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河的閑談，讓四個還未脫去稚嫩的小孩成為了學時，乃至一生的伙伴。

后來，以檸對此說過：“我也沒想到，居然能和一個不愛說話、一個不會說話、一個愛說話的男孩們成了朋友?！?

之一也說：“看她可憐，我就勉為其難的關照一下，不要太感激我了?！?

之一明白了以檸為什么經常坐在落木河邊上，其實以檸的父母最近正鬧離婚。以檸雖不聞不問，但還是有莫名的害怕感。不巧，最壞的結果還是來了。雙方都想當甩手掌柜，不愿撫養以檸。以檸奶奶一氣之下，決定留下以檸，還和那當爹的大吵了一架。當爹的吵不過，索性借此機會外出另謀出路。

黃橋白紙，枝葉掃了又聚，書童先生，鐵門閉了又開，但這家人，卻散了。以檸和這學校邊的小賣部便是奶奶的所有，所有。

大茂唏噓，說道：“沒關系，我們仨一定、一定會照顧好你的，一定。”

之一什么也不說，只是點了點頭。

……

山爺準備做一些小東西。

上了年紀之后，老人們總會抱怨自己老眼看不清了，這腿也不好使了。山爺雖然都有點兒，但不會說出來。倔強，永遠是與山爺掛鉤。

山爺不愛睡懶覺，才五點，山爺就寥寥起床，透過門縫，偷偷看看寶貝大孫子。之一還在酣睡著，牙齒滋滋作響，磨著對夢鄉的依戀。

山爺推開木門，來到屋子旁的工具房，這兒可是山爺做木具的地方，是個神奇的地方。

是不是要買點吃的？山爺翻開褲腰包，還有百多來塊。

“去集市瞧瞧。”山爺伴隨著紅日的升起，一抓、一提、一攬，背簍就上了背，在看看孫子，還在睡，便獨自趕集去了。高低不平的田地上，那結滿果的油菜，像風燭殘年的老人，被歲月壓彎了腰。霏霏地細雨輕飄匍匐在田地里黃黃地油菜桿上，似那催化劑，催老著油菜果顆粒飽滿。像似看到農人豐收油菜的喜悅，像似聞到了油菜籽的芬香。

早上去李家村集市買貨的人由少變多，響午又由多變少。集市早晨的討價還價聲是一曲晨歌，集市晚上的討價還價聲是一首夜曲。集市每天人來人往，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到處都那么熱鬧。

山爺勾著腰桿走在土豆堆前，這兒冷冷清清的，沒啥顧客，商販苦思冥想，臉上肥肉自然下垂。過了會兒吆喝聲叫又從口中蹦出來，終于一位老大爺停下了腳步，商販打起勁來，興奮的詢問：“老大爺，本地土豆，絕對正宗，便宜的很，六毛一斤，給您來兩斤?”大爺拿起來拍了拍，攢了又攢，揉捏外加細瞧，笑著說：“你可真會說價，有些都發芽了，還賣這么貴，四毛賣不賣?”

“不行不行，五毛一斤，你要是覺得可以，我就給你稱。”

“四毛到底賣不賣？不賣我就走了”老大爺不耐煩的說。

賣土豆的假裝皺著眉頭說：“好好好，算我今天賠了本賣。你要幾斤？我給你稱?！崩洗鬆斕崞鸱Q好的土豆，心滿意足的走了。

再把鏡頭移到卷粉攤這兒。因為是大清早，所以人們都想買點早點吃，自然，卷粉攤的人也不少。長條木凳上坐滿了人，有的在喝湯，有的坐在木凳上等待“小二”上菜，有的一邊吃還不忘聊上幾句……而做卷粉的人則是忙而不亂。山爺坐了下來，點了一份，不慌不忙地吃著。

其它的小販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边@邊一個“生姜，生姜。”那邊一個“蘿卜，蘿卜?！薄?

看到一群人圍著，想著有什么稀奇可看。山爺決定去湊湊熱鬧，木頭架子上，一個口齒伶俐地小販正在介紹著架上的牛奶。

“我這牛奶，純天然，小孩兒喝了個兒直溜直溜往上長?！?

“這么神奇？”山爺對小販說道。

“騙你不成？你看看賣了多少了？還會騙你？”小販數著鈔票。

想著家里的之一之初，是有點矮，該讓他們使勁往上長長了。

“給我來一箱！”

街市的另一頭，各式各樣的木制品擺放在架上。山爺看著，直搖頭，有些零零碎碎的物件還出自山爺之手，山爺來來回回的看，最后，山爺看中一塊紅木，雖不是上等，但在山爺看來，還算實用。

臨近周末，之初又拖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東問問，西問問，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來人?？匆姳阋说乃?，能討價的，不能討價的，之初都捎著，好帶回去給山爺嘗嘗。

山爺纏著腰，走在張家村的小道上，幾個娃兒都提著袖子，鼻子一個比一個紅，鼻涕好像隨時都要落到地上。

娃兒玩著起勁，山爺也看得起勁。山爺蹭了過去，眼睛瞪得老大，嘴邊嗑呲著，地上的木簽在這些娃兒手上，有了動力。

“你們這是玩的啥？”好奇心驅使著山爺。

“老爺子，這是挑棒棒，你不曉得吧。”旁觀的一娃兒說道。

一番講解后，山爺明白了，木簽在手的加持下，將地上一簽兒挑起來，并且使其他簽兒不動，動了，便換上下一人，最后，簽多者，勝。

給之一做一個，山爺肯定是這么想的。

閑來無事，山爺又在他那寶貝工具屋里嘀咕著、思考著、打量著。紅木鋸成棍，刷上亮色油漆，輕壓木尖，慢敷油紙，木架挑著紙漿，合著油紙，提上毛筆，附上畫，一把嶄新的油紙傘就從山爺的手上誕生了。

而挑棒棒就簡單了不少，選上一棵筆直的青竹，剃去綠衣，一把歲月打磨的彎刀，劃破青竹，吱吱作響，打量好尺寸，鋸開，打磨，挑棒棒就好了。

之初拿起山爺擱在桌上的油紙傘，看著上面的署名——山爺，內心不知吃了多少蜜糖，才會如此喜笑顏開。之一就冷淡多了，瞧了瞧拿給他的挑棒棒，也沒說什么客氣話，轉手就拿走了。

之一這才發覺，山爺的手藝，不單單是鋸木頭，砍竹子這么簡單，提筆寫字，揮筆成畫，這可不是一個小小木匠就能完成的。放眼望去，這落木鎮究竟又何魅力？為何能讓山爺留下，甘愿做個木匠？

之初在家待了一天，沒見過之一幾眼，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到底成了啥樣，反正還小，也不愛跟之初聊家常，之初也就不怎么關心。

可山爺，從未這么想過，知道之一也有他的好奇心，只是藏著深，不愿說罷了。

之一好奇奶奶的事，山爺一直都知道，但山爺也不愿說，除非之一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