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頭頂的節能燈開始蕩起了秋千，風從山的那邊吹進城市，昏黃的小巷頓變枯玄。右手半闔的大門后，有黑夜悄聲踮腳，爬門縫往里窺探。

燈光由此泄進屋外的夜色里，變成了光明的巨人。

房間里，沈岸收回目光，揉了揉腦門，順手翻開桌面上這本流沙質地的拓印書，他開始仔細默讀起來。

《無極》

簡介：“假使有神，我怎能忍受我不是那神？所以沒有神！”

序：

“冬日打雷，黃土成堆。”

上古智慧流傳千古，至今已無從考證。但，唯一能令人信服的是，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途徑。

這一日，隆冬臘月，黑夜請人榻上眠。

呼嘯的風刮在臉上，如刀子般狠厲，片片刮下可見骨！

但讓人納悶的是，這種天氣，居然還有一個人在大街上踱步。

四下冷清，這“人”莫不是……

“咳，咳咳，”

是人，這是人才會有的“病”。

這人“呼呼”大喘氣，呼吸里還夾雜著想咳咳不出的“houhou”聲。

借助微弱的天光，這才看清，他原來是一個駝背，像駝峰一樣的瘤子壓彎了他的腰，所以他不得不杵著根拐杖。

“溫暖，會讓人忘記寒冷。所以我在夜風中前行，替熟睡的人們銘記它。”

他杵著拐杖走了一步。

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聲音。

就連方才他所說出的話，此時已沒了熱乎氣，被風裹挾，入夢無痕。

熟睡的人仍在熟睡著。

而駝背，已經杵著他的拐杖，走出百步開外。

等到他的背影完全融入黑夜深處，這才反應過來…這幕究竟詭異在哪里。

那根拐杖，竟像年輕人的一只腳，走起路來沒有一絲響動。

【守夜人】

酒鬼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倒吸一口寒風入肚，“嗝——”

駝背杵著拐杖，捏著鼻子嚷嚷道：“臭死了，臭死了！新鮮的風都被你污染了。”

酒鬼被踢了兩腳，晃著鉛重似的腦袋坐起來，胸中有口熱氣郁結。默了好一會兒，他才仰了一嘴酒，把熱氣給化沒了。

“慢了。”

酒鬼悠悠開口說道。

他的意思是：駝背今天來晚了。

往常這個時候，他們該在狗吠中像魅一樣結束守夜。

“你怎有臉說？”

——這死鬼癱坐在地上，活像一頭擠出贅肉的熊。

駝背一聽這人竟還有理埋怨自己，頓時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咬著牙齒，發出激耳的咯吱聲，他沒好氣兒的說道：“我今天一定要去洗個澡了。”

“哦，這是為什么？”

“出門前，我本來沐浴過一次，加了天山的雪水和不老山的鮮花。”

駝背的聲音在風幕中聽不真切，但給人的感覺就是，他說這話時一定是溫柔的。因為人對于喜歡的事物，往往會很寬容的說出自己的私心。

酒鬼聽后卻打了個寒顫，壯人膽的酒氣盡數逃往八方。

他弱弱的說道：

“你可真是奢侈，很多人這輩子都沒去過不老山，你卻用它的鮮花來洗澡。”說完這話，酒鬼又吸了一口寒風，舒服地打了個嗝。

“哦，天吶，可糟糕的是，你的酒嗝全都臭到我身上來了！”駝背氣急敗壞地大叫。

“哦，我聞聞，”

“啪——”

酒鬼正要去嗅駝背，沒想到駝背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哦，還真是，”酒鬼摸了摸臉頰，被掌紅的地方像巖漿般炙熱。熱烘烘的，讓人快暈了。酒鬼抬起眼皮，嘟囔道：“你別瞪我了，我找地方讓你洗澡還不成么？”

來到湖邊。

駝背彎腰，放下拐杖，扭過頭來叮囑：“你可別想著偷看！”

原本躲在草叢里的酒鬼嘀咕了幾句，背影消失在深林里。

駝背這才解開衣裳，背上的瘤子滑到地上，竟“咚”的一聲，連大地都微微顫抖，讓湖水都砸起千層浪。

躺在不遠處的酒鬼被顛簸了一下，低罵一聲，還是忍不住斜眼過去偷看。

湖水泛起銀鱗，駝背的背竟比湖水還白，波光粼粼中，竟炫白看不清楚。

隔了一會兒，酒鬼才吃痛大叫起來，“好你個駝背，竟敢瞎我。”

“哼——”

“你不知霸王餐才是最貴的么？”

“想白吃，就得付出更慘痛的代價！”

話音剛落，駝背就高興的哼哼唧唧唱起歌來。就在這時，一聲悶雷毫無聲息的乍響。

“轟隆！”

駝背被嚇了一跳，呼嚕一聲竄進湖水。

眼見他雷光電閃，如同九天戰場，百萬天兵天將蒼穹碾壓。猙獰的怒雷電樹，將昏暗撕裂，天地都籠罩在它的恐怖陰翳之下。

縱使是駝背和酒鬼，此時也忍不住驚嘆，而后壓下內心的顫抖，去仰望它。

“樓…塌了？”

酒鬼撐在地上，試探的開口問道。

【絕地天通】

“帝命羲和，世掌天、地、四時之官，使人、神不擾，各得其序，是謂‘絕地天通’。”

自此過后，天地靈氣稀薄，所以生靈不再修仙成神。天地間，只剩下人類這唯一的靈長類動物，聚集在城村，和動植物遠遠隔絕。

人類，仿佛成了天地間最孤獨的生靈。

自己將自己圈禁，等待著“親人”的尋找。

不過，人類從來沒有停止過“自救”的探索。

阿波羅11號登上月球，月球上卻沒有嫦娥。

而太陽系中，其他行星距離地球太遠，人類無法探索。直到現在，人類也無法用已有的技術去探索科學背后的科學，或者說……玄學！

對于未知，我們保持著神秘和敬畏，我們幻想著總有一天，會有來自其他行星的客人拜訪我們。

然而過了很久，我們不禁疑問。

浩瀚的宇宙，真的有其他生命的存在么？

……

夜已深，深如天地相連，混沌如雞子。

黑暗與孤寂的寰宇內，突然炸出一團光亮。剛開始模糊不清，但隨著它慢慢的裂開，竟變成了一株銀樹，整個天地都被它照亮了，變得晝白刺眼。

熟睡中的人們被這一變化給驚醒，從門簾往外看，只見陌生的外界下起了滂沱大雨，伴隨暴雨的還有恐怖的雷音和閃電。

沒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一場暴雨。

或許明天，或許后天，總有一天，它會停下。

生活再次恢復平靜。

人們正要躺回床上，屋外，卻聽見高亢的雷雨聲中，夾雜著破碎遠古的陣陣龍吟，流淌在血液里的野性隨之覺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