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jì),季怡寧去了附近唯一的一家幼兒園,整個幼兒園就只有一位老師,唯一的任務(wù)管著他們不要亂跑。
當(dāng)時武俠劇盛行,小孩子們總是學(xué)著電視劇的樣子拉幫結(jié)派,季怡寧在季母回來后吃的好了許多,個子比同齡人高一些,大家都想拉攏她進自己的幫派,不過季怡寧不喜歡這些,因而成了遺世獨立的世外高人,雖然沒加入任何一派但大家都不敢欺負(fù)她。相較于她的幸運,另一個叫毛妮的小孩就沒這么幸運了,她本來就比季怡寧小一歲,人長得又黑又瘦,偏還沒有媽媽,總是被人罵野種,任何幫派都不要她,就連上學(xué)排座位也沒人愿意和她坐一起,要是老師強制安排她和誰坐一起,那她必然會被欺負(fù)哭,最后老師實在沒辦法,安排了看起來不合群的季怡寧和她坐一起。
放學(xué)的路上,照例一波人過來推搡毛妮,季怡寧本來裝沒看見走過去了,后來看這堆人像武俠劇那樣群毆,把背上的書包拎在手里,照著一個小男孩頭上砸過去,正在圍毆的小孩都驚呆了,那個被揍的小男孩捂著頭害怕的看著季怡寧。
季怡寧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突然他抓了地上的一個石塊就要砸季怡寧,季怡寧抬起一腳踹他胸口上,小男孩摔了個屁股蹲,其他人見狀呼啦一下散開,季怡寧背好書包,拉起毛妮“我看誰敢再打她。”
后來也不是沒人想著趁季怡寧不在的時候找毛妮的茬,不過毛妮也學(xué)聰明了,練就了飛毛腿的功夫,見人來跑的飛快,村子里小路又多,跑著跑著人就沒影了。沒人敢找季怡寧的茬,因為她個子高,打起架來下手是真狠,除了小男孩其他幫派的男孩女孩也都被揍過。也不是沒有人想著請哥哥姐姐幫忙,可惜,哥哥姐姐看不上一堆六七歲的小屁孩之間的過家家。
又是過年,曹齊莊的傳統(tǒng)是年輕人給老年人磕頭就有紅包拿,不過隨著新觀念的進入,基本上年輕人剛進門就被老年人拉到座位上,沒誰真的磕頭,但季家不一樣,季奶奶和季爺爺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只有正兒八經(jīng)磕頭的小輩才有紅包拿,季怡寧就不磕,她寧愿不要那個錢也不磕頭。雖說家家都喜歡孫子,但沒有哪家是男丁拿50,女孩拿5塊的,季家就是。當(dāng)然季怡寧不磕頭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哪怕是5塊,拿回來也要上交的,那磕個錘子。過年期間她就去爺爺奶奶家露了個臉就跑回家了,季父說了她幾句也就隨她去了。
不過后果就是開學(xué)之后,幾乎每個人都有零食吃,季怡寧只能干看著,就連毛妮也拿著一包辣條吃,她心疼又糾結(jié)的把辣條分了一點給季怡寧,季怡寧推開“我不喜歡?!泵菪α似饋怼澳俏页粤恕!?
可是季怡寧畢竟是小孩子,她還是饞啊,而且別人都有她沒有,她也自卑啊。一次,她拿著家里的銀戒指玩被小賣部的老板看到,老板就說你把戒指給我,我給你辣條吃,季怡寧一想,家里這么多戒指,少一個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吧,一旦開了頭,貪婪就是無盡的欲望。
季母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戒指不見了,第一反應(yīng)就是被季怡娟或她媽或者季姑姑偷了,畢竟這三人都有被抓當(dāng)場的前科,結(jié)果在找三人理論的時候正看到從小賣部出來吃的滿嘴流油的季怡寧,季怡寧看到季母嚇得一哆嗦。
季母很快弄清楚原委,拎著季怡寧回到家里,大門一關(guān),拿著掃帚打的她上躥下跳。她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心力交瘁,為了避免小孩學(xué)壞,更是一分錢不敢給,也不讓他們吃飯以外的零食,就怕養(yǎng)歪了,結(jié)果竟然把季怡寧養(yǎng)成了小偷,季母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為什么她的命運這么慘,要是長子沒有夭折,那就是季家的長孫,她哪用伏低做小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生個孩子還是女孩,本以為生了男孩日子會好過點,誰知道攤上個這么個女兒,她一直以為季怡寧就跟著奶奶一年,不會學(xué)壞,就算學(xué)壞,她也一定掰的回來,現(xiàn)在她只覺得滿滿的絕望,想著一死了之算了。
季怡寧心里也害怕,她也知道偷東西不對,她滿眼含淚的跪在季母身邊“媽,我以后再也不吃外面的東西了。”
季母只是嫌惡的看著她“你可真是季家的好孫女,和你奶奶一樣惡心,這輩子就該下地獄,她怎么沒折磨死你?!闭f罷狠狠的薅起季怡寧的頭發(fā)狠勁的往地上砸“你怎么不去死呢。”發(fā)泄夠了季母把額頭全是泥的季怡寧踹倒在院子里,轉(zhuǎn)身去看哇哇大哭的季怡望。季母心想女兒已經(jīng)養(yǎng)歪了,兒子可不能離季家人太近了,只是她能去哪呢?她想到了娘家??勺怨啪蜎]有結(jié)婚后還住娘家的女兒,她不知道該去哪,就這樣哄著季怡望慢慢睡著。
季怡寧看天黑了下來,不知道能不能起來,她已經(jīng)在院子里坐了好久了,久到腿都有點麻了,可她怕她起來季母就不要她了,會把她留給奶奶,那樣,她覺得還不如被打死。肚子餓的咕咕直叫,她多希望媽媽能出來,看她可憐的樣子給她點吃的。
終于,天完全黑了,季怡望餓的醒過來,季母也被吵醒,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上了,她出了門看見季怡寧還在院子里,瞪了她一眼“跟你奶奶一個樣,看著就惡心?!?
季怡寧本已干涸的眼窩重新蓄滿淚水,季母看起來更氣了“就知道哭,怎么死的不是你。”說罷就進屋做飯去了,做完飯大概是氣消了,招呼著季怡寧進屋吃飯。
季怡寧的舅舅也結(jié)婚了,她姥姥去舅舅家看孩子,家里沒人,季母和姥姥商量了一下,搬去了娘家。去了娘家之后,季母心情好了許多,也不天天對著季怡寧指桑罵槐了,臉上多了許多笑容。
姥姥家有一條大狼狗,據(jù)說是軍犬后代,賊帥氣,賊通人性,下雨天會自己去河里洗澡,有段時間家里藥狗的特別多,隔壁大黃狗一直在和大狼狗爭狗王的位置,一天夜里被藥死。那段時間,季怡寧特別擔(dān)心自己自家大狼狗也出事,一次半夜,聽到狗吠,因外面天黑,又是冬天,季怡寧就沒起床去看,天亮了在院子發(fā)現(xiàn)一個肉夾饃,季怡寧正要上手,外公攔住她“藥狗的?!贝罄枪吠轮囝^走到季怡寧身邊在她身上蹭了蹭,季怡寧摸摸它的頭“真聰明。”
剛?cè)ダ牙鸭业臅r候,季怡寧6歲左右,剛好是上一年級的年紀(jì)。她性格還算開朗,也能和小伙伴玩到一起,但是有個叫宋文文的女孩總是不愿意和她一起玩,逢人就說她是外來,咱們不應(yīng)該和她玩??烧驗榧锯鶎幨峭鈦淼?,特別在乎這點,總想著融入這里,多次忍讓,有一次正玩的開心,宋文文又說這話“你看她,憑什么和我們一起玩,咱們都是東邊的,就她是西邊來的,滾回你們西邊去?!?
季怡寧道“你這話說的沒道理,我家和你家比是西邊,但你家和我姥姥家比,你家還是西邊的呢。”
宋文文反駁道“姥姥家能算你家嗎?你奶奶家才是你家。”
“你奶奶才是你家,我姥姥家就是我家,我姥姥讓我在這住,所以這就是我家?!?
“你!”宋文文氣的臉通紅,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從那以后也不再拿這話刺她。
后來上了四年級后,莊上的小學(xué)不辦了,大家都去了鎮(zhèn)上的小學(xué),許是離家遠了,一次在學(xué)校遇見,宋文文還主動搭話呢。
雖然季父的工資養(yǎng)活一家三口沒問題,但季母為了避免旁人說閑話,也不想讓娘家的地荒著,就按照季節(jié)種起地來,常常將季怡望拋給季怡寧帶,但是吧,兩人差了四歲,真的玩不到一塊去,季怡寧本身就嫉妒弟弟比她得到的寵愛多,現(xiàn)在還要看護弟弟,那是一萬個不愿意,常常一溜煙跑沒影,季母沒辦法,只好把季怡望帶到地里干活。還有一點讓季怡寧不喜歡季怡望的就是,只要季怡望出任何問題,挨揍的必然是季怡寧,從小到大,她真的不知道因為季怡望挨過多少揍。有一次季怡望從幼兒園回來,被一堆狗咬了,幸好及時被狗主人發(fā)現(xiàn),沒破皮,那時候季怡寧還在學(xué)校沒放學(xué)?;氐郊?,她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呢,劈頭蓋臉被一頓罵,怪她沒看好弟弟,她那個委屈哦,小學(xué)生和幼兒園能是一個時間放學(xué)嗎?雖說有時候季母會讓季怡望在校門口等著姐姐,然后一起回來,但那也會提前說一聲,早上上學(xué)的時候也沒說這事。
季怡寧心里滿腹委屈,心想“怎么沒把你咬死,這樣我就是獨生子女了?!碑?dāng)然她也只敢想想。季母總是告訴她“是你非要要個弟弟我才生的季怡望,弟弟既然生了,你不幫著帶誰帶,這可是為你生的。”季怡寧總疑心這話是誑她的,誰會喜歡弟弟啊,喜歡哥哥還差不多。
果然,過年的時候,姥姥從舅舅家里回家過年,季怡寧委屈的給姥姥說起這事,姥姥拿著燒火棍打了季母幾下“哪有這樣誑小孩的,小寧什么時候說過想要弟弟呢,她一個小孩怎么照顧另一個小孩,她能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季母陪著笑“媽,我小的時候不也照顧弟弟妹妹,怎么她就嬌貴起來了?!?
姥姥又笑打了她一下“你啥時候照顧過弟弟妹妹,你小時候瘋丫頭一個,天天跑沒影,指望你照顧弟弟妹妹,怕是得餓死。”
季母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姥姥把季怡寧攬在懷中“小寧,今年學(xué)了啥給姥姥說說?!?
唯有這種時刻,季怡寧才能感覺到她被愛著的。過年,姥姥家添了個新水瓶,季母為了顯擺季怡望,讓他去拿水瓶過來,結(jié)果走到臺階上被絆了一下,啪一下水瓶摔在地上,季母趕緊抱起季怡望,下意識的就去打季怡寧,被她姥姥攔了一下“你干嘛?!?
季母楞了一下,姥姥難得冷著臉道“你們兄妹三個,我偏過哪個?你弟弟有的,你哪樣沒有,當(dāng)年家里窮,新衣服就一件,哪次不是你穿。你弟弟妹妹有意見,我就說從大的開始,等有錢了,一人補一件。你看看你現(xiàn)在在干什么,你婆婆不行,媽一直知道,后悔到現(xiàn)在,你弟弟妹妹也知道,出嫁的女兒沒有回娘家住的,你弟弟說過什么嗎?你怎么對小寧的,你心里過意得去嗎?”
季母想反駁什么,半天說不出話來,季怡寧離季怡望得有兩米遠,想怪都怪不到她頭上。姥姥嘆了口氣“當(dāng)初看著姑爺是個老實的,就想這樣的人的父母也差不到哪去,誰成想......唉,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