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沉木座椅
- 鎖煙濃
- 里音
- 4098字
- 2022-08-04 19:01:55
知道了青泥珠的典故,人們有笑話義王貪心不足的,有說義王財迷心竅的。殊不知這正是義王的目的所在。當今圣上生性多疑,義王一無妻妾二無家小,若再是沒有一點癖好,那豈不是說明你別有所好?義王最怕的就是這個。因此才會不惜血本,廣為收藏。成了朝歌中首屈一指的收藏大家。
應皇子聽二皇子言語之中似是對義王的收藏頗為向往。便伺機說道:“既是皇兄如此感興趣,不妨就趁著今日前去一觀如何?恰巧應禎也剛得了一件玉器,想請皇兄代為賞鑒。”
二皇子眼睛一亮,可隨即就干笑幾聲說道:“今日就罷了。有兩位小皇子在此,需早些回宮。改日,改日定去。”
應皇子也沒有強求,便隨著二皇子回到敞廳。
卻說秀妃。一直從旁觀察著皇妃,越看越覺得是二皇子多疑了。眼前明明就是個瘋瘋癲癲的瘋子。哪里會有二皇子所說的那般心計?可為了萬無一失,又屈尊降貴,問起了一旁的紫玉。只是雖是在對紫玉說話,可身子卻昂然不動,依舊面向前方,連眼風都不像紫玉那邊瞟一瞟。聲音威嚴冷冽:“你家皇妃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紫玉聽出秀妃語氣里的不遜,屈膝答道:“回秀妃娘娘,皇妃醒來之后,一直神志不清。現下已是好得多了。”
“那她平日里都是這般瘋玩瘋鬧嗎?有沒有清醒的時候?”秀妃又問。
“皇妃現下便是清醒著的。只是,有些貪玩,便是平日里也是在園子里跑個不休。”紫玉道。
“哦?那老夫人都不管的嗎?”秀妃道。
“老夫人和皇子昨日才從義王府回來。一進門便險些被皇妃套住了。”紫玉道。
“哦?是怎么回事?”秀妃大感興趣,竟回頭看著紫玉問。
紫玉便將皇妃從追兔到追人這一段從頭說了一遍。聽得秀妃那冷玉一樣的臉上也露出了些笑容。雖然短暫,可也讓她整個人活了那么一瞬。紫玉這時才覺得,這秀妃娘娘原來很是年輕。
“那皇子呢?”秀妃很快恢復了常態,優雅而傲慢的緊了緊肩上的披肩,繼續問道。
“皇子也是昨日才回來。自從義王病后,皇子一直跟老夫人住在義王府。”紫玉道。
“那皇子沒去義王府之時,也不管的嗎?”秀妃盡量問的像是對皇妃的瘋癲感興趣。
“皇子的正事要緊。況皇妃有奴婢們照料,不敢勞皇子分心。”紫玉道。
“哦?”秀妃又回過頭來。“你是說應皇子和皇妃并不曾宿在一處?”
“回秀妃娘娘,自皇妃病后,皇子就宿在偏院。至今都是如此。”紫玉答道。
“那他二人也不常見面?”秀妃自覺問得有些急了,可她忍不住。想一鼓作氣問個明白。
“皇子忙于正事,便是難得回來,也只是囑咐奴婢們好好照料皇妃。”紫玉道。
秀妃回過身來看住如此紫玉:“你是否覺得本宮怎地如此饒舌,竟和一個長舌婦一般無二?”
“奴婢并不覺得娘娘此問有何不妥。”紫玉道,“皇妃醒來至今,外間傳言不斷,娘娘便是有些好奇也是情理之中。況且娘娘本就是探望皇妃而來,便是多問幾句,也是一片關切之意,奴婢又怎會多想。”
秀妃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又抬起眼來,用狐疑不解的目光瞟了紫玉一眼,覺得這個丫頭有些過于伶俐了。雖然她看起來謙卑恭順,可說起話來卻是伶牙俐齒一句不落。便又說道:“你這樣在背后談論主子的是非,可是因為皇妃現在神智不清之故?”
紫玉頓了頓,面上更加恭順,“奴婢只是在回秀妃娘娘的話。況且奴婢說的這些在這府里盡人皆知,也算不得是非吧。”
是夜,二皇子和秀妃回到府里,屏退下人。秀妃便將東府之所見所聞一一向二皇子道來。二皇子聽著頻頻點頭,待秀妃說完才道:“這倒是跟我從偏院側面打聽來的一模一樣。如此說來,這應皇妃是確乎瘋了。”
“可不是嘛!能足足跟兩個孩子玩了一天!哪有半分皇妃的樣子!
”秀妃道。“倒是她那個丫頭頗為伶俐,說起話來滴水不漏。”說著,便將和紫玉的一番對話說了一遍。
“哼!刁奴欺主。”二皇子哼了一聲,隨即又道,“如此我便可以放下心來。而且,今日看應皇子之意,似是有心拉攏與我。想來他也知曉自己的處境,想為自己找個靠山。”
“如此不是正好?”秀妃道,“應皇子必是得了義王首肯才敢如此說,那這便是義王的意思了!你現下正為無錢打點朝臣而發愁,若能得到義王資助,豈不是天助你也?”
“你懂什么!眼下父皇對我戒心未除,此時斷斷不能輕舉妄動。只要那應皇子確實無人相助,遲早都是我囊中之物,不急于這一時。何況……”二皇子說著嘴角泛起一絲獰笑。“我也不想就這樣輕易饒過那個野種。我一日不表態,他必然一日提心吊膽。我就是要他提心吊膽不得安寧!”
有的人生來似乎就是為了帶給別人陰影的,看著別人活在陽光下會讓他心里刺撓的難受。他會利用自身的一切,給人制造不痛快甚至痛苦難過。讓人活在他的陰影之下,最好永世不得超生。
“你為何這樣恨那應皇子呢?”秀妃親手給二皇子倒了杯茶,一邊窺著他的臉色問道。
二皇子冷哼一聲道,“恨他?他也配!他一個野種,本就不該來到這世上。可父皇昏庸,非但讓他出生,還讓他生在了義王那般奸徒之手,享盡了榮華富貴!最可恨的,竟敢跟我等一樣也稱皇子!真是奇恥大辱!”
“既是如此,你何不想一計策,他日既能除掉那野種,又能將義王的家財盡收囊中?”秀妃兩眼放光的說道。“早就聽說那瘋皇妃雖是神志不清,卻酷愛收藏珠寶,有很多淘寶之人遍尋海內外為她搜羅寶物。我今日親眼所見,才知此言不虛。光是那些首飾盒就已是難得一見的寶貝,可以想見里面裝的更是何等的奇珍異寶!”
“如此下去,何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二皇子愈發恨得咬牙切齒,好像別人偷走了本該屬于他的東西。隨即長吁了一口氣,“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就且讓他再受用幾日吧!”
卻說義王漸漸康復,便讓應皇子設宴,回請在病中一應前來探望之人。根據義王的授意,分為三批宴請。第一日請的是太醫院的幾位太醫。義王病后,幾乎把太醫院的諸位太醫都勞動遍了。就連圣上也親自帶了一位邢國忠邢太醫,到府為義王診脈。如此隆恩,讓義王感激涕零。刑太醫乃是新到任,很是詳細的望聞問切了一番,說義王所患乃是肺癆。其時,正值義王病重之時,聞聽此言,難免有些灰心。圣上看在眼里,這才放心。第二日請的是朝中前來探望過的同僚,第三日則是商會的幾位首領。
為表誠意,義王拖著病體一一參加。到了第三日,便有些吃不消了。可為免被人說勢利,便強撐著到了酒樓,坐下來直喘氣。眾人看義王如此,也是紛紛問候。應皇子代表義王敬過一輪酒后,酒席便開始了。商會不同于官場,大家沒有那么多講究,幾杯酒下肚,便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坊間最近流傳的趣聞來。多是些風流艷事,幾個人邊說邊樂。義王聽著卻很是不耐。正欲托病先行告辭。卻聽工匠行會的首領趙承志說道;“前日家里的門框壞了,我便去行里一個老木匠那里,想讓他給重打一副。閑談起來,那老木匠說,宮里來人在他那里打了一張能抬的椅子。”
“這有何稀奇,也值得你這樣鄭重其事的說來。”商會會長黃有志喝的連脖子都通紅,正聽著小寡婦寂寞難耐聽的興起,聽見趙承志打岔,便不以為然的說道。
“那老木匠把鋪子里最好的木料拿出來了,宮里來人還是說不好。最后自己帶來一方沉木,通體黝黑。一看就是有些年頭的。”趙承志不慌不忙的說道。
“那沉木又有何了不起?那宮里什么好東西沒有?”黃會長直著脖子說道,“你我在座的誰沒辦過皇差?這也值得一提?”
“可那樣好的木料,就只為打一把椅子,還是能抬動的。這你們還不覺得……什么嗎?”趙承志一一看著眾人,眼神急切的想從他們臉上看出點什么,可人人都是一臉木然,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么。只有義王心里一動,可面上卻沒有任何表示。
“哎呀!你就別在這里賣關子了,有話就直說吧!”黃會長不耐煩的一擺手道。
趙承志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對這些人的遲鈍大為不滿。頓了頓還是說道:“椅子是給宮里打的。宮里什么人才配用這樣好的木料呢?這是其一。其二,宮里又有誰會用得上這把椅子?”
“那可多了!宮里人那么多,你我哪里能人人都知道啊?”黃會長道。
其實趙承志說到這里,那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只是黃會長一味想駁倒趙承志,顧不來多想。
“那椅子我也見過,闊大笨重,應該不是為女子所造。”趙承志只得進一步說道。“依趙某人看來,只可能是給……”
“啊!”只見義王打了一個長長的哈切,伸著懶腰說道:“幾位仁兄說的好不熱鬧。在說些什么呀?小王倒不覺睡著了。唉!真是人老不中用了。慢待之處,還請幾位不要見怪才是。”
義王說著,不動聲色的對應皇子使了個眼色。應皇子會意,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猛地一拉門出來。只見走廊上一個背影匆匆離去。
應皇子不便追蹤,只得假裝去茅廁,繞了一圈才又回到屋里。
義王此時已是疲態十足,看著似是隨時都會昏倒過去。眾人便紛紛起身告辭。
這日晚間,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義王書房的門口就有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他立在門口,四下打量了一番,這才輕輕敲響了房門。
門吱呀的拉開一條縫。黑衣人迅速的閃了進去。
“可打聽到了什么消息?”義王開門見山的問道。顯見的事態緊急,容不得說別的。
“太子府依舊是重兵把守,方圓三里之內怕是連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只聞得到濃濃的藥香。”黑衣人道。
“哦?三里之外都能聞得到藥香?”義王問道。
“是啊。許是今日順風的緣故。”黑衣人道。
“那也不可能吹到那么遠吧?”義王自說自話的踱著步。
“屬下也覺得有些奇怪。”黑衣人道。
“別的可還發現什么?”義王問。
“別的倒沒什么了。”黑衣人想了想又道,“對了,前些時,我家一個鄰居,說他兒子在太子府當差,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消息了,他去宮里找,看守宮門的宮人說,太子府有好幾個宮人因為偷懶被逐出宮了。他不依,說他兒子根本沒有回家,為此,還被打了一頓。因為事關太子府,屬下就記下了,不知可否有用?”
“按說,這宮里逐人也是常有的事,可是這太子府……”義王不覺又拿起玉佩,在手里摩挲著。“就是掉下一片樹葉,那也能驚起一片回響啊!大意不得哪。從太醫院打聽到什么沒有?”
義王又問。
“自胡太醫抱病歸隱之后,這太醫院都是些生面孔。屬下不知底細,不敢隨意打聽。只是聽說,好像一直還是那汪雪汶汪太醫在主治太子之病。別的就沒有什么了。”黑衣人道。
“汪雪汶!”義王哼的冷笑一聲,“這么久以來,可有人見過汪太醫?怕是連他的家人也未曾見過吧?”
“義王說的正是。”黑衣人道,“屬下也曾裝作貨郎,去往汪府所在的巷子。聽汪府的下人說,他家老爺自年前八九月份至今一直沒有回過家,不過俸祿卻是照發。”
“嗯,知道了。”義王點頭道,“你先去吧。還要多派些人手,有關太子府,太醫院有一絲蛛絲馬跡也不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