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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問山四十

  • 撕破夜
  • 此山而
  • 3038字
  • 2020-03-10 23:16:15

虎已調,山何在?

顧玢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清緣大師與我分道揚鑣,分頭向冷月宮和朝暮殿,墟主可曾見到他。”

陰樆桾道:“相別匆忙,并無端倪。”

江擇:“樆桾不都說這是兩批人了嗎?”

顧玢道:“江宗主不是知道的嗎?換信之人和我身邊假扮的清緣大師也是兩批人,這兩批兩批的,說不準合計著合計著就成一堆了。”

江擇嘆道:“所以我們現在是去是留?”

話音未落,他和顧玢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把視線轉向了陰樆桾。

陰墟主又把兩只袖子摸了一遍,在心里暗暗懷念了一下廣袖箭袖輕衣華服,果斷道:“留。”

顧玢單手捏了下眉心,問道:“墟主,是要等……虞后主有所動作還是另有安排?”

江擇牙疼地別過臉,憋著滿肚子的笑,沖陰樆桾擠眉弄眼,無聲地表示:“你家上卿真不愧是你選出來的,心眼兒忒多,真他媽不好養活。”

陰樆桾微微展顏,雖然沒有笑意,卻顯得輕松寫意:“諸位卿家如此苦心孤詣,本尊實則幸與榮焉。”

江擇犯愁:“唉,真是沒猜錯,這是哪位要來篡你的位?這么大排場,把我都卷進來了,套路多的也不怕把自己繞在里面。”

顧玢在腦中過了幾個彎兒,有些詫異,問道:“墟主,江宗主,您們怎知這彩頭壓在了我身上?”

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多么的愚蠢,找補道:“我的意思是,形式迷亂,紛繁復雜,你們是怎么一下子抓住主線的。”

江擇翻了個白眼,無奈道:“顧上卿,不是我說你,你和天煞孤星也相差無兩了。你自己算算,自打你出面過后,別說囚夜澤和迷仙引站在風口浪尖上,就連我影孤絕都是殃及池魚。說老實話,現在一出事兒,我就往你身上聯想,不瞞顧上卿,十之八九,準了。”

顧玢:……

滿懷希望地看向了自家墟主。

陰樆桾淡淡道:“沄斂,當初要是你真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就沒有這檔子事兒了。”

顧玢的臉色難得拉下來幾分,言語也難得尖酸刻薄了幾分,他道:“剛剛大權在握,就要是以死清君側了,要是真效仿孟德,我就是九尾狐都不夠玩兒命的。”

江擇心道:別看平日蔫兒了吧唧,一說兩句就臉紅,顧上卿原來還藏著一副伶牙俐齒,長見識了。

陰樆桾輕輕地搖了搖頭:“過去的事兒,何必耿耿于懷?我說的是囚夜澤。”

顧玢悶悶地反駁道:“我沒有耿耿于懷,只是……算了。囚夜澤更別提,我,竄您的位,說出去也得有人信。”

江擇道:“那說明顧上卿還是沒放下,還是內心郁結。要是真解開心結,更應該放眼當下,想想你家墟主不是嗎?顧玢,你心里還是有夜來一席之地的,只是傷了心,才選擇留中不發的。”

陰樆桾心道:江墨淵你挖墻腳還上癮了是嗎?本尊找個長史,你嫉妒啊?嫉妒自己找去,在我這后院起火算是干什么的?

當然這種有失體統的話在陰墟主哪兒就成了一道若虛質實的目光,輕悠悠地飄到了江宗主的身上,江擇感覺后脊一涼,識相住嘴。

顧玢訕訕地說不出話,吭哧癟肚半天,道:“墟主。”

陰樆桾神色平常:“沄斂,你若是態度強硬一些,反而顯得我們之間堅不可摧。你隱忍退讓,我們兩人關系太好,反而像是你簽了賣身契,或者說是潛伏于此當內間,給人很多可乘之機。”

“墟主,我,我,我真的不是這么想的。”顧玢一時分寸大亂,話也語無倫次起來,“我真的從來沒這么想過。是,我承認,我選長史之時,確實有私心,但是,但是我。”

他自己吭吭哧哧半天說不清楚,又把臉漲了個通紅。

江擇滿面愁苦地轉過了頭。陰樆桾已經起身,到了顧玢眼前。

顧玢:“墟主,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說不清了……我。”

陰樆桾善解人意地勾了一點唇角,他說:“說不清就別說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兒,過了清明,拜了君臣,他們也就鬧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陰樆桾把手輕輕地搭在了顧玢的肩上,有意說點什么調節氣氛:“其實墨淵說得對,我也不是很理解,你為什么能舍了一身前程似錦,來我這破爛地方。”

顧玢道:“墟主,你和夜來不一樣,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

陰樆桾相當自然地扯了手,淡聲回道:“沄斂,世界上是沒有神的。”

顧玢固執道:“墟主,我知道的,你不是神,是人,不自量力的人,我也是。”

陰樆桾一雙眼撲閃了幾下,看上去更為俊逸,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他道:“你,知道了?”

顧玢輕笑一聲,“身體力行,所以感觸頗深。僅此而已,多的,一概不知,江宗主也不肯告訴我。”

“墟主,我說過的,國無人,怎敢明哲保身?”

恍恍惚惚間,陰樆桾下意識道:“夜無疆,怎好藏鋒避塵。”

江擇有種錯覺,陰樆桾好像是要哭出來了。

他一個人,撐了太多年了,真的沒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連江則本人都自以為只是淺嘗輒止。江擇挺不是滋味兒地想:也許,顧玢他們兩個,真是命中注定也說不定呢。

不過這氣氛實在是有點詭異,詭異的感動,詭異的心酸。

江擇這回真是受不了了,這么別扭的話,他們兩個說了牙不會硌得慌嗎?打斷道:“兩位在現世這么多天,抓到那個人了嗎。”

兩人對視一眼,心里仿佛都有什么東西說清楚了,空蕩蕩地疼,又空蕩蕩地欣慰。

顧玢輕咳了一聲:“二十八那天,把易院長送走了,這才多久,應該是沒出來,但,我大概想到了。”

陰樆桾嗯了一聲,“太宰治”

江擇疑惑:“誰?”

顧玢解釋道:“一個日本人,旱田研究保護文物機構的駐華使臣。”

江擇道:“哦,就是那個攛掇你們在紫禁城做內應,里應外合偷東西;還趁機弄丟了《喪亂帖》的雜種?”

顧玢尷尬地笑個兩聲,應道:“是他。”

江擇奇道:“怎么猜到的。”

顧玢道:“我和墟主在現世呆了小半個月,所收的貨,我都一張一張地親自審過,畫風太不對了。不是說不像,而是太像了。和原畫對照,幾乎就是模本。我一開始也只是憑感覺,單純感覺所有畫的筆鋒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相似,還是后來找七爺借來的顯微鏡才敢下筆標注。由此可見,畫作出自一人之手。”

顧玢說道“后來”二字就有點不好意思了,似乎是覺得這方法不大入流有點丟臉。

他笑了一下,繼續道:“當然,這并不是說,所有的畫都一定是太宰治臨摹的,他么日本人既然能大放其詞地覬覦我國真品,相比還是有幾位能工巧匠,該是手下人干的。”

“江宗主,這里我要解釋的是,臨摹不是算術,您應該知道,臨畫之時,要對原畫,爛熟于心,胸有成竹,才能一氣呵成,有所媲美之處,說他們在故宮里沒有內應,打死我都不信。不過,想必內應在里面也不能把真品給摸出來,易院長和陸……唉,這稱呼愁死我了,”

陰樆桾面無表情:“你從我,叫師侄。”

顧玢點頭,繼續長篇大論地給江宗主解釋:“畢竟易院長和陸師侄都還好好活著呢。內應只是借了職責之便順手拍了幾張照片。”

“話說,有心在故宮安內應并且真有本事安的,一個是黨國一個就是宗室,情況不妙的是,這兩個大人物,目前都被太宰治拉上了船。”

江擇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倒不是他反應慢,這是真真的術業有專攻,影孤絕又不倒騰這些玩意兒,聽著顧上卿用大白話解釋專業術語,江擇才算是聽進去了不少。

他學著顧玢的樣子,單手捏了捏眉心,很快就把中間捏的一片紅,半天恍然大悟:“我總算是理清楚了。”

隨即輕笑一聲:“感情,慕容府和海蘭家真是關系匪淺啊。”

顧玢:“哪有,宗室從中斡旋又不是一日兩日了。”

三個人趁著難得的機會碰頭一對消息,終于艱難的聯系齊了一切——慕容蜚對小顧上卿心生不滿,意欲取而代之,就到處找人捅婁子轉移這兩位的視線,把他們支的遠遠的,安心謀劃反動大業。

顧玢忽然皺眉,旋而又笑道:“慕容公子不是給也來騙了。”

江擇不以為然道:“不管中間饒了多少個彎彎繞子,只要最后目的相同,誰都能站到一起。”

陰樆桾的手好像是抓住了并不存在的拂塵,淡淡道:“以不變應萬變。”

他抬眼看向窗外,一片灰蒙蒙的——葉紋米的夢境之地似乎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世外桃源,他輕聲道:“陰家一貫如此。”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江擇笑了一聲,下一秒,從懷中摸出一把骨扇,毫不留情,向顧玢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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