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讓我去吧,我去接應桑德爾和阿吉他們,一定平安無事的把他們帶出來。”阿列說道。
“你能保證嘛?”拉海爾問道。
“我……不能保證,”小殿下平靜的話語第一次讓阿列感到了滯泄,讓他無法許下不切實際的承諾,“但是桑德爾是我跟阿吉多年的老大哥,我相信他,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也不會拿著兄弟的性命開玩笑。”
“我也相信桑德爾,可是你知道嗎,你們的家人更害怕意外。”拉海爾扭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阿列你們讓我很難做,桑德爾和阿吉還有你讓我很難做,你們為什么不提前跟我說,你們憑什么替我做決定?現在我面對不了你們的家人,更沒法告訴別的衛士的家人我要帶著他們深入到金爾蘭森林里,因為在金爾蘭在你們家人的耳朵里永遠是一句去送死的話。”
“殿下……對不起。”阿列此時顯出了慌張,單膝叩地跪在了拉海爾的面前,“殿下,其實事情比沒有到那么嚴重的地步,桑德爾大哥走之前留下了約定,七天,事不可為他不會不管不顧的,一有面對不了的危險他就會暫時放棄,七天不管什么情況他都會返回來。我想去接應他們,也不過是為了讓他們多一分應對。”
“阿列,”漸漸平靜下來的拉海爾喉嚨變得嘶啞,“我不知道這份解釋能讓桑德爾和阿吉他們的家人安心幾分,不過總之走吧。上去糾集衛隊的所有人,留下一半的人駐守幾個哨所,其余的人先跟我走吧,先給奧瑞塔和菲利亞一個交代。路上,路上我會給衛隊里的人一個交代。”
“殿下?”阿列茫然的看著拉海爾殿下,他不知道殿下說得交代是什么,但他感到了一股窒息的情緒。
拉海爾已經站起了身子,阿列在他身后猶疑地問道:“那霍亞殿下那邊。”
他在地上早已經聽清了上面的所有爭吵。
拉海爾突然又繃直了身子,偏過頭來,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冽,“阿列!金爾蘭現在還是布魯帕克家的金爾蘭,金爾蘭的衛隊是我的衛隊,你們的統領叫拉海爾不叫霍亞!受欺瞞的統領難道不能質問自己的副官嘛!”
阿列啞上了嘴巴,跟著拉海爾殿下爬上了梯子,出了地下室,他從拉海爾殿下身后閃出來,將桑德爾跟阿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兩位嫂嫂。他不斷重復著他們之間的七天之約,不斷地安撫道歉。
“兩位嫂子你們先別擔心,殿下已經吩咐我去糾集衛隊,我們這就去把阿吉和桑德爾找回來。”阿列發現自己無論說什么,都沒辦法讓他兩位兄弟的家人稍稍的安心下來,抬頭望望一旁的坦尼和吉克,再看看立在一旁的小殿下,扭頭走了出去。
衛隊的全員集結又花費了兩個小時,有些在別的哨所值崗,有些在家中休息。阿列在通知的時候,讓金爾蘭其余的三個前衛哨所都留下了兩個人,算上在家休息的兩個人,集結到場其實也只有十個人。
十名衛士整整齊齊的立在哨所前的雪地里,他們每個人心里其實都清楚今天的突然集結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拉海爾走出哨所冷冷的掃視每一個人的臉龐,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曾是他祖父摩爾騎士的麾下。
“知情不報的有幾個?”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是因為是小孩,還是因為我只是你們名義上的長官?”
這句話好重,所有人啞不做聲。
“別忘了金爾蘭姓布魯帕克。”拉海爾語氣莫名的說出這句話,瘦小的身形在十名衛士眼里突然有種成年人的蕭條。
“阿列誓死追隨殿下,再有欺瞞雷罪加身!”站在排前的阿列猛然單膝叩地,手錘擂地。
雷罪加身,是帝國最酷烈的刑罰,背叛帝國者雷雨天綁縛教堂金頂,受雷亟斃命滅尸。
“坦尼誓死追隨殿下,再有欺瞞雷罪加身!”
“漢森誓死追隨殿下,再有欺瞞雷罪加身!”
“達比誓死追隨殿下,再有欺瞞雷罪加身!”
“戴恩誓死追隨殿下,再有欺瞞雷罪加身!”
一排人中嘭嘭跪下一片。
“爺爺,你給拉姆留下了好大一片恩情。”拉海爾無力的仰頭看著天空,這一刻他的心中五味雜陳。
“坦尼,吉克出列。”拉海爾叫道。
“是。”
“坦尼你先送奧瑞塔和菲莉亞回去,之后和吉克一起值守哨所。”
“得令。”
“其余人等隨我出發,前往金爾蘭森林!”拉海爾一揮手就要開拔。
他的舉動仿佛給兩位夫人吃了一個定心丸,在衛隊集結的兩個小時里,菲莉亞也哭干了眼淚,在哨所里眼看著門前的這一幕,也有力氣重新站起來了。
“殿下,您等一下。”奧瑞塔,這位桑德爾相伴二十余年的發妻突然叫住了拉海爾。
“嗯?奧瑞塔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桑德爾完完本本的帶回來的,桑德爾也并不是一個冒進沒有責任感的男人,相信我也相信他,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回家多照顧些阿列家的奶奶,把阿列的事情跟她說清楚。”
奧瑞塔點點頭,“殿下,您說的我知道,您能跟我借一步說話嗎?”
拉海爾不明就里,但還是照顧她跟她走到了遠處。
“殿下,您帶著衛隊在金爾蘭河南岸的蔓生森林轉一轉就可以了,讓菲莉亞妹妹好受些就好。不要再往森林深處去了,我相信桑德爾,他從來不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阿吉跟著他去了,他就會完完整整的讓阿吉回來,這是他必須給阿吉家里人的交代。既然是他做的決定就讓他自己去完成,您和您衛隊里的戰士們都不需要再去冒這個生命危險。”
拉海爾的喉嚨突然發澀,不知道說些什么的他,只得拍了拍奧瑞塔的手。
一行八個金爾蘭的戰士,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大人還是小孩的寂寥背影,就這樣在冰天雪地里朝著金爾蘭森林出發了。
正午的陽光傾射,雪地里反射著刺眼的光,白茫茫的雪原通往幽洞洞的落葉之森,一切的命運無法占卜。
向北進入金爾蘭南岸的蔓生森林,阿列作為向導,引導著隊伍避開事先埋下的捕獸夾。漸行之中,走到林間小路的盡頭,再往前就是崎嶇混亂的灌木叢,而灌木叢上邊又有紛亂的喬木枝杈,即便冬季冷風下全都脫了葉,卻還是遮天蔽日的絞碎了陽光。
前方的道路分外崎嶇昏暗。
走在前頭的阿列回望一眼,瞬時間拉海爾的四面八方傳來一片膝蓋扣在雪地落葉中的聲音。
“殿下,請您就此留步。”
意料之中啊,小拉海爾環視一眼周邊的衛士,把手放在了阿列的肩膀上,“都起來吧,阿列把地形圖拿出來。”
“殿下!”阿列抬起頭。
“我說的話,你們永遠不聽嗎?”拉海爾質問道。
“殿下……阿列知罪。”
看著再次低頭叩地的阿列,拉海爾真被整的有些煩了。仿佛突然一天之間,身邊原來這些見到自己不說二話先把自己抱起來轉上一圈的“老伙計”們,全都變成了只會叩地謝罪的衛士扈從。
“把地圖拿出來,先告訴我桑德爾他們大致的行進路線。”
身旁的衛士站起身來,阿列從懷里掏出羊皮地圖,托身邊兩名同僚扯開展在殿下面前,他侍立在一旁為殿下講解起來。
地圖上還有霍亞殿下用石灰石推敲勾勒出的印痕。
“殿下你看,我們眼下大概在這個位置,再往前走兩公里就可以在金爾蘭河邊看到這座吊索木板橋,過了金爾蘭河就進入了金爾蘭原始森林的范圍,再一路向北,大致有五公里的距離都是比較安全的。之后就逼近魔狼聚集的群牙山了,桑德爾他們肯定會在這個地方選擇繞過群牙山,根據我們之前的約定,他應該會向西摸著狼牙山外圍的山道進入鏡月谷。到這個位置就不太確定了,因為鏡月谷偶爾會升起瘴氣,又是沼澤地,一旦遇上了,桑德爾他們絕對還會選擇繞行。不過如果沒有瘴氣的情況下,穿過鏡月谷直達遞延山尋找巨靈熊巢穴是最迅速也是危險最小的。”
“最危險的是這兩個地方吧。”小拉海爾指著群牙山的外圍部分,和遞延山一塊的標識。
“對,狼牙山附近一定會撞上游蕩的魔狼,除非桑德爾他們繞一個大圈子,但是七天的約定時間肯定不夠他們這么做。不過只要不碰上大股的狼群,桑德爾跟阿吉都是能應對的。其實即便到了遞延山附近,也仍在金爾蘭森林的外圍部分,更靠外邊的群牙山雖然狼群聚集,但是大多是普通野獸,那里的狼王也不過是一頭三級的金戈獠牙魔狼。”
“遞延山呢?”小拉海爾又問道。
“遞延山就是巨靈熊族群的領地范圍了,不過據說遞延山十三座山峰的地域里也不過只有大概三五只成年的巨靈熊。在這種強大魔獸的領域里一般不會有其他的危險,而面對巨靈熊還是有應對辦法的,只需要渾身裹上沼澤的臭泥,避免和巨靈熊正面遭遇,一般就不會受到巨靈熊的攻擊。”
“這么說桑德爾跟阿吉并不能完全說是九死一生?”拉海爾思索了一下,心里七七八八了解了些。
“肯定不會是這個局面的,若是如此桑德爾也不會帶上阿吉一起去。總的來說五五吧,金爾蘭森林畢竟是魔獸森林,危險隨時都會有,有時候蚊蟲草葉都可能會要了人的性命,所以殿下您還是留在這里吧。”
“留在這里,再留下兩個衛士保護我?還是說我回到金爾蘭小鎮,你告訴我這個時候我怎么去面對你們的家里人?”拉海爾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反問道。
“殿下……”
“好了,你先告訴我,你們八個人能應對的安全區域是哪里?”拉海爾擺擺手,不置可否的說到。
“這里,鏡月谷附近,這一塊都是比較安全的,少有大型魔獸出沒。”阿列指著地圖上的標記點說道。
“幾分。”
“三分危險七分把握。”
拉海爾看著地圖思索了片刻,抬起頭看著身邊每一個追隨自己的衛士,“到這里,在接近狼牙山之前停下來,我跟你們一起去。你們所有人聽著,你們雖然是我衛隊里的戰士,但你們保衛的是金爾蘭,保衛的是你們的家人。今天你們隨我一起去接應你們的手足,但我也不能不顧你們的生命去給你們下達命令,因為你們同樣有著依靠著你們的家人。我們就到這里,沿路找尋桑德爾跟阿吉的蹤跡,駐扎兩天等著接應他們。我不會再讓你們多冒一分危險,不過仍有一分風險我就與你們同在。”
“殿下!”
樹林里八個大漢圍著這個小小的身影,身軀顫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們渾身發潰。
“兩天,七天之約過了他們要是還沒回來,我親自去沃倫哈爾城用金爾蘭的姓氏請內森騎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