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再見王瀝川(《瀝川往事》續集)
- 施定柔
- 5145字
- 2020-01-21 16:19:08
我瞇起眼睛,在記憶中搜尋瀝川的模樣,得到的卻是一片朦朧。
小秋
十月的一天,我突然接到蕭觀的電話,說最近會去大理參加一個“翻譯與企業國際化”的研討會,都是同行,我又在昆明,問我要不要同去,畢竟好久沒見了。
“沒有好久吧?”我在電話里笑出聲來。
“四年了,不算久嗎?”電線那端傳來他低沉的京腔,“這四年你可是一個電話也沒打給我哦。要不是有約法三章,這中間我至少去過三趟昆明,三過家門而不入……”
“拉倒吧你,”我笑得更厲害了,“又不是大禹治水?!?
蕭觀還是那么文藝,那么愛胡攪蠻纏……幾年前那張經常出現在我眼前的“教官臉”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我們各自對了一下時間,開會那幾天我都安排滿了,會后他在北京有活動,只好約在他回昆明轉機時見一面。
時間只夠喝兩杯咖啡。
見面的地點在離我家不遠的“蒸汽咖啡”。
我來的時候蕭觀還沒到,咖啡店外飄著一道奇異的果香,讓我差點以為走錯了門。原來店里推出了一輪新口味:冰凍果茶和果味奶昔。女顧客頓時多了一倍,以附近藝校的學生為主。那些天天來這里談生意、做PPT的男人一夜蒸發,讓位給了這一群奇裝異服、打扮光鮮、嘰嘰喳喳、談笑風生的小女生。連同最雄性、最受歡迎的哥倫比亞原味咖啡也跟著遭到冷落。
我曾經非常喜歡來這里,下班后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這里完成的。原因說起來可笑,筆譯其實很枯燥,整個過程我會不停地吃零食,往往譯完一稿就胖了幾斤。蒸汽咖啡里的零食太貴,我不舍得買,算是變相減肥。
此外,店里的獨特裝修也很打動我。墻頂上密密麻麻,布滿了裸露的水管,像二戰時期的潛水艇。一進門是兩排黑漆木架,上面擺著老式電話和維多利亞時期的打字機??拷芭_的地方,六個巨大的咖啡磨和濃縮咖啡機,都用黃銅包裹,設計成蒸汽機的模樣。
聽說這叫“蒸汽龐克”。
我要了一杯黑咖啡,坐在窗邊的座位上四處張望。正前方正好有一塊留言板,當中一張黃色的卡片,不知是誰留下一句話:
“Wrong for trying.(不該去試。)”
Wrong for trying……說的就是我吧。我看著窗外兩株修剪成扇形的小葉榕,以及對街聳立的一排茂盛的香樟,思緒萬千……
時間可以治愈一切。若不是這個突然而來的蕭觀,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瀝川了。
我爸常說,人的一生中,成長是一種痛,轉變是一種痛,生離死別更是痛。但最糟糕的痛,莫過于困在一個不屬于你的人身邊。
有些時候,你必須要除掉關于他的一切:他的電話、他的短信、他的郵件、他的照片、他的禮物,甚至他和你共同認識的人,搬到一個他不可能找到你的地方,才能開始新的生活……
瀝川走后,我就是這么干的。
我離開北京,回到昆明,先在一家翻譯社工作了一年,然后就用自己的積蓄外加銀行貸款開了一間小小的翻譯社,開始有十個正式員工,漸漸擴大到三十五人。我在單位附近的一個小區租了一套公寓,老式樓房,房租相對便宜。我的業務主要集中在西南一帶,以云貴川居多,什么活兒都接:口譯、筆譯、外事活動、貿易洽談、影視字幕、資料文件、陪同導游……作為一社之長,我負責找錢、找活兒、打通關系、擴大規模——日日奔波,沒什么業余時間。沒完沒了的會議,一個接一個的deadline(截止期限)……到如今我終于混成了艾瑪眼中最鄙視的私營小業主,代價是每天必須要帶著兩個最強力的遮瑕膏也蓋不住的黑眼圈見人。
回昆明后的第二年,蕭觀就跟艾瑪結婚了,緊接著艾松也去了美國。婚禮那天我正好帶著一個旅游團在澳洲,沒法參加,只好通過視頻祝福他們。寒暄完畢互通近況后,艾瑪忽然提起了瀝川,她剛要往下說,我立即打斷了她:“哎哎哎,我不聽!不是說好了嗎,今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瀝川,好讓我順利翻篇?”
“所以你到現在還沒翻篇?”蕭觀忍不住問。
“那你還要多久才能翻篇?”艾瑪也問。
“你要再不翻篇,地球轉速都要被你拖慢了!”一旁的艾松也趁機補刀。
我抓了抓腦袋,憋出兩個字:“快了。”
可是,讓我忘記瀝川,容易嗎?
愛這個人愛了十年。自己的心,被推下懸崖兩次。我對幸福心有余悸,只習慣于從傷害中尋找力量。
瀝川回瑞士后,我決定把對他的愛心轉移到支持祖國的殘疾人和癌癥病人的事業上。每月初一,我會記得捐五百塊給殘疾人基金會、五百塊給癌癥基金會,完全匿名。雖然我收入不低,但創業不易,公司運營樣樣都要花錢,我的日子仍然過得很節儉。小冬大學畢業后留在廣州的一家醫院做醫生,工作很拼,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昆明看我。
工作忙碌的人感覺不到孤獨,也感覺不到時光的飛逝。
瀝川離開的頭兩年,我偶爾還會控制不住自己上網查找他的信息。所幸我不懂德語,瀝川好像也沒回過北京,我甚至不能確定他是否還活著。
我寧愿停留在這種模糊不清的狀態,勝過面對瀝川的死亡。
瀝川就像我手中的一個氣球,哪怕已飛到云端,哪怕已遠得看不清顏色,輕輕一拽,還在那里。我和他之間,可以變得很冷,也可以變得很熱,也可以變得不冷不熱,但那一根線,永遠也扯不斷……
一個人影出現在我面前,拍了我一下:“謝小秋!”
我猛然驚醒,抬頭“Hi”了一聲。
蕭觀一點也沒變,甚至有些逆生長:漂亮的西裝、摩登的發型、矯健的身材令他顯得更年輕了。我給他點了咖啡,聊了不到五分鐘,他就提起了瀝川,問我和他之間還有沒有聯系。
“沒有,完全沒有?!蔽夜麛鄵u頭。
“不可能吧?整整四年,一句問候、一個短信都沒有?”
“真的沒有。”
他不信,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分析我的表情,研究我的用意,想找出蛛絲馬跡。
“所以現在你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搖頭。
“不錯不錯,”他滿意地點點頭,揚了揚手中的咖啡杯,“看樣子你終于moveon了!祝賀你!”
蕭觀的表情有點夸張,語氣有點調侃。我知他內心深處在替我欣慰。
“既然翻篇了,那你的個人問題呢?有沒有解決?”他立馬又說,“好不容易見一面,忽悠我可不厚道哦?!?
我看著他,故意吊胃口地停頓了幾秒,然后神秘地笑了:“啊哈……我有男朋友了?!?
“是嗎?”他雙眉一挑,“這么快?”
“瀝川已經走了四年了??!”
“也對?!?
“他叫方天成,我們是在長跑俱樂部認得的?!?
“在一起多久了?”
“三四個月吧。”
蕭觀的表情還有些震驚,好像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這個消息。
“對你好嗎?”
“挺好的?!?
“長什么樣兒?”
“自己看?!?
他怔了一下,沿著我的手指看向玻璃大門,一個高個子男人背著運動包正大步地向我們走來。
天成的準時到達制造出良好的戲劇效果,我有點沾沾自喜:“說曹操,曹操到。天成,這是蕭觀。蕭觀,方天成?!?
!想到接下來的事情更戲劇,冷不防蕭觀“噗”的一聲,一口咖啡直噴出來,正好噴到方天成白色的運動夾克上。
蕭觀向來注重儀態,失態成這樣還真沒見過。還好天成不介意,以為是喝咖啡嗆到了,連忙拍拍他的背:“你沒事吧?”
蕭觀一連說了三個“對不起”,抓起一把餐巾紙就要幫他擦掉咖啡,被天成一把推開:“小事,沒關系?!彪S即脫下外套,放到一邊,大方地跟他握手:“小秋經常提起你,歡迎你來昆明?!?
蕭觀呵呵一笑,掩飾著臉上的驚訝和尷尬。我和天成都覺得莫名其妙,也不好問。
“你們先聊,我去買杯咖啡?!碧斐烧f,“蕭觀,你的咖啡不多了,我給你帶一杯?”
“好啊,謝謝。”
“小秋還想要點什么?”
“巧克力餅干。”
他點點頭,去前臺排隊買咖啡去了。
我轉身看著蕭觀:“怎么樣?高高帥帥,不錯吧?”
“你不覺得……他長得特別像一個人?”
“像誰?”我一頭霧水。
他看著我,嘆了一口氣:“王瀝川?!?
我差點笑出聲來:“Comeon(拜托),哪里像?”
他兩手一攤,望天,意思是: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我瞇起眼睛,在記憶中搜尋瀝川的模樣,得到的卻是一片朦朧。最清晰的一刻竟然定格在翠湖賓館床前的那個瀝川,肌膚蒼白,面無血色,照在額頭的幾縷陽光并沒有給他帶來半分生氣。那段時間他體重急劇下降,不僅少一條腿,另一條腿也細弱不堪……
而天成是擁有八塊結實小腹肌、猿臂蜂腰、人高馬大的大長腿歐巴好嗎?
“你確信天成和瀝川真沒有什么血緣關系?”
“不一樣啊,完全不一樣??!”我說,“方天成是方天成,王瀝川是王瀝川,這個我能分清。瀝川,嗨,反射弧多長啊。天成的脾氣……”
我的話還沒說完,前臺傳來一聲巨吼:“不許插隊!”
轉頭一看,天成的前面站著一個精壯的男人,手腕上戴著一個明晃晃的金表。那人根本不理會后面顧客的抗議,不耐煩地說:“哥們兒有點急事,也就一杯咖啡,讓我一下行不?”
“不行,后面排隊去!隊又不長。”天成毫不買賬,語氣兇狠,帶著威脅。眼看著兩個男人要動手,蕭觀連忙站起來,被我一把按住:“店里有保安,再吵下去會有人管的。”
果然,保安沒到,金表男在天成目光的壓力下妥協了,“哼”了一聲,走到隊伍的最后老實排隊。我和蕭觀對視一眼,都松了一口氣。
“你手機里有天成的照片?”他問。
“有啊。”我調出一張遞給他。他打開一個美圖軟件,在方天成的嘴上腮邊畫了一些淺淺的胡須,修改了一下他的發型,又調亮了他的皮膚,然后還給我。
我的呼吸頓時停住。
Oh,MyGod!(啊,我的天?。?
此時的天成像足了四年前我去蘇黎世時在機場上見到的瀝川:一樣剛硬的臉形,一樣高挺的鼻梁,一樣修長的個頭,一樣愛穿深色的西裝和黑色風衣,就連一雙時而抑郁、時而桀傲的眼神都是一樣的。
如此相似,為什么我從來沒有發現?
天成端著咖啡和餅干走過來,見我一臉驚訝的表情,問道:“怎么了?”
我嚇得連忙關機:“沒事?!?
天成將一杯咖啡遞給蕭觀,將餅干放到桌上,然后坐了下來。他氣定神閑的樣子像足了工作中的瀝川,我不由低頭掃了一眼他粗壯的雙腿,以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聽小秋說,你是她的長跑教練?”蕭觀喝了一口咖啡,笑道。
“業余的啦,我在建筑設計院工作。”
“噗——”
蕭觀一口咖啡沖到嘴邊,被他強行地咽下去。這下他真的嗆到了自己,不禁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沒放什么牛奶,是不是太燙了?”天成關心地問道。
“不是不是,”蕭觀咳了半天才止住,“在山里開會受了點寒,有點咳嗽。”
瀝川
十月中旬,我哥來蘇黎世公干,順便在我家中小住。那段時間,他因為要負責CGP慕尼黑分部,在德國駐扎三年,Renè也跟過去了。好在霽川經?;乜偛块_會,我倒是常能見到他。那天,我正在沙發上專心畫圖,浴室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哦——”
我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還沒摸到手杖,一個人影“唰”的一下沖到我面前,帶著一團的水汽。定睛一看是霽川,赤著腳,光著身,腰上圍著一條浴巾,背上還掛著一大排水珠。
“洗不下去了,這浴室的設計有問題!”
“嚇我一跳,還以為你觸電了?!蔽业闪怂谎郏厣嘲l。霽川向來龜毛,經常大呼小叫,加上Renè的容忍,毛病越來越嚴重了。
“你注意到了嗎,墻上的花灑,不在瓷磚的中線;頭頂的浴燈,不在瓷磚的中線;地漏,也不在瓷磚的中線?這么高度不對稱的一間浴室,可以忍受?我一進去,打開水,一抬頭,差一點尖叫!”
“剛才那聲,還不算尖叫?”我笑。
“你搬到這多久了?半年了吧?”
“五個月。剛搬來不久我就住院了,還沒來得及裝修,自己也沒住幾天?!?
霽川瞪了我一眼,忽然搶過電腦,飛快地敲起鍵盤,同時數落我:“你對生活的要求越來越低了。這瓷磚……長二十三又八分之三,寬十一又八分之五,厚八分之一寸……應當這么貼,這么切,我給你設計好,你找人重新貼一下,嚴格按照我圖紙的pattern(樣式)來……”
我看著他,嘆了口氣:“你自己的房子裝修了十年還沒完工,天天改主意……還好意思說我?”
“我是追求完美!阿嚏!”
“Hottea?(熱茶?)”
“Please!(謝謝!)”
我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的會開得怎樣了?最佳設計選出來了?”
霽川此行是為了參加SAA的年度大會。這是由瑞士建筑師協會舉辦的行業會議,附帶有評選和頒獎活動,也是歐洲建筑界重要的獎項之一。
“還沒。說到這個,幫我參謀一下?”他從包里抽出兩幅設計圖,攤在桌上,“這是78號,這是9號,我都喜歡,拿不定主意。一共七個評委,現在是三比三,我這一票很關鍵哪?!?
我低頭看了一眼,不是很感興趣。手里有一個設計馬上要due(到期),還有兩張圖沒畫,心里著急。更何況在審美問題上,我哥很少同意我。
“不關我的事,我又不是室內設計師,你自己決定吧?!蔽艺f。
“怎么不關你的事?你是頒獎嘉賓好嗎!”
“頒獎嘉賓又不是評委。再說我還沒答應呢。最近在忙一批圖,不一定有時間湊熱鬧?!惫ぷ鞯臅r候我不喜歡被人打斷,于是打開電腦,正要繼續畫圖,被霽川一把按住。
“湊熱鬧?”霽川白眼一翻,“這是行業年度大獎,請你是看得起你。你想低調,人家以為你拽!我跟你說瀝川,這幾年你都沒怎么工作,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你去混個臉熟也是好的,必須要去,聽我的沒錯。”
我忍不住從牙縫里蹦出兩個字:“俗氣。”
“你說什么?”
見霽川嗓門高了,我連忙轉移話題,指了指他手上的圖紙:“我喜歡這個。”
“78號?這個是不錯,但9號也不差啊,我都猶豫好久了?!?
“這個更好。線條干凈,簡單但有層次,色調也不張揚,又自然又摩登。還有這個燈也蠻特別的——像不像快要爆炸的星球?”
“爆炸的星球?你見過?……”不知怎么,挑剔好斗的霽川居然被我說服了,“好吧,給你這么一說,我心中的天平也向它傾斜了?!?/p>
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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