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那里,直到希律死了。這是要應驗主藉先知所說的話,說:‘我從埃及召出我的兒子來。’”
——馬太福音 2:15
兩千年前,受到天使指示的耶穌一家逃亡到埃及,在眼前這座阿布希加-圣塞格魯斯及酒神巴格斯教堂所在的地方躲藏了三個月。公元四世紀,教堂落成,是為開羅最早的科普特教堂。“科普特人”是阿拉伯人在公元七世紀中葉占領埃及之后對埃及原住民的稱呼,也就是說科普特人是正統的古埃及人的后裔,游客們前幾天參觀的古跡都是由他們的先祖遺留下來的。
雖然從七世紀開始,埃及就一直是一個***國家,而且基督教和***教在歷史上水火不容,教堂也一度被毀,但這里的遺跡卻一直被保留下來。多年來,這里一直受到基督徒的頂禮膜拜,以至于每年的六月一號,他們都聚集于此,舉辦盛大的紀念儀式。
與歐洲那些盛氣凌人的大教堂比起來,這座教堂顯得很溫和。穿過蜿蜒曲折的小巷子之后,就會發現它藏身于普通的民居之間;教堂本身并不高,外部也沒有豪華的裝飾,就像穿著一件土黃色斗篷的埃及母親。也許正因為這樣樸素親民形象,才使得虔誠的信徒進出時,散發出一種淳樸的信仰的光輝。
龍飛帶領著游客們進入到教堂里。教堂內部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紅與白——紅色是整座建筑內部全部用紅磚砌成,白色是紅磚之間用白色的石灰粘合。無數簡單的矩形堆砌出了整座建筑,密密麻麻,看起來就像是在一張紅色的紙上畫出了一個個白色的網格。游客們對教堂的第二印象是靜謐肅穆。由于時間尚早,而且不是周末,此時教堂里人很少,靜悄悄的。教堂的正前方是圣龕,圣龕的頂上是一個小穹頂,穹頂上立著一根十字架。在屋頂柔和的燈光的照射下,圣龕顯得更加神圣。游客們置身其中,明顯感覺到了這種靜謐肅穆,都不約而同地低聲謹言起來。教堂帶來的第三個印象應該就是古典了。與其他教堂一樣,面對著講經臺的,是一排排實木長椅。這些長椅有的歷史已經非常悠久了,多年來被信徒們坐臥,已經被磨得光亮,有一種沉穩厚重的感覺。教堂側面的墻上還掛著一些宗教繪畫,內容是耶穌的門徒、圣母子等。這些繪畫都是拜占庭風格,并沒有采用透視法,充滿了中世紀的味道,這更凸顯出這座教堂的古典意味。
在這里作短暫停留之后,龍飛帶著大家往教堂右邊的一道門走去。那是通向地下一層的入口。不知道是哪一年修建的樓梯,又窄又陡,而且出于保護古跡和文物的目的,這里的燈光都不是很亮,游客們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著,宋歡歡走在最后,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龍飛走在最前面,對身后的游客們介紹道:“地下一層是這座教堂最神圣的地方,也是教堂存在的意義。”
沈艷芳問他:“這里就是耶穌一家曾經住過的地方嗎?”
“是的,”龍飛回答道。
沈艷芳繼續問道:“你說這游覽古跡的感覺挺奇怪的哈!明明沒有自然風景好看,卻總讓人覺得開眼界,這是為啥?”
龍飛沒有說話,倒是走在她前面的陳唯墨回答道:“我覺得,我們的世界就像一個四維坐標系,分別是經度、維度、海拔,還有時間。我們站在這里,前三個坐標全部都和古人一樣,如果把時間坐標往回撥兩千多年,我們就能與耶穌一家碰面。所以我們站在這里的時候,就是我們離他們最近的時候。同樣的道理,我們去拜訪其它歷史遺跡的時候,也就是離它們記錄的歷史大事件最近的時候,這足以成為我們自己生活中的大事件。”
沈艷芳想了想他說的話,說:“哎!好像確實是這個理兒啊!小陳你懂得真多。”
陳唯墨這番話,最能引起共鳴的,還不是沈艷芳,而是她身后的王黎。這正是她一直秉持的觀點,沒想到自己以前素昧平生的陳唯墨竟然懷有跟自己一樣的想法,有那么一瞬間她不禁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任何想法都能被他看得洞若觀火。對于此,她也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她就著陳唯墨的觀點補充道:
“沈姐,所以我們在游覽古跡的時候,一定要去了解這些古跡背后的歷史,知道它們的意義,不然就只是在看一些老舊的房子罷了。”
聽到他們的談話,徐承歡打趣道:“哎呀,咱們團隊里的兩個智商擔當還真是心有靈犀啊!”張笠也附和道:“真是。”說完兩個人一起壞笑起來。旁人不知道這話中的潛臺詞,而陳唯墨和王黎一聽就明白了,王黎自然是一陣羞赧,陳唯墨則自是坦然。
韓煙霞敏銳地察覺到張笠和徐承歡可能知道些什么事情。既然已經表現出能被外人察覺到的情況,那很有可能陳唯墨和王黎的事情有積極的進展。她開口說道:
“我覺得小陳說的很有道理。我們現在聚在一起,在四個坐標上都是重合的。世界那么大,時間那么長,我們得多么有緣才能重合?所以,與投緣的人相遇,結伴而行,雖然時間不長,但也是自己生活中的大事件。你說是吧,麗麗?”
王黎聽她這么說,自然清楚話中的深意。她不是想讓自己背叛丈夫,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尋求片刻的歡愉,而是想讓陳唯墨的介入來治療自己心中的情感創傷。而經過幾天的相處,也確實覺得陳唯墨是一個正直可靠的人。但是,用一個人的真愛來治療自己,這么自私的事情,她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答應。對于韓煙霞的這番話,她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敷衍了一下。
正說話間,游客們都下到了地下室里。地下室里面闊三間,中間由六根圓柱隔開。這里和樓上一樣,全部都由紅磚砌成,只是這里的紅磚的“年紀”明顯更大,因為這些紅磚在漫長的時間長河里已經被磨損變得斑駁圓潤了。為了保護古跡,游客們只能隔著一道圍欄瞻仰古人遺跡。經過兩千多年的時間洗禮,這里的古物早已湮滅在歲月長河之中,而這個地下室本身倒是變成了圣跡。現在,地下室里陳設很簡單,居中的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木幾,面對著游客的墻中間擺著一張耶穌的畫像;左邊的房間地上鋪著一張涼席,涼席上再鋪上一層地毯,頭的位置放著兩個枕頭;右邊的房間就幾乎什么都沒有了。這簡陋的陳設,仿佛在向前來朝覲的信徒和各地的游客們訴說當年圣家庭在避難過程中所蒙受的劫難,虔誠的教徒在瞻仰這圣跡的時候,也許會潸然淚下吧。
地下室并不是很寬,停留的時間比較短。游客們抓住這一點時間,紛紛拿起手機相機把這個場景記錄下來,然后陸續從地下室另一端的出口出去了。出口同樣是狹窄昏暗的臺階,上去之后到了教堂的另一個房間。在這個房間里,最重要的文物就是地上的那口井了。這口井位于房間的正中央,沒有井檐,井口與地面齊平,上面蓋著一塊玻璃,防止人們跌落。井口被鑲上了一個白色的大理石圓環,與房間地上鋪設的紅色地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游客們不得不注意到它的存在。大理石圓環上用阿拉伯語和英語寫著兩行字。游客們沒有一個人認識阿拉伯語,認識英語的倒有幾個。他們湊上前去,逐字念出來:
“The well which the holy family drank from.(圣家族曾汲水之井)”
龍飛進入房間之后就故意站到角落,不說話。因為他知道游客們會自動被吸引到那口井那里。等他們看出怎么回事了,他才開口說道:“大家都知道這是什么了吧?”
“這口井,是以前耶穌一家人用過的井?”張晟問道。
“沒錯。這口井已經有兩千多年的歷史了。當年耶穌一家人在此避難的時候,就從這口井里取水。”
聽聞此話,大家再一次把相機手機拿出來,聚焦在這口井上,咔嚓咔嚓地拍著。按照陳唯墨說的,這些都是古人留下來的遺跡,是他們離古代圣人最近的時刻。
參觀完這口井之后,時間還剩一些,大家就在教堂里稍事停留,繼續游覽,看一些之前沒仔細看的東西,拍一些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