受不了，憋了一段時間，他已經受夠了了與楊氏的離別。

“愛妃，你知道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有多想你嗎！我真的怕，你這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齊王借著醉意拉近二人的關系。

他以為此事之后，他印象里的那個楊氏就能回來了。

“王上以后不要叫我愛妃！”楊氏糾正道。

齊王紅漲的臉，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再想確認“你說什么？”

“王上莫不是忘了，你可是當著眾臣的面上已經將我賞賜給嚴將軍了！”楊氏提醒道。

“愛妃也忘了，你與寡人有言在先，如今真相大白，你該回到寡人的身邊了！”齊王雖醉酒但不糊涂。

他們確實商議過，但楊氏只不過想弄清自己心中不解，當知道真正的嚴祿已經不在時，她沒有太過悲傷，反倒感慨世間生死都是尋常。

“王上，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楊氏起身道。

“愛妃，不論你變成什么，你始終是你！”齊王的目光深情具有飽感，但此時的他面對楊氏，總有一種即將失去的預感。

“王上，我不愛你！”楊氏鼓起勇氣說道，她再也不想掩飾，又重復道“自始至終，我都對你無情，我只會利用你?！?

“那也好啊，你說你想要什么，寡人派人給你去找！”齊王說著看向在座的修士“諸位仙長，你們可否成寡人之愿啊?！?

那些修士有些是弈陽，有些是驚乙，卻沒有當盛的隱真，之所以協助齊王，不過是貪圖榮華富貴，至于為何墮落至此，想緣由也知道他們爭不過隱真，自從宿仙與沖侖屈服隱真后，他們先一步被隱真蠶食，如今門中已經沒有掌權者，即便還有門徒那都是有名無實，成了活傀儡。

“王上，有什么需要盡管提，我們必當竭盡全力！”眾修士不含糊道。

齊王看向楊氏，修士的態度給足了他信心，他一把摟住楊氏，將楊氏視為此次的戰利品，以前他總怕對方有什么三長兩短，現在沒了后顧之憂便是坦明的時候。

楊氏之前順著齊王的意反倒令對方心亂，現在齊王毫無顧忌，是想為自己爭取，哪怕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但總得需要某個東西來填充。

絕情的話楊氏不止說過一次，但這一次卻被齊王聽進了心里，而之前的在他眼里都是任性，而現在他莫名感覺到楊氏似是與他不在一個空間里，她就在他的身旁，但那感覺很遙遠，那種失去的滋味喚醒了他童年時母親離世，時間越長便就淡忘，直到夜深人靜時也想不明白為何這世上會有離別，會有永不再見。

紅姬又開始作祟，她那副口饞語氣，好奇這王的精氣會不會與普通人不一樣，她好想品嘗，奈何這具身軀不屬于她。

楊氏并不理會紅姬，她在紅姬的記憶里想到很多男子被吸干的場景，她是妖，人就是她的獵物，她不懂得情的深奧，只知道用迷惑來引誘男人。

酒宴結束后，齊王遣散眾人離場，楊氏攙扶著齊王回寢宮，下人們緊跟其后果卻被齊王喝聲趕走，他想與他的愛妃獨自相伴，其實是他酒后滿嘴里胡話，不想被聽到罷了。

楊氏他倒是不在意，他保留著那么一絲清醒，知道自己分寸。

“愛妃啊！你可知道你像什么?！焙鋈积R王提問。

楊氏并沒有回答，她攙扶著齊王，叫喚著提醒齊王小心腳下。

“像天上的月亮，其實呢！我對你就像月亮一樣，遠遠看著就行，但不能沒有?！饼R王說出這樣的話也是尋思了許久，楊氏對于他而言，其實是羨慕。

“月只有一個，就像我的母親，也只有一個?！饼R王忽然談起自己生母。

說著齊王開始激動“金雀兒，就是她害死了寡人的母親，今日寡人高興，和你一樣大仇得報！”

齊王一口咬定山雀妖就是害死他母親的兇手，也不知是何原因，楊氏便問了一句道“王上無憑無據，怎知是大仇得報！”

“哼！”齊王忽然冷笑，他停頓了一下道“是啊，無憑無據，嚴愛卿可是她害的？”

齊王心里很清楚，不論那妖究竟是不是兇手她都得死，不是因為妖有沒有害人之舉，而是妖沒有盡到她的力。

齊王恨的不是他幼識的黃姐姐是妖，而是對黎妃的見死不救，在他眼里這同樣是罪。

“你不必驚慌，她是嚴祿的這段日子，寡人不瞎，她確實是只好妖，但卻不會被這世道所容?！饼R王也是長大后才得知自己生母是他父王的一位寵妃所害，如今他已是王，身邊不知死了多少人，漸漸在成為王的這條路上感受孤單，嚴祿之死早有預警，齊王能活到現在，嚴祿為他擋過很多難，很多次去犯險都會留遺言，那就是照顧好楊氏。

齊王忘不了兄弟多次對他說過的話，不知道哪一天真就是這樣了，他很不習慣，但他不得不承受親友失去，嘴上自稱寡人，也確實是孤家寡人一個。

楊氏聽了齊王所言沉默不語，倒是紅姬此時跳了出來，她懷疑道“你說你心上人的死會不會與他有關，殺妖就是為了死無對證，干脆趁他現在不省，殺了！我教你如何吸納精氣！”

紅姬的話確有幾分可能，但楊氏還是下不了決心，她與嚴祿的緣分止于此，她想要殺齊王報仇，何嘗不也是無憑無據。

第二日，齊王醒來時就看到了留信，楊氏昨日將他安置好入眠后，便寫了離別信，信中透露她經過一次生死，看透世間萬千，已經不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她要去隱真，修仙問道不問塵世。

齊王看完信后，大舒一口氣，他的預感向來很準，終究留不住，信中還提到托齊王安置好嚴祿身后事，此一別不再見。

關于嚴祿的身后事齊王早已準備好，他要給將軍府一個交代，怕又要得罪許多不明真相的人，但越是這樣，齊王越能清晰的看到這王權之下的異動，他心思縝密，走的每一步都要將情勢推向他預料的方向。

紅姬想了一夜也不明白，楊氏放這一世的富貴不要，竟想著縹緲的修仙之路，一路上她一直在嘮叨楊氏犯傻，楊氏則是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隱真。

修仙門派不止一家，楊氏的決定紅姬看不明白，隱真是她最討厭的門派，卻被逼迫著去面對，但她什么也沒做不了，楊氏又不聽她的，她是不了解楊氏，但似乎楊氏對她了如指掌，她的每一次發言，楊氏都能猜得出她背后的小心思。

“你一路也夠吵的了，看山門?！睏钍现钢[真所在的山麓。

“要面對恐懼，只有這樣才能瞧見恐懼所掩埋的真相！”楊氏不耐煩道。

“我才不要！”紅姬叫嚷著。

“由不得你，等我入了隱真，我一定要將你抹掉！”楊氏也是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我錯了，真的錯了，求你放過我，以后不再胡言亂語便是！”紅姬求饒道。

楊氏并不理會她的求饒，看到隱真就在眼前，她心中滿是憧憬，千年的記憶推著她走向了那扇門，她無比期待自己將會踏上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