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注恒和高三女生鄧嬌影完全不像正在進行補課輔導的師生，他們的第一次輔導課進行了一個小時四十多分鐘，居然完全沒有提到補課的內容。

這就是代注恒，就是鄧嬌影，他們和其他人確實不同。

不同不見得一定是好事，也不見得一定是壞事。要不是有人和其他人有著不同的思想，哲學肯定不會進步；要不是有人和其他人的行為不同，科學技術也不會進步；要不是有人對世界的認知和理解與眾不同，也不會有那么多精彩的油畫、交響曲、舞蹈、電影、文學藝術。

不同的害處也非常大，不同往往得不到身邊人的理解和支持，甚至可能造成和身邊人的隔閡和對抗。

代注恒遇上鄧嬌影，說不上是絕配，可是換做不是代注恒老師，不是鄧嬌影同學，兩人都不可能這么“不務正業”。

代注恒深呼吸之后，總結說：“雖然我覺得師生關系也可以是一種朋友關系，可以交心談心，可以交流分享人生感悟，可是我們還是必須考慮一下如何復習政治課，如何提高一些成績，畢竟我們是因為政治才有了接觸的機會。”

“好吧。和你聊天挺好玩的，你也不是一個假道學。說罷，政治課能不能說出什么花來？”

“政治課肯定不是花，在整個我們的基礎教育中，它只是一顆小草，一顆沒有其他學科香、沒有其他學科高、沒有其他學科美麗的小草。”

“第一次聽人這么說政治，挺有新鮮感的。你果然就是不同于其他政治教師，至少我都不曉得你之后會怎么給我輔導，開始有點期待了。”

“那就好，至少你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一點都不比其他人少。”

“那些老師一來就是應該如何如何，必須如何如何，只能如何如何，我簡直昏昏欲睡。還什么學科帶頭人，還專業領域骨干，還什么全國優秀教師的，都是假的，毫無任何職業道德和心理學水平。”

“你——”

女孩打斷了代注恒的話，搶著說：“你上課不會也是照本宣科吧？你給我補課不是也就念念你的復習資料，然后練練題，說什么這些題都是高考最高概率出現的，練好這些題遇到什么題都不怕之類。你該不會是這種老師吧？”

“如果我是這種老師，你會把我踢走？”

“要看我的心情，如果看著實在不順眼，我還可以給你搞點亂七八糟的事情出來。反正教育局對學校公職人員在校外兼職是有規定的，平時大家馬馬虎虎的，如果搞出什么丑聞來事情就會鬧大，事情鬧大了教育局也沒辦法捂蓋子。”

代注恒對這個已經對社會看的太透徹，逐漸失望的千金小姐多少還是有些驚訝。

“難不成你已經把那些討厭的老師給趕跑啦？”

“是啊。”

“那你們不是看不順眼那個班主任劉軍嗎？”

“我們為什么不把他也趕走嗎？你是這個意思吧。”

“讓人氣憤的就是——你以為他是我們班的第一個班主任？”

“難道不是第一個？”

“之前我們趕走了一個女的，那個女老師上課什么都不說，逼著所有學生都在她自己的小班去補課，考試的內容全都是她補課的內容，只要成績不好，她就要家長送孩子去她那里補課。后來她老公還整個一個培訓機構，凡是在她老公培訓機構補過課的同學，成績都很好，只要不去補習，就算你成績再好，班干部也不選，優秀學生和優秀學生干部也不選。實在受不了她，像個***一樣，還掐人。”

“這個教師現在還在五中？這不是教育界的耗子屎嗎？”

“是啊，我們告她，結果只是把她調整到其他班去做班主任去了。你說耗子屎還真有道理，她叫史晶。”

“不是教政治的吧？”代注恒幾乎沒有聽過這個老師的名字，開過幾次教研會尤其是一次高三研討會后，金竹五中的政治教師他幾乎都認識。

“她是教英語的，說是人家英國美國的月亮都比我們國家的月亮更圓，人家天體浴場大家都不穿衣服，都沒有人胡思亂想，各自享受各自的海浪、藍天和沙灘。說人家外國人就是素質好，抽煙都要先問可不可以，開車門拉凳子都是先要給女士做。男人都很紳士，女人都很有氣質。”

“崇洋媚外也夠了，還要影響學生，教師如果對社會做貢獻，真是了不起的靈魂工程師，如果對社會產生破壞，那比那些搶劫犯殺人犯危害更大。”

“她就說，如果我們不學好英語，未來就沒有任何前途，連給美國人當奴隸都不夠格，去發達國家當傭人、當清潔工都沒機會。”

“唉，這個時代崇洋媚外的何其多啊，也不只她一個。只是她不該用這種觀念去影響年輕的學生，其危害肯定不小啊。”

“她還總是說自己老公怎么怎么不好，說自己大學時候認識的一個葡萄牙男朋友多好多好。要不是陰差陽錯，她才不會留在中國教書，才不會嫁給中國男人，又臟又懶又沒風度又不懂浪漫還窮——”

“不知道這么個教師會讓多少年輕女孩子憧憬著嫁給外國人，去外國過那種表面光鮮實質跟X奴差不多的日子，改變多少孩子的人生觀價值觀婚戀觀喲。這種人槍斃五分鐘都不夠。真應該讓她去歐洲受到zz歧視，親身體味一下絕望和希望的差別。”

“她還在街上認識了一個金竹學院的外教，好像聽說他們最喜歡玩那種S虐游戲。”

“這個你都知道？很隱秘的事情啊！”

“那你就不要管了，不過我有個朋友確實見過他們從酒店出來，而且——不說了，說起來都覺得她丟了中國女人的臉。”

“你們學校沒有外教嗎？為什么是金竹學院的外教呢？”

“我們學校的外教是個高大肥胖的加拿大女人，才24歲，不過看起來起碼42歲了。”

“在不該知道的時候知道，對未成年人的成長真的不是好事。每個年齡段就應該知道這個年齡段應該知道的事情，或者真正從正當的渠道獲得科學的認知，而不是歪門邪道的小道消息。”

“我們都私下叫這個女人為晶BIAO。”

“你們趕走了這個晶B，然后就來了劉軍？”

“他之前還有一個老男人。”

“哦，那劉軍都是第三個咯？”

“是啊。沒辦法，要不怎么會有那句話呢，‘天下烏鴉一般黑’，換一個又換一個，都差不多，都不是什么好烏鴉。”

“老教師年齡大經驗足受過當初的那些個教育，一般都比我們這些年輕人更加懂得節約懂得珍惜懂得職業道德更有情操吧。他又怎么得罪你們，被你們給整走的？”

“他其實比晶B要好一些。就是羅里吧嗦的，什么事情都要管。”

“這其實是一個優秀教師的品質啊，如果什么都不管，任由你們胡鬧，那也太不負責了吧。”代注恒開始覺得這個教師一定沒有問題，是這些富二代官二代的學生有問題。上一個教師，他覺得一定是那教師道德有問題，這一次他站在這個老教師的一邊。

“其他的我也不說了，以后有空再說，時間超了喲。”

代注恒一看時間，果然已經到了整個輔導課的下課時間，而且已經超時十五分鐘了。

“那到底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原因你們要把他整走？”

“說出來你都不信，他居然猥褻學生，總是擠擠靠靠的。而且、而且，他還最喜歡去那種發廊找——”

“好了，不用說了。唉，我不知道是你的運氣不好，還是什么原因，為什么你總遇不上好教師呢？”

“那個發廊妹還到學校來找他，搞得學校亂七八糟的，他和老婆鬧離婚本來沒事，但是一個發廊妹來學校可就——”

“雖說我不覺得所有的教師都一定很有職業道德很有以身作則的態度，可是這些不良教師確實對學生的影響比社會比其他任何人影響都更大。原來我認為好教師80%，不良教師20%，現在工作幾年了，開始覺得好教師不到20%，不好不壞的教師50%，真正有不良習慣而且還恬不知恥的可能超過了30%。如果把PIAOC、賭博和專業賺錢的加上，真正不配做教師的恐怕都超過了一半。”

“他的名字也好笑，很諷刺的，叫做曹正仁。正人君子幾十年，結果都快退休了還不消停。”

“這事情又是你們干的？”

“誰讓他摸我朋友的屁股。其他人都不相信我們，說我們是調皮搗蛋，是壞學生，是飛妹兒，說他一直都是老好人，工作幾十年從來都沒有污點的。為了證明我們也有尊嚴，只好用了一點點手段。”

“你們！簡直——你是不是也準備測試一下我，讓我也身敗名裂？如果你看我不順眼，扯破衣服，大叫幾聲，是不是也要讓我滾蛋？是不是男教師一定都是色狼，女教師一定都是巫婆和財迷？時間到了。這次課結束了。我不配輔導你，你們都是精英，都是人才，我怕會耽擱你們的時間。我既怕你色誘我，也怕你根本連色誘都看不起我。”

代注恒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發起火來，感覺心里堵得難受。教育大環境糟糕，時代變化太快，學生們可以用盡手段整老師，這個教育還怎么弄啊，最可悲的是，恰恰自己也認識一些教師確實毛病很多，道德存在嚴重問題。

搖著頭，代注恒走出小教室，給高鎮奇打了一個招呼，直接走出了培訓學校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