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初春的一天上午,我來到名山縣城外,把車停在一個樹林空地上,順著泥濘不已的小路,我艱難往上行走。寒風陣陣,雨雪讓我的嗅覺變得格外敏銳——
持續一周的雨雪,今晨不再搖擺
透過樹梢,隱約可見一個女人
用盡了所有服飾和風月
才安然老去
我在雪景中想起不遠的桃花
想起磨損嚴重的老電影
想起了艷陽的凡·高
用濕淋淋的農鞋踩低天際
以及老年博爾赫斯
顫抖的手掌擦亮的漢碑
就像我注視陡立在鼻梁的雪
開花,又在一根火柴上凋謝
雪景的黎明
與穿過雪景的月光
同樣在馬槽留下水跡
這讓秘密
看起來
如同草料
當一滴飛雨追上另外一滴飛雨,當一支響箭追上另外一支箭,以“飛行強奸”的突兀方式完成大灌頂儀式。我還是不能相信,那在發霉的殿檐上,怎么會長出一朵小花?!
前不久,我從四川大學圖書館借出晚清名山縣知縣胡壽昌所撰《蒙寇志略》一書,胡壽昌自署“愚溪山人”,在柳宗元筆下,愚溪的純潔秀美與自己的高尚情操、文學才華彼此呼應,把愚溪不能有益于世的惋惜和自己抱負不能施展的抑郁融合在一起,字里行間蘊蓄著自己被埋沒受屈辱的憤懣、不平和抗議。很顯然,胡壽昌以此自命,也是大有心緒之人。此書于光緒十六年(1890年)刊刻于成都,數萬字篇幅全部記載的是李藍起義軍攻打雅安、名山、丹棱、洪雅、眉山的戰事,圍繞小小的名山縣一地,胡壽昌忠實地記錄了一系列大小血案。
在李藍大軍橫掃巴蜀時候的1860年,胡壽昌年僅三十出頭,在同行王崇昆眼中,他儼然英姿颯爽,氣度不凡。在得知被授命為名山縣知縣后,感恩戴德。他慷慨自許,認為受命于危難之際,國家寸土決不可棄,與同時被授命為丹棱縣知縣的王崇昆歃血為盟,結為兄弟。道理十分簡單,既然均為戰事慘烈、防備形同虛設的小縣之長,唇亡齒寒,不能不互為依托。
兩個知縣到任后,“召集流亡,備器械、練圖勇,為守御計。無日不往返函商,有令必回。”(《中國野史集粹》,巴蜀書社2000年9月版,第三冊230頁),盡管拼死抵擋,奈何起義軍如山洪一般洶涌咆哮,因為無力立即肅清境內敵軍,被清廷撤職。駱秉章入蜀后,臬司楊重雅認為,這兩個人為人處事“異于流俗”,極力向駱秉章推薦這一對“城隍廟的鼓槌”,終于又得到啟用。當然,這已經是名山戰事之后的事情了。
在李藍大軍占據宜賓吊黃樓一線、刀鋒直指犍為、名山時,《蒙寇志略》中特意提到一個本土人士:何崇政。
熟悉一點巴蜀武術歷史的人知道,峨眉派亦剛亦柔,一派玉樹臨風。南宋時期,已經眉毛純白的德源長老,“白眉道人”,他模仿山猴動作,創編出一套猴拳。一直流傳至今。德源長老還把峨眉山僧道的武技資料收集起來,編寫《峨眉派拳術術》一書,這是目前找到的有關峨眉武術的最早文字資料,是峨眉派武術發展成熟并自成體系的標志。在這個譜系里,何崇政具有承先啟后之功。
在一般歷史記載里,何崇政被人稱為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的“記室”(相當于隨身秘書),說他兵敗脫難后,削發為僧法號“湛然”,來往于川西、川東等地,以哥老會的組織形式結交八方豪杰繼續反清,曾經在峨眉山主持多年。他撰有《峨眉拳譜》一書(亦稱《拳乘》,今留有殘本),成為峨眉派武術理論奠基石,開篇有詩“一樹開五花,五花八葉扶。皎皎峨眉月,光輝滿江湖”的概述。這其中“一樹”指峨眉武術,“五花”指巴蜀的五個片區,而“八葉”則指四川武林中的“僧、岳、趙、杜、洪、化、字、會”八個門。“五花八葉扶”意味著五個不同地區的流派和八個拳術門派互相影響,互為依托。
《峨眉拳譜》出自他手不假,在巴蜀武林被尊為經典。但何崇政既非太平軍,更非翼王石達開的“記室”,而是地地道道的本土異端。顯然,與后來升任四川提督的唐友耕一樣,他也是一個正宗的流氓無產者。
《崇慶縣志》記載,何崇政蒲江縣干溪保人,為落第秀才。我估計還是胡壽昌的記載更為準確。他的《蒙寇志略》言之鑿鑿,何崇政生于清咸豐年間,名蒲,出生地在與名山縣接壤的何家山。少年時代就膂力無窮,精通武藝,加上為人“豪俠好義,急人之急,遠近惡少爭附之”。咸豐六年(1856年)何崇政參加府試,因針砭時弊,遭到主考官指斥和鞭笞。他一度得到術士李御風的“神授兵書”,于是心存異志。咸豐九年(1859年)李永和、藍朝鼎揭竿而起,何崇政一方面滿懷對制度的憤懣,另一方面知道屬于他的時間開始了。
這就像獻寶的卞和一樣,他得到的回報,是體制的當頭棒喝。晚清《名山縣志》記載,何崇政一心報國貿然來到官營,上書《平洪楊策》,請咨送江南大營效力。當時川人向榮為主帥,知府蔡步鐘以“違制笞之”。盡管他慷慨陳詞,渴望制度能夠理解他保家衛國的赤膽忠心。但這樣的陳述均被官人理解為一種利用危局訛詐政府的伎倆。看來蔡步鐘也并沒有打錯,因為按照清制:士子不談國事。
歷史大錯被蔡步鐘就此鑄成,他為此必須償付巨量的鮮血才能贖清。
被亂棍打出,何崇政報國之心不死,他直奔前線而去。在快到宜賓的路上偶遇提督馬天貴。何崇政攔住軍隊高呼“獻策”,奉上《擒藍李策》。馬天貴看著這個一身襤褸的強人,口出大言,咋咋呼呼,官威受到冒犯,下令“笞之”。何崇政缺乏卞和那樣的耐性,他憤激到了極點,走出門來,何崇政仰天大喊一聲:“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立馬掉頭直奔李藍起義軍營壘。義軍多為胸無點墨的農民,從天落下一個能文能武的人才,不禁喜出望外。為展示自己遠非紙上談兵之輩,何崇政決定在敘府石梯橋一帶,策劃安排一場甘蔗林的伏擊戰。他的計謀很簡單,就是將懷里的《擒藍李策》改為“擒天貴策”,連設伏地點也沒有變。他守株待兔,等待好收成。
面對極容易隱蔽兵馬的甘蔗林,提督馬天貴十分輕敵,他遭到了一場伏擊戰。他往開闊地跑,一步蹈虛陷入另外一側的水田,動彈不得,被圍上來的起義軍砍成爛肉。由于一舉擊斃四川提督馬天貴,續戰又擒副將張萬祿、都司余振海,連殲大員,起義軍像吃了炸藥一樣,擋之者死。要知道,這是李藍大軍入川以來擊斃的最高級別官員。
這一下,何崇政火得不行,出任起義軍的“軍政司”一職,不少人投奔其麾下。何崇政精于槍法和棍法,因此在軍中常教士兵習武,深孚眾望。新任四川提督蔣玉龍手下能人太少,盡管都是一副化悲痛為力量的樣子,但在名山縣被起義軍打得十分狼狽。
曾經上書《平洪楊策》的何崇政,對當時天下形勢自然熟知,他對“蓄謀窺川”的石達開也不會沒有耳聞。由此,《名山縣志》所載的藍大順“通款洪楊”和“拜何崇政為護國軍政司”兩者之間就顯出了內在聯系。可以認定,“通款洪楊”也就從此成為李藍義軍的既定方針。何崇政給起義軍的建議是,應該聯絡四川南部一帶的啯嚕黨,使之成為生力軍。這樣,啯嚕、土匪、強盜、商人紛紛加盟到反體制的營壘中,連名山縣的文生鄧凌霄也加入進來,這讓名山縣知縣甚覺丟人。他未必知道,丟人是小事,跟著丟命的事情隨時就將發生。
成都蒲江縣大塘鎮洪福村三組何李氏墓碑背面,載有起義軍于清咸豐十一年(1861年)夏天在蒲江、邛崍一帶活動的情況:
“……庚申年藍賊擾蒲江,至邛州攻城不克,自州到名山。名山人‘何螞蟻子’帶數百人投藍賊。至辛酉年,何賊伙人數千來札蒲江。是年六月初旬,忽來峰頂漕札營。六月十六夜,我父在宋山碥避躲,被賊人擄去。至六月二十七日,賊等撤營去名山。于七月二十一日,分數千人迭回欲攻邛州,聞有大兵到州,不果。是夜,我在場上店內借宿,為賊所獲。復札騎龍山。至二十八日,賊回名山大營。……至八月初八晚,賊令次旱撤營,各歸本營。……是夜,賊令西營打前隊,至古城橋,見對山(疑為“圍”)眾多。至新店子場口,我就此等父,未幾,上殺至,我亦同賊走挐壩場,過數里逃出……”(黃尚軍、董紅明《巴蜀牌坊銘文所見清代農民暴動與起義初探》,《重慶三峽學院學報》2010年1期)
這一來自民間石碑上記載,以鮮活的口語充分證明了“何螞蟻子”為害“桑梓”的行為,也說明了戰事給民間帶來的深巨災難。
雅安知縣何鼎勛的兩本圍城筆記可以佐證《蒙寇志略》的真實性,并彌補了記載的簡略。他指出:在攻打名山縣城時,“何螞蟻子”對父老鄉親宣告——“名山系我桑梓地,先人之墓廬在,予不敢擾。有妄取民間之一草一木者,悉叱令送還。名人安之,備漸弛。”(李有明、蒙紹魯《往事存稿》收錄了《雅安圍城記》《雅安防河記》全文,四川民族出版社2004年3月版,158頁)
這其實是一出煙幕彈,起義軍于咸豐九年五月八日突入名山縣。這涂炭桑梓的行為,更讓當地人發狂。
藍大順與藍朝鼎北上入陜后,何崇政的起義軍成為川西一支獨立軍。1861年春,各州縣衙趁藍大順率部北上圍攻綿州之機,秋后算賬,捕殺曾跟隨義軍的農民及其親屬。為振李藍軍威,何崇政提出“吃大戶、殺贓官”口號,蒲江、邛崍、大邑、崇慶一些鄉鎮的農民群起響應。其時,清廷再次調兵圍剿,估計“何螞蟻子”的讀音關系,官府竟喊成了“紅螞蟻子”。何崇政對此一笑置之,來了個將錯就錯:“龜兒子些怕紅,我們就是要紅!”于是下令打紅旗、戴紅標,坦然接受“紅螞蟻子”稱號。5月,何率義軍進入崇州隆興場,準備伺機攻取州城。州人副將張聯陞率官軍團勇,在中和場組織防御,被義軍打敗。越日,義軍迂回到西河壩,知州董鈞令民眾守城,調鄉團屯于城外。這時,在嘉定的襲侯楊炘(名將楊遇春之孫)聞訊,率兵趕回崇慶增援,同張聯陞聯合守城。11月兵分3路攻義軍,“名將之后”楊炘陣亡于金龜橋,各軍士氣大減,義軍乘勝攻城。內應譚八在城堞瞭望,中流彈負傷,被官軍發現后立即誅殺。內應已失,州城防守嚴密,起義軍只得退兵。這年冬天,清廷調提督胡中和率楚軍配合各州縣兵勇,對義軍分割圍剿。何崇政率主力與楚軍大戰于大邑縣城西,終因寡不敵眾,就此下落不明。
《蒙寇志略》記載了一樁“不雅”之舉。當地士紳馮朝杰、楊廷梁等人獻計,何崇政如此難以對付,實乃本邑恥辱,“是其忘親背祖,大逆滅倫,罪宜根株盡翦。從來討叛逆者,必先發其祖墓,冀可一鼓成擒。”既然牛啃南瓜找不到地方下口,胡壽昌與提督蔣玉龍就秘密動手了。他們連夜帶領500名士兵,黎明時分來到何家山掘開了何崇政的祖墳,雪亮的鋤頭伴隨第一縷陽光傾瀉而下。這是何崇政的父母合葬墓地,地下有石埂,宛如土龍盤踞,隱然有王者之氣。打破棺槨,滿棺白漿流出,飛出無數野蜂。體制中人對此的評價是:“地脈天矯,峰巒兇惡,養成戾氣,非吉壤也。”
這遠不是當地腐儒憑空臆想出來的舉措。一是有挖祖墳的歷史傳統,二是李藍大軍戰事期間,官軍就曾經為之。
在中國文化中,挖人祖墳是最狠毒的。當年李自成攻入朱元璋的龍興之地——鳳陽,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掘了皇帝的祖墳。崇禎皇帝怒不可遏,以牙還牙,派人掘了李自成的祖墳。李自成知道后,開始了瘋狂報復……在互掘祖墳的暴力循環中,徹底踐踏倫理讓暴徒們獲得了大快感。即使在近現代,挖人祖墳、斷人龍脈的事件也多不勝數。這本是一種嚴重有違于倫理的行為,但制度顯然已經黔驢技窮了。花縣知縣牟崇齡收到上諭后,即奉命急將洪秀全的祖墳掘毀。但即便如此,太平天國一役,死亡就達幾千萬人,何曾有半絲作用呢?!
但體制中人怒極攻心,就挖過李永和母親的墳。
1903年,美國探險家埃德加·蓋洛到達云南大關縣的大旗山下,就是關河和灑漁河的交匯地岔河。岔河旁的麻柳灣是李永和的祖墳所在地。蓋洛從當地人口中得知,異端李短褡褡(李永和)的祖墳被官府偵知,“狂喜之際,官府光顧了這個河岔口,掘墳毀尸。這樣一來,龍脈已毀,這個家庭的氣數就斷絕了!此后不久,反叛勢力被除掉,這位大頭領被殺了。”(《揚子江上的美國人:從上海經華中到緬甸的旅行記錄(1903)》,山東畫報出版社2008年2月版,161頁)
如果說打開所羅門王的錫瓶是放出了魔鬼,那么國粹化的開墳掘墓,則是讓陰魂在朗朗乾坤普照下蒸發遁跡,可萬一陰魂又附寄在哪一個泥腿桿子身上,迅速在腦后堆積出“反骨”,那又如何是好啊?
就好像與李短褡褡“同甘苦、共命運”一樣,官府發掘何家祖墳后,據說何崇政的起義軍逐漸式微,打仗多方掣肘不利索了。單是一次戰斗失利,就在名山縣被擒3800余名起義軍,損失戰馬1385匹!其實,他依靠智謀出任藍大煙桿的軍師,占據名山縣兩個月,先后轉戰于青神、蒲江、大邑、雅安、滎經、天全等十余州縣,獻計擒斬了清軍重要將領張萬祿、余振海等人。盡管何崇政部的起義軍在名山陷入四面楚歌之境,但何崇政還是逃脫了。他混入湘軍果左軍胡元廷軍門營內,改頭換面,名字變成了“昆山”。當駱秉章的緝捕批文發到胡元廷手中時,何崇政已遠走高飛了。
胡壽昌一直惦記著這個讓他寢食不安的惡人何崇政。他承認,何崇政是他的心病。在他在主政三道堰、游子堰等水利設施的清淤工程時,突然得到了何崇政投射在水面上的鳥影。
何崇政偽造記名提督胡中和的行軍關防令,跑到宜賓的屏山縣調動軍隊。得到這個信息,胡壽昌認為何崇政是準備與宋士杰余黨繼續為亂,這反而佐證了何崇政亡命江湖繼續謀求反清的真實情況。何崇政會同張子民太守,設法羈縻住何崇政,秘密與敘州太守朱海門張開落網。他在《蒙寇志略》里提到重要的一句話:“送郡城訊明正法”,把何崇政的腦袋傳遍他犯下罪行得各州縣。顯然,這里出現了記載問題,要不然是何崇政冒功,就是所殺的那個何崇政是個冒牌貨。
除了說何崇政被官府擊斃之外,地方志里還有三說:一說“后起義失敗,不知所終”;一說“后來降清廷”,這顯然是污蔑;一說竟然成了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的“記室”,翼王行蹤飄浮,這最不可能。我分析,何崇政芒刺一般回到了民間的山野,身形一抖,就成了一片枯葉。他并在峨眉山落發為僧,法號“湛然”。他常居云遮霧繞的白龍洞,偶爾山風催發酒力,山魈鬼叫,虎豹的吼聲震落蟬鳴,他會走幾路拳法疏通筋骨,這才有了精研武術、演繹《峨眉拳譜》的后事。也就是說,峨眉武術固然源遠流長,但以派別崛立武林,卻是從何崇政開始的。
唐友耕率振武軍到達名山縣的時間,是在石達開的先鋒“賴剝皮”賴裕新率軍入川的時候,唐友耕主要是在邛崍、蒲江、名山、雅安要隘之處設卡防堵。他聽到胡壽昌對何崇政的敘述,頗不以為然。須知,唐友耕精于槍法,他很想會會這個神乎其神的何崇政。可惜的是,歷史沒有為他安排這個對決機會。
由于戰事代價慘重,凡是被起義軍入侵的州縣,駱秉章逐一提議罷免,這涉及二十幾個州縣的官員。但他還是清醒的,對那個熱血青年、名山縣知縣胡壽昌記憶猶新,稱其“才識兼優,長于吏治,曉暢軍事,潔己愛民”,奏請功過相抵,這是唯一的一個得到“恩眷”的地方官。胡壽昌因此被委派為唐友耕部等四路軍隊提供后勤供給。剛剛經歷戰火的彈丸之地名山縣,為此提供了2萬名軍人的口糧,可見百姓負擔之重。當時的駐守情況是,記名提督胡中和駐扎瀘定橋,湘果營將領蕭慶高駐扎飛龍關,湘軍將領何勝必駐扎飛仙關,唐友耕駐扎漢源富林驛。
富林驛是漢源通達西昌的要津,必然要經清溪峽等地,此道是南方絲綢之路的一段,相傳諸葛亮南征平夷時曾路過此地,當地有孟獲城遺址,也有“平夷堡”、“鎮南橋”等可以鉤稽歷史的小地名。這是南下的交通要沖,戰事頻繁而慘烈。石達開先鋒賴裕新曾率軍用布匹作橋成功渡過大渡河,在縱切幽暗的清溪峽與唐友耕等部激戰,在越西深溝被彝兵劈空而下的滾木礌石砸成肉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