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突如其來的財富讓程希感覺到腦袋中一股熱氣涌了上來，他當即大喜的環顧四周，想要找到喊出此話的人。

在西晉時期，金子被人們做成了一個一個的金餅子，每一個重約一斤，在市場上可換萬錢，也就是十緡錢，而十金的價值可值百緡錢，也就是十萬錢，這可足足比他定下的兩緡錢要多了五十倍的價格。

說話的正是那高個子麻子臉丑漢，他和那個矮個子被李臻抓捕進來現在已經有三天了。他的大哥之前受了李臻一槍傷及肺葉，再加上獄中的條件實在差勁他照顧不來，見兄長的身體每況日下，他心急如焚，除了第一天那矮個子丑男還保留了一些神志，現在已經足足昏迷兩天了。而提調審訊他們的官員又遲遲不來，這怎么讓他不焦急。

可就在剛在，提調他們的官員終于決定審訊他們兄弟二人，這讓這個高個子丑男十分的激動，他們兄弟二人終于有機會離開這個像地獄一般的地方了。不過他才剛走到大堂外，就聽見程希下令解散，這讓他一陣恐慌。誰知道自己的兄長還能不能在挺一個晚上，當即他也不再猶豫便向程希喊出了那句話。相比黃金的價值在他心目中還是兄弟的性命更加重要一些。

十萬錢這對于程希來說足足可以比擬他一年多的俸祿，要知道現在洛陽糧價一石米不過百文上下，他身為洛陽令一年俸祿不過七百石，也就是說他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七萬錢。而且這還將他這幾個月的收入直接翻了個翻。

以往他大肆斂財一年的收入也沒有這般多，這十萬錢這對于程希來說可是一大筆收入。有了這筆錢他又可以娶一房美嬌娘，也有余錢為自己的兒子上下打點。

晉代施行的是九品中正制度而不是科舉制度，他的兒子想當官還需要大量的名士推薦，有了一定名聲才行否則就算空有一身才學卻沒有人推薦也是無用。

此時程希也是看見了說話者，見他是一個犯人且長相高大丑陋，滿臉麻子不由得心下嘀咕。但是看在這十萬錢的面子上，他也不會回去。

程希用他那小眼睛向左右瞟了一眼，左右一見便立馬反應過來，剛剛松弛下來的身體又繃直了，口中喊道：“帶人犯。”

高個子丑男被帶了上來，他見黃金開路果然有效，便也無所顧忌。他雙膝一跪高聲喊道：“我兄弟二人原獻上十金，只求縣尊放我們一條生路。”

這下子程希的臉上掛不住了，他原本想隨便審訊兩下便將此人帶到后堂詳細詢問，一手交錢一手放人。不過這個大個子顯然有些愚鈍，他竟然將這賄賂之事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喊了出來。之前的喊話因為在大堂外，聽見的人不多，而且因為不是在公堂之上他總是有理由來搪塞。但是現在他這么一喊，縣衙里的三班衙役，主簿都知道了。

他們臉色怪異的望向程希，他們也聽說了程希收錢之事，但是沒想到居然能見到有人在公堂之上公然行賄。

“你大膽。”程希的臉色也變了，他現在真的很想把這名傻大個推出去斬首，但是想到足足萬錢，他又忍了下來說道：“你這是在公然向朝廷命官行賄，你這是在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那高個子丑男一聽程希如此嚴厲的質問也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是他不應該在公堂之上說話的原因，他早就聽被一同關押在牢房里的犯人說了，只要交錢就能放人。他還以為是錢不夠當即一咬牙又說道：“縣尊若是嫌錢少了，在下還有幾緡錢的私房錢。可以一同獻給縣尊。”

“先不說這些。”程希一聽他還有余財，不由得大喜過望，但是一聽他的話語便知道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當即大手一揮說道：“你可知你犯的什么罪？”

程希想扯開這個話題，要是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清他就相當于賣了把柄給敵人。楊黨現在被突如其來的太子黨和王黨打的措手不及，他只是楊黨中的一個小角色，要是露了破綻給敵人，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住這洛陽令的官位。

“在下，在下和兄長一起搶了石崇石使君的綢緞。”那高個子大漢猶豫的答道。

程希一聽眉頭又皺了起來，他沒想到此人如此愚蠢，自己要給他開脫罪名他至少也要想好一個被抓進來的理由吧。搶了石崇的綢緞算什么，這不是招供了嗎？

程希心里也有些惱怒了，不過他這時想到了那十萬錢，又強壓住火氣對那高個子丑男道：“我看你們不像是面向兇惡之人，劫掠綢緞不是你們的本意吧，你們到底去那里是想要干什么。”

周圍的衙役一聽不由得暗暗憋笑，縣令為了那十萬錢的賄賂現在眼神都不好了起來，這人若不算是面相兇惡之人，那這普天之下還有幾人算得上面相兇惡。

那高個子丑男此時也有一些明悟，要是縣令這樣的說辭他也不能明悟那他就實在是太愚蠢了。他轉念一想，縣令這是不讓自己說劫掠綢緞一事呀，那自己還有什么理由到那個地方呢。

對了，那高個子丑男頓時眼前一亮，他想到了那個黑袍人。他當即高聲喊道：“在下和兄長到那里并不是為了劫掠石使君的財富，只是為了刺殺一個人。”

“什么？刺殺！”程希當即站起了身子驚呼道。

那高個子丑男一見到程希這樣的反應，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又改口說道：“是報仇，是報仇。”

“報仇啊，那還好一些。”程希這才坐了下去。他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清茶，來平復自己起伏的心情，又隨口問道：“你找誰報仇啊。”

“在下兄弟二人找一個叫司馬朝的人報仇。”那高個子丑男答道。

“噗。”程希口中的茶水頓時飛濺而出，灑了一地。他驚恐的指著那高個子丑男對左右大聲喝到：“把他抓起來，還有他的兄弟，都抓起來，安排到重案房去。快去。”程希沒想到這個高個子丑男居然敢說出找司馬朝報仇的話。他不由得渾身冷汗直冒，司馬朝是什么人，他怎么會不知道。這可牽扯到楊黨和太子黨、王黨的正面交鋒了，他雖然是楊黨的人但是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可不想卷進這個政治漩渦。

“我該怎么辦。”程希焦急的在大堂之中轉圈圈，他知道今天發生的事很快就會傳出去，紙保不住火啊。到時候兩方都可以用這件事來大搞文章，他作為洛陽令必將被卷進這場斗爭之中。程希走了許久，他見兩旁的衙役都滿臉抱怨的看著他，便揮了揮手對他們說道：“你們下去吧。今天先到這里。”

他又對一旁的主簿道：“劉主簿你留一下，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

劉琨此時佇立在一旁，他見眾衙役都紛紛離去，這才對著程希抱拳道：“縣尊有何吩咐。”

“劉主簿啊。”程希此時又坐在了他的主位之上，嘆息道：“劉主簿覺得現在我該如何做呢？”

“那就不知縣尊是想在進一步，還是息事寧人了。”劉琨微微笑道。

“我自然想再進一步。”程希苦笑道：“不過我也不像卷進這場風波中，像我這樣沒權沒勢的小人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變成了他們的棄子，成為了他們的犧牲品。”

“那我有一策獻給縣尊。”劉琨像是猜到了他的回答，不緊不慢的說道。

“哦，劉主簿快說。”程希聞言大喜道。

“縣尊可乘夜色將這兩名嫌犯悄悄放走，在連夜上書陳訴自己管理不嚴放跑了罪犯。請求調離京都。”劉琨笑道。

程希聞言面露喜色。不錯，過失放跑罪犯不算大罪，而且這兩名罪犯的罪名現在也還是參與暴亂劫掠，還沒有上升到刺殺司馬朝的地步，也算不上什么重大罪犯。現在將他們放跑無疑是最佳的處理方案，若是到明天一早他相信楊濟一定會派人來將二人領走，到時候他想置身事外也不行了。

程希立馬抱拳道：“多謝劉主簿提點在下，在下感激不盡。”他這時又想到了那十金的回報，不由得暗暗想到：“我去救那兩人，也算是將他們帶除牢獄，這十萬錢的報酬我收得。”他越想心中越是高興，便從懷中取出一方大印，是他洛陽令的印綬。

“特殊情況，還請劉主簿代為保管這方大印。”程希此時已經打定注意一定要遠離洛陽這個是非之地，便也對這大印不在保留托付給劉主簿道：“這洛陽縣就交給劉主簿了。”

他向劉琨深深行了一禮，這才急沖沖的向屋外跑去。

“大廈將傾烏雀飛。”劉琨嘆息一聲，望著擺在桌上的大印他苦笑道：“連這樣的勢利小官都知道現在這京都中是一趟渾水，都知道明哲保身。何況天下人呢。”說罷他拾起大印，將其收入自己的懷中，緩緩向屋外走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