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在哪兒…”
……
“發生了什么?”
來蘇兒的刺鼻氣息噴涌著,鼻息里全是冰冷的涼氣,充盈肺腑。
疑惑、疲倦、渾噩,無力涌上,身體早已斑駁不堪,手腕處的針頭依舊插著,不斷有生理鹽水滴入,混入滾燙血液里,復蘇秋康的生命。
秋康搖著頭,昏沉的已無法步行,恍惚里,宛若望見了那場夢的終結。
奔騰的熱浪席卷全身,鋼筋如同隕石一般掉落而下,而他想要保護的張哥便是慌亂的在那鋼筋雨下,無所遁形。
沒錯,在夢中,他是一條龍,一條瘋狂的龍。
擁有著難以置信的身軀,擁有著令人瘋狂的能力。
那一刻,他化為了一道閃電,剎那掠過,更像是一道驚雷,劈開那鋼筋雨,活生生的開出了豁口,一條可以護住張哥的豁口。
秋康腦海里的記憶瘋狂蔓延,壓制的縫隙裂開,無法遏制。
他還記得,他展開雙翼遮擋住那依舊不斷濺落而下的鋼筋雨,刮在鱗甲上的鋼筋,抹去了尖銳棱角,卻不留下一絲痕跡,只有那不斷閃爍的火花,高速摩擦引起的火花。那火花刺眼,可依舊掩蓋不了那埋藏在火花深處的黃金瞳,像是永不凋謝的鬼焰,燃燒所有。
他回頭望去,金紅色的眸子帶著蔑視,睥睨。
世界宛若靜止,一切變的慢如若水,流之不動,動之悄然。
一剎,雙眸對視,像是兩代君王的挑釁。
時間凝固,空間凍結,只有雙色光在互相交融、互相爆發,磨滅相互的存在,如此對峙,誰都無法抹去誰。空間動蕩,就像是那場夢中的王一樣,不顧生死,朝著宇宙黑洞涌去,陷入其中縫隙,磨滅為一場藍雨,消散殆盡。
遽爾,金紅色瞳孔閃爍著光芒,炙熱燃燒的氣流鋪天蓋地的朝那黃金瞳沖去,黃金瞳熄滅。一道血色瀑布濺起,豁大的傷口露出,未有熄滅的金紅瞳再次閃爍,鋼筋水泥破裂,散起漫天塵埃。
瞬間,一切湮滅。
秋康摸著眼角溫熱的液體,不是淚,是赤紅的鮮血,順著眼角流出,金紅色的十字瞳孔再次閃爍,磨滅一切色彩,世界黑白化,唯獨可見那金紅十字露在鏡子里,持續閃爍著光芒。
秋康閉眼摩挲,內心的震驚已無法用語言形容,他疑惑不解。再度望向鏡子中的自己,世界恢復,一切安好,深邃的黑色瞳孔并無任何光芒。
這一切都只是夢而已,雖然是一場沒來由的夢。
秋康喘息著,用桌上的紙巾抹去血跡,才望見一旁昏睡著的張哥,長舒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望著已經步入黃昏的外界,平復心情,像是那夏日提前掉落的秋葉,安詳而平靜。
秋康起身,扯去針頭,緩步往外走去。
入眼,是已經困倦到睡著在長椅上的劉源,秋康輕輕推動,輕聲溫柔。
“劉源,還睡?”
劉源惺忪的睡眼睜開,望見秋康,瞬間緊張,趕忙問:“你身體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或者說,哪里疼痛的?”
秋康坐在劉源的身邊,輕撩短發,笑道:“不痛,到底發生了什么?我為什么會在醫院?”
劉源焦急的神色忽然靜止,望向秋康的眼神里充滿復雜:“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秋康疑惑地癱在冰涼長椅上,茫然地望著寂靜過道,勉強微笑,手心抵著眼角:“那你去的時候,我是什么樣?現場是什么樣?”
劉源望著秋康的眼睛,充滿擔憂,更有幸運:“銀座購物廣場構架全部崩塌,所有構架全部掩埋,在深達六米的坑里,化為廢墟。”
秋康眼神波動,語言顫抖:“死了很多人嗎?”
劉源搖頭,有些慶幸地說著,面色帶著欣喜:“沒有。因為是午休時間,所有人都出去了,只有一個人中途返回了。”
“誰?”秋康皺眉,咬牙。
“就是你救的那個人。”劉源笑著說。
秋康愣住,緊咬的牙松開,露出難得笑容:“是嗎?那就好……”
秋康長舒口氣,胸口壓抑的沉悶稍稍削減。
“可是……”劉源眼底里忽然閃爍著好奇,望向秋康,就像望著一片神秘領地,充滿著奇妙與神秘。
“什么?”秋康皺眉,問道。
劉源忽然弓腰,望向周圍,并沒有人,輕聲地說著:“那個漂亮妹兒你認識?”
“漂亮妹兒?哪個?”秋康疑惑至極,一臉茫然地望著劉源。
劉源聽見秋康如此回應,摸摸頭:“哎,那妹兒是誰?怎么會送你到醫院,就算是120都沒她快,她為了救你都開超速了,現在多半被開了一摞子的罰單吧。”
秋康心中疑惑更大:“妹兒?還漂亮?還送我到醫院?還是超速?你他媽在逗我?我可能被驚嚇傻了,我還在做夢。”
“對對對…我還在做夢。”秋康喃喃自語,用手抽著自己嘴巴,強烈的刺疼感讓秋康清醒,卻也疼的他咬牙切齒。
“哈哈哈,你是真傻了。算了,應該是一個路人,還挺有錢的路人,現在別人去給你交手續費,所有的手續費都是她給的,等會兒她來了之后,你記得好好謝謝別人。”劉源嗤笑秋康。
秋康稍稍提神,才有些清醒過來:“嗯。等會兒打一張借條,以后還人家。”
劉源望向秋康的眼神里,再度充滿著好奇,卻又有著擔憂:“對了,你去醫院檢查,查出什么問題沒有?”
秋康先是一愣,身形僵硬,立馬扭轉為笑容:“沒事,兄弟我的身體健康得很。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受傷了?”
劉源一愣,轉身拿起一個已經剝好皮的橘子,酸澀的氣味讓他擰著五官:“這橘子,真你媽酸爽。”還順帶遞給了秋康一瓣,當然秋康也被酸地扭曲五官。
兩個刺激味覺神經的粗糙小孩,看起來挺搞笑的。
“就是那個漂亮妹兒給我打的電話。哎,你別說,她是怎么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劉源還沒等秋康插話,就扭曲著面容說著,疑惑勁比起秋康還要猛,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臉猥瑣的笑容,推搡秋康的肩:“兄弟,你說那個妹兒…是不是對我有意思?”
秋康看著他那副死不要臉的樣子,還突然羞紅了臉,打著寒顫:“你怕是有點騷喲,你狗日的一天在想啥?YY些什么東西,艷遇?牛逼。”
劉源被秋康說的無地自容,卻又恬不知恥地笑著:“你懂個屁,兄弟這叫人格魅力,征服個路過的漂亮妹兒還是可以的,你也不看看兄弟顏值?”
秋康忍耐不住笑容,是自心底的顫動,肌肉都止不住地笑,笑開了花:“一個字,帥。誰他媽不喜歡我劉哥,我跟誰急!”
劉源被秋康出賣良心地夸獎了一波,內心竊喜,可表面上還是不能露出,故作鎮定地說著:“哎,誰叫兄弟是萬人迷呢?怎么,洛依的事涼了,需不需要我介紹一個給你認識認識?”
秋康擺手,面色稍有些僵硬,提起洛依,秋康心底還是有些難受:“不需要,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生活總需要翻片兒的。”
劉源知曉說錯話,不再提起,嬉鬧的氣氛漸漸沉寂,他突然有些正經地說著:“我聽他們說了,當天發生的事情。”
秋康有些疲憊,眼簾低垂:“嗯?說來聽聽,我已經記不得發生了什么。”
劉源長吐氣,眼神里充滿著恐懼:“他們說,中午的時候,忽然感覺一股風刮來,詭異的沙塵暴舞起塵埃,就像是沙漠里的狹隘視線,看不見東西,差不多持續了十幾秒。”
“那銀座購物廣場構架全部坍塌,而且更加詭異的是你。”劉源忽然望向秋康,帶著疑惑與好奇,比之剛才更加強烈。
劉源吐出濁氣:“他們說,你一眨眼就不見了,就在那塵埃揚起的瞬間,他們見到了一道身影,一道只應該存在神話中的恐怖身影。”
劉源的眼睛里充滿著恐懼,望向秋康已無法組織語言,秋康面部肌肉已經僵硬,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秋康眼底滿是疑惑與不解:“什么?”
“龍……”
“他們說,一只恐怖的翼龍浮起,雖然只有一瞬間,可那遮掩陽光的身軀卻讓他們清晰的記得。一剎那,一切消失,構架坍塌的鋼筋散開,而那個回去的人,卻被你護在不遠處,那時候你們兩個渾身是血,天上下了一場雨,紅色的雨,后面解釋說是染色的顏料跟著坍塌的時候濺飛了,可是他們都知道,濺飛的距離不可能覆蓋整個工地,而且顏料也沒有那么多,不至于染紅整個大地,更多的,他們覺得是血,鮮紅的血。”
……
寂靜。
幾乎死寂的住院區的樓道里,來蘇兒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心臟的驟停感變得清晰,呼吸變得有些局促,兩人都是一樣,迷茫和不解地說著那出現的詭異畫面。
“龍?你說我是龍?”秋康忽然自嘲地說著,嗤之以鼻地重復問著,其實他自己心里也沒底,因為那場夢太真實,真實的像是真實存在過的一樣,尤其是那雙黃金瞳。
劉源微微點頭,也有些不信,畢竟三人成虎,只會越傳越荒繆,可是告訴他的人都是第一見證人,他們說的話,應該具有真實性,也沒有撒謊的必要。
難道…劉源望著秋康同樣迷惘的神色,心底那道恐怖的念頭被他磨滅,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即便是知道也會將這些東西埋在心底,因為他們兩個是兄弟。
并非親兄弟的真兄弟。
“你說,我是人還是獸?”
秋康自己也迷惑不解,被那怪異的夢欺騙的有些迷幻,若是他一個人覺得詭異到是無所謂,可若是他們都看見那場夢的話,所有的夢幻也許都將成為真實,這不正是輿論帶來的意義嗎?
秋康自嘲一笑,他在等著劉源的回答。
劉源不再迷惘,而是望著秋康的眼神里充滿著堅定,微笑著,暖意融化世界:“你什么都不是,你是我兄弟。”說完,便將秋康攬在懷里,摸著秋康的頭,有點搞基的嫌疑。
秋康沒有說話,一道暖流瞬間席卷,像是電流,點亮所有陰霾,他閉眼抑制住眼睛的淚,笑罵道:“兄弟,我說過我不搞基。”
“哈哈哈……”歡聲笑語回蕩著,源自內心的喜悅,掃走這么久的壓抑和悲傷。
秋康忽然想起一句話,聽洛依說的一句話,是別人騷騷的QQ簽名。
“自己又多了份力量,又多了份勇氣。”
秋康傻笑,極其符合他傻帽康的標準名號。
“嗯?二位基友聊完沒有?”輕柔卻冷漠的話語聲響起,是秋康熟悉的聲音。
兩個人抬起頭來,望著那道出現的靚影,帶著不同神色。
劉源,一臉猥瑣的笑容和他那稍顯英俊帥氣的臉龐合起來,格外怪異。
秋康,堅硬的面容,還是有些驚訝,剛才劉源提起的時候沒有想到,可這么突然一見,似乎一切…都有些太過于巧合了。他可沒有劉源艷遇的想法,有過,只是第一次在醫院路邊相遇的時候,他動過心思,不過稍稍接觸,便是湮滅。
秋康有些忘記了她的名字,話有些哆嗦:“你是那個…那個叫啥來著?”
“Hello Kitty?”秋康的思緒得出了答案。
劉源笑容遏制,僵硬的不知如何改變,秋康也自知失態,正準備連忙補救,卻又見她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詭異的氣氛縈繞。
秋康和劉源同時感覺到了殺氣,沒錯,沸騰著的殺氣!
是觸碰了女生底線的殺氣,如此赤裸,如此瘋狂。
雙方僵硬著,還未等多話,詭異的氣氛便是被打亂。
寂靜無人的樓道里,突然走來兩個人,一個是洛依,還有他的男朋友王坤。
秋康稍微有起色的情緒,忽然閃爍,僵硬地微笑著,望著他們兩個。可正準備說話,便見到了洛依紅腫的眼眶以及她焦急的情緒,她發現了秋康,便是帶著王坤快速跑了過來,望向秋康,終于忍不住眼中的淚,吧嗒吧嗒地流著,非常傷心。
秋康第一反應,盯著王坤,一臉嚴肅:“說什么事?你同桌為你做主,是不是王坤欺負你了?說,別怕。”
她沒有說話,王坤也焦急著,也不像欺負洛依的樣子,只見洛依抹著淚水,聲音喑啞地說著,斷斷續續,
“秋康,你爸…你爸他……”
秋康瞬間站起身形,內心瞬間空白,顫抖著嘴,重復說著:“我爸他怎么了?怎么了…說啊!”秋康搖著洛依的肩,手指力氣用的有些過度,抓的洛依連忙掙脫,秋康咆哮道:“說啊!我爸怎么了!啊!”
“秋康你冷靜點!”王坤將秋康抓住洛依的手扯開,面色不滿,像是保護著洛依。
可秋康又怎么會顧得了這些,內心決堤的情緒瞬間涌出,焦急與擔憂沖昏頭腦:“告訴我!我爸怎么了……”有些乞求的意味蘊含其中。
“你爸他…快不行了,在ICU。”洛依顫顫巍巍地說著,斷斷續續,哽咽不止。
一切,瞬息崩壞!
秋康像是瘋狗一樣,發瘋地往外跑去,寂靜的過道里只有他幾乎瘋癲的步伐聲與剛才說出的話的回聲。
到現在為止,都還回蕩著秋康剛才質問洛依的話。
“我爸他怎么了…怎么了……”
話語聲最終消散在寂靜的過道里,引來了中心護士站的不滿,探來了抱怨的眼神。
隨之離開的是洛依與王坤,他們都準備一同去ICU。
劉源也沒有猶豫,正準備離身,卻被洛水筠攔下。
劉源扯開她的手,他已經沒有閑情想什么艷遇之類的事,現在他的眼中只有剛才發生的事,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放開!”劉源望向她。
眨眼片刻,她取下墨鏡,深邃的藍色寶石眸里,洋溢著秋波,她輕輕吐氣:“洞螈—磨滅。”
深藍色快速褪去,金黃色的瞳孔閃爍著炙熱光芒,猶如一道狂風涌上,將劉源所知曉的關于秋康所有與“龍”的事情全部抹去。
劉源忘掉了他們第一見證人所說的話,他只知道,秋康受傷了,如此簡單。
劉源眨眼,掙脫開她的手,快速離去,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過道里,才不過一分鐘,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眼睛再次恢復了深藍的寶石色,深邃的望不見底:“最后一個,磨滅完成。”
“嘿啾,真累。今天一天就要磨滅七十幾個人,幸好有幫手,不然要弄到哪里才是個頭呢?”她伸著拉丁美人都嫉妒的纖細腰肢,輕聲說著。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煽動著眼睫:“覺醒失敗了嗎?算了,不過……”
她眼中,仿佛閃爍著那塵埃飛舞的瞬間所發生的事兒,她在塵埃里望見了閃爍著幽光的一雙瞳,是凌駕于他們之上的顏色——“汝拉山之瞳。”
還有那躲在廢墟里的另外一道黃金瞳,若是她感覺不錯的話,那是一條龍,真正的龍……
她沒再細想而是朝著ICU走去:“秋康,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她眼底里仿佛自發的呈現著金黃色光芒,像是被秋康的金紅瞳所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