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燁把房子放在中介那里出租，然后在短短幾天內收到了人生中第一筆房租。
房租不多，卻終于讓王梅的卡看上去體面了一點，溫燁這次去菜市場多買了許多菜，王梅的衛生許可證和營業執照下來了，她們從今天起，開始嘗試著做蒸包。
是的，王梅打算開間小的早餐鋪子，賣賣粥和簡單的蒸包。
溫燁自然一百個贊成，甚至她看見王梅為了一家生計忙碌的樣子，反倒覺得安心。
人只要忙起來就沒空想東想西了，她知道王梅經常在夜里一個人坐那哭。
“放不下的時候，就想想他是怎么放下你的。”
王梅連忙擦擦眼，“誰會為那個沒良心的哭啊，我這是沙子進眼睛了。”
蹩腳到讓人不想去拆穿的借口，“用我吹吹嗎？”
“不用，眼淚沖出來就好了。”
溫燁點了點頭，時間是良藥，總會把難以接受變成平常。
陽臺上掛著的校服來回晃著，花枝招展的藍白條又肥又大，在晾衣架上丑出了新高度。
溫燁瞪了眼睛，她……好像要開學了。
暑假作業一點沒做。
發下來的課本一點沒看。
就連去年發下來的期末試卷都還沒讓王梅簽字。
她就要開學了！
………………
天還沒亮，樓下這片都能閑的逮麻雀的地界就開始熱鬧起來。
送家里孩子上學，結果比孩子哭的還可憐的爺爺奶奶。
蹬著自行車竄進校門的初中生。
住校的學生春運似的大包小包鍋碗瓢盆。
熱騰騰的蒸包透著熱氣，八寶粥的味道隔的老遠都能聞到，不論是去小學送孩子，還是去初中安置兒子閨女，都會在這里停上一會，買上幾個包子，挑上兩個茶葉蛋。
門口幾張嶄新的折疊小飯桌，從早上開始就沒斷過人。
王梅沒想到生意這么好，一開始備好的包子全搶沒了，她忙把備用面團拿出來，抽空在哪里飛快的搟面皮。
溫燁下樓過來幫忙，她手速很快，包子在她手里轉一圈，再撒手時就露出了漂亮整齊的花褶。
候昊腰上綁著校服褂子，捏著兩塊錢在那等包子，肉包子剛剛賣完，要想吃就得等上五六分鐘。
閑的時候他就站在那里對著玻璃門的反光支愣自己的小黃毛，開學新面貌，他一定要讓他那群土包子同學眼前一亮，讓他們知道什么叫新潮！
頭發擺弄半天，包子還沒好，他左顧右盼的瞎打量，然后就見著了捏包子的溫燁。
溫燁臉上的疤已經脫了，但還留下一些淺淺的印子。
她應該是留了齊劉海的，不過不像別的女生那樣散著蓋住眉眼，而是擰了擰直接用夾子定到頭頂上去了。
沒了劉海，溫燁就露出她那雙有些桀驁的眉，彎彎柳葉形狀，卻在眉尾翹起一個不好惹的弧度。
雙眼皮丹鳳眼，睫毛不長也不短，鼻梁不挺也不塌，唇看著倒是肉嘟嘟的樣子，不知有沒有涂唇蜜，透著股健康的櫻桃色。
候昊正看著出神，捏著包子的溫燁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認識我？”
“沒！”
候昊也不知道怎么了，他退后兩步，刷的紅了耳根，覺得這樣避開太刻意，又捏著錢往前湊了兩步。
“我買包子！”
溫燁覺得這人有意思啊，你來這里不買包子難不成賣核武器。
她掀開包子屜看了看，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要幾個？”
候昊比了個二。
覺得對方在罵自己的溫燁，冷臉，“兩個？”
“兩塊錢的。”
這小黃毛怕不是個傻子。
溫燁拽了個塑料袋給他撐著，然后夾了四個白胖的包子裝進去，候昊手撐著塑料袋，下意識的憋著氣。
他也不知怎么了，總覺得今天衣服不夠干凈，手也是帶著黑道子，對了，他起來的時候洗臉了嗎，會不會還帶著眼屎？
候昊動動胳膊，覺得除了頭頂的頭發，渾身都不自在。
包子一裝好，他就逃也似的跑了，跑出十幾米發現沒給錢，又跑回來把錢拍柜臺上。
溫燁：已確診，這是個毛毛躁躁的傻子。
深覺丟臉的候昊這次跑的更快了。
直到跑出很遠，才狠喘了兩口氣，這家包子鋪太不對勁了，連著他都不對勁起來。
“胃口這么好啊。”
謝春風拍了候昊左肩，然后趁著對方回頭，從右邊手疾眼快的搶過了他手里的包子。
“嘶~好燙。”
謝春風捧著包子，左右手來回換著吹，等到好了一些，這才一口咬下去。
豬肉蓮藕餡的，皮軟肉香。
“你在那買的，味不錯。”
候昊心不在焉，“那家包子鋪太不對勁了。”
謝春風笑，“人肉做的？”
“那倒不至于，反正就是不對勁。”
候昊說不上來，他拉著謝春風往前走，“你以后別進去買包子，會不正常的。”
“我看不正常的是你。”
謝春風揚了揚手里的包子，踩著自行車往前竄。
“誰先到學校誰第一，輸了的買午飯！”
候昊扯著兩條腿在后面狂追。
“謝春風你坑我！”
人漸漸的少了下來，王梅催著溫燁去上學，“趕緊穿校服去上課去，別再遲到了。”
“不用著急。”
溫燁給她妹兌上奶粉，“今天是開學第一天，除了打掃衛生就是打掃衛生，不上課的，晚點去沒關系。”
她把吃飽了的溫柔放進嬰兒床，然后去外面收拾桌子，等都忙完了，又給一直熱著的鹵水加了水，看熟食柜有短缺的，又往里填了兩斤雞爪子。
王梅看著她忙活，然后突然昧過味來，“溫溫，你這推三阻四的，不是害怕上學吧。”
溫燁頓住了。
……有這么明顯嗎？
“不要放心不下我。”王梅把校服遞過去，“去上學吧，像你這么大就該在學校里好好上課，等你考上大學，媽就享福了。”
溫燁深覺得上大學跟享福沒什么特別關系，不過重來一次，她確實想完成學業。
成績好不代表什么，但是有時候好成績能說明很多問題。
她成績一直不上不下，而且偏科的厲害，街坊鄰居碰面，提起自家孩子學習怎樣怎樣，考了多少多少分的時候，王梅一直是被最后拉過來墊底嘲笑的那個。
溫燁想成為王梅的驕傲，成為讓她一提起，就眉飛色舞的存在。
她咬著發圈綁了個馬尾，鏡子里的她滿臉少年稚氣，只一雙眼睛不再意氣風發。
“加油……”
溫燁暗暗打氣。
“你已經回來了。”
“第二次機會加油！”
溫燁擼起袖子，紅著眼眶。
“加油！”
王梅抱著小拳頭緊緊握起的妹妹，笑的眉眼彎彎，“閨女加油！”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