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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智取強敵

上一次秦軍對魏國背后捅刀的行為,讓七雄霸主蒙羞,魏罃自然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在休養了一段時間后,他打算一定要狠狠地教訓一下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嬴渠梁,讓他看看什么叫霸主的威風。

公元前344年,魏罃模仿春秋霸主的做法,會盟了十二個小國諸侯,號召他們一起出兵討伐秦國對天子的不敬。在魏國的脅迫和鼓動之下,這些小國紛紛派出軍隊,魏惠王集結了三十六萬人的大軍,聲勢浩大地準備進攻秦國。

魏國大軍壓境,把嬴渠梁嚇了一大跳,秦國還在忙于變法改革,哪能對付得了三十六萬的大軍?魏國人這是要滅我秦國啊!驚恐之下的嬴渠梁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下,他下令全國進入戰備狀態,打算要和魏國人的聯軍死拼。

與此同時,嬴渠梁又把衛鞅叫來,想和他商量如何應對這個危險的局面。但衛鞅一點都沒有緊張的樣子,他反而平靜地對嬴渠梁說:

“我們秦國單獨和諸侯聯軍作戰,是沒有辦法取勝的。君上為什么不派我去游說魏君,我有辦法讓魏君放棄進攻秦國。”

衛鞅之所以如此的自信,是因為他對魏瑩這個人實在太了解了。年輕時在魏國的那些年,他已經看出了魏罃志大才疏、驕傲自負,而且目光短淺。魏罃一旦有了些成就,或是被人吹捧,就會得意忘形,失去判斷能力。魏國現在仍然是天下最強大的國家,即便九年前齊軍在桂陵之戰中打贏了魏軍,齊國也沒能撼動魏國的地位。魏罃習慣了魏國的強大,早已飄飄然地有僭號稱王(此前的魏國尚未稱王)號令天下的打算。衛鞅覺得可以利用魏罃的這個心理,前去游說他暫緩進攻秦國,先行稱王。而魏國一旦稱王,必然引起另外兩個強國楚國和齊國的反彈,待他們三國混戰,魏國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秦國這里了。

衛鞅有足夠的信心把霸主玩弄在自己的手心上。

嬴渠梁同意了衛鞅前去游說魏國。衛鞅便來到了魏國首都大梁,見到了自己過去的老板魏罃。此時的魏罃或許已經記不大清楚當年公叔痤的門下有衛鞅這個人了,因為他當初就沒在意過這個小人物。而衛鞅則不卑不亢,恭敬地向魏罃行禮,先向魏惠王表達了秦國不愿與魏國為敵的意愿,然后他話鋒一轉,以老朋友的語氣對魏罃勸道:

“君侯已經是七雄之首,足以號令天下了。但是君侯現在所能調動的諸侯,只是宋、衛這樣的小國,這樣還不足以與您的地位相匹配。現在天下只有齊楚兩國還不肯歸附魏國,君侯應該北結燕趙,西盟秦國,然后圖謀齊國和楚國。為了彰顯您的王霸之風,震懾齊楚兩國,君侯為什么不先稱王呢?”

衛鞅的話完全說到了魏罃的心里,魏罃心頭一熱,覺得這話說的有道理啊。就算秦國在變法圖強,但它現在的實力還不能和齊楚兩國相比,我何必把精力放在秦國身上。反倒不如和秦國、趙國結盟,先打贏齊楚兩國。而稱王不失為一個提升威望,震懾敵國的手段。

于是,魏罃答應了秦國的求和,而且好生招待了衛鞅。衛鞅愉快地拜訪一遍過去在魏國的熟人朋友,才高高興興地回到了秦國。而魏罃不久之后就解散了討伐秦國的聯軍,開始準備稱王的儀式了。

幾個月后,魏罃公開宣布自己是“夏王”,使用天子禮儀。然后,他在逢澤(今河南開封市西南)召集了諸侯大會,以諸侯霸主的身份自居。懼于魏國的強大,宋、魯、衛等一些小國來參加了逢澤之會。而作為魏國新結交的“盟友”,秦國和趙國也派了代表來參加。嬴渠梁派了一位公子,而趙國則是國君趙肅侯趙語(趙武靈王之父)親自來參加。在逢澤之會上,與會的諸侯們紛紛承認魏罃稱王,并向他表示了祝賀。魏罃洋洋得意,真以為這些人都順服了自己。會后,他還帶著這些諸侯們前去朝見周天子,赤裸裸地向周天子叫板。但毫無實權的周天子又能如何呢?他只能順從魏國的意愿,向魏罃表示了祝賀。

得知魏國如此表現,衛鞅和嬴渠梁想必是一起對魏罃的自負和愚蠢暗暗高興。他們知道齊楚兩國沒有參加逢澤之會,而且拒絕了承認魏國稱王,就已經知道魏國和齊楚兩國的下一場戰爭即將到來。

果不其然,一年之后,魏國便因報復韓國,而遭到了齊國的干涉。公元前342年,魏齊兩國爆發馬陵之戰,結果魏軍十萬魏武卒被孫臏指揮的齊軍全殲,主將龐涓和魏國太子魏申雙雙陣亡。吳起苦心建立起來的魏武卒消耗殆盡,魏國的軍事實力一落千丈。

向魏國復仇的時機到了!

衛鞅向嬴渠梁進言說:

“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嶺厄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今以君之賢圣,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東徙,秦據河山之固,東鄉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

衛鞅的意思是說,秦國和魏國的關系,就像人得了心腹疾病,不是魏國兼并秦國,就是秦國吞并魏國。魏國地理位置重要,趁它虛弱的時機出擊,魏國必然不能抵擋,從而放棄黃河和崤山的地勢。秦國占據黃河和崤山的有地位置,就能進可攻退可守,為一統天下打下基礎。

在秦國統一天下的120年前,衛鞅就已經為秦國做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戰略規劃。后來的事實證明,衛鞅想的一點都沒錯。

嬴渠梁聽從了衛鞅的建議,再次把兵權交給衛鞅,命他出兵攻魏。

公元前341年,秦國和趙國共同撕毀和魏國的盟約,發兵入侵魏國。趙軍攻打魏國北部,秦軍則在衛鞅的率領下再次繞開西河郡,渡黃河入侵魏國的西部。趙軍戰斗力差,魏罃不把他們當一回事,反倒是兇狠的秦軍令他感到擔憂。于是他指派弟弟公子魏卬為主將,調集軍隊前去阻擋秦軍。

變法之后的秦國新軍第一次與魏軍主力相遇。而在此之前,衛鞅還沒有和魏軍主力正面交手過。

而衛鞅將要面對的,是魏卬構建的堅固工事,還有工事后面的十萬魏軍。

衛鞅見魏軍嚴陣以待,知道這仗不會像以前那樣好打了。就算秦軍強攻取勝,損失也一定不小。像衛鞅這樣精明的人,他才不愿意去做高成本的買賣,坑蒙拐騙才是他最喜歡的。

怎么取勝呢?

衛鞅想了個壞點子,他先是命令全軍按兵不動,然后寫了一封信送給魏卬,說:

“咱們以前在魏國也是老相識,在戰場上見面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我衛鞅就不和你打了。你來我這里,我們一起喝喝酒,敘敘舊,然后簽個和約,各自罷兵回去吧。”(吾始與公子驩,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

讀完衛鞅的這封信,魏卬是興奮不已。他本來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打仗沒經驗,對人心的險惡更是沒什么防備。他覺得和衛鞅講和,不僅可以給已經虛弱的魏國避免一場戰爭,而且還能讓自己不用受累指揮作戰了。

于是,魏卬不顧部將的反對,傻乎乎地下令放松戒備,自己親自前去了衛鞅的軍營里。魏卬前來,衛鞅是相當地熱情,他大擺宴席,端上美酒,和魏卬把酒言歡,就好像多年沒見的好哥們一樣。單純的魏卬被衛鞅連番灌酒,不多久便被喝倒下了。衛鞅見時機成熟,給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原先埋伏起來的秦國武士便沖了進來,把魏卬連同他帶來的隨從一并綁了起來。

接著,衛鞅下令秦軍全軍出動,對魏軍的陣地發起突襲。毫無戒備的魏軍被打得措手不及,加上主帥被擒,軍心動搖,十萬大軍就這么潰敗了。

秦軍擊敗魏軍后,立刻調轉方向返回了秦國。隨后,衛鞅以魏卬這個重要的人質相威脅,要求魏國割讓土地。魏罃沒有辦法,因為他在兩年之內經歷了兩場慘敗,已經沒有足夠的兵馬來繼續和秦國打下去了。于是,他只好向秦國妥協,割讓西河郡的一半土地以換回魏卬。

秦軍在衛鞅的指揮下,以微小的代價獲取了秦國人血戰80多年都未能拿下的西河郡土地。雖然西河郡未被全部占領,但它所剩的范圍已經無法對秦國產生威脅了。秦國完全奪取它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當魏罃在割讓領土的條約上簽字的時候,他想起了公叔痤當年在病榻前說的話,他不禁懊悔自己小看了衛鞅,他說:

“寡人真后悔當初沒有聽公叔痤的話啊!”

如果魏罃聽從了公叔痤的話,重用或是殺掉衛鞅,或許歷史將會被改寫吧。但是時間無法倒退,魏罃即使悔得腸子都要青了,他也改變不了魏國由盛轉衰的命運了,他為自己的自負和短見付出了代價。而衛鞅,這個當初讓他看不起的年輕人,現在使得他這位昔日的霸主最終低頭求和。

衛鞅因為這次戰爭的功勞,他在秦國的威望已經達到頂點。原來人們是佩服他的治國之才,現在更要稱頌他的將才了。嬴渠梁更是毫不吝嗇地對衛鞅大加賞賜,他兌現當初“分土”的諾言,把商地(今陜西省商洛市商州區附近)的十五座城邑封給衛鞅作封地,尊他為“商君”。衛鞅因此有了彪炳青史的名稱——“商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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