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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于無聲處聽驚雷

  • 諸神生極樂
  • 素村
  • 11559字
  • 2020-01-30 14:15:57

辰兒睜大了眼睛,門簾掀處,進來的竟是白玉。那個楊州城中,小酒館里,在他身負重傷生命垂危、舉步維艱之時,雪中送炭將他扶出酒館,為他找車、安排客棧、請郎中,并每日里熬藥敷傷,悉心照料的年紀小小、卻俠膽義膽的救命恩人白玉。

那日對頭找來,他迫不得已從小客棧倉惶逃走,來不及向他告別一聲,道得一個“謝”字,一直縈繞在心,愧疚難安。白玉對他恩同再造,時時想來,常常熱淚盈眶。現在,白玉近在咫尺,他為何不激動萬分地上前把手言歡,互敘離情呢?

那是因為他看見一個人,一個他怎么也弄不明白,會與白玉走在一塊兒的人。這個人,就是鐵小虹。

當日神仙宮里,鐵小虹輕功絕技,曾令他耳目一新。也正是因為他,他落入了羅網之中,在神仙宮過了近半年囚徒生活。然終是履險為荑,因禍得福。

朱憐梅看出了他的失態,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問道:“怎么回事啊?”

辰兒瞬間恢復了常態,笑了笑,道:“來了兩位朋友。”言罷起身,緊走幾步,沖白玉深深一揖,滿臉歡喜地道:“白兄弟,在下江小辰有禮了。”

白玉正與鐵小虹說說笑笑往里走,陡見他仿佛從地下冒出來一般站在面前,一愣之下,立時笑顏如花,嚷道:“江大哥,你怎么會在這兒?真想死兄弟我了。那天發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不聲不響地就走了呢?怕你出意外,害得我四處打聽,擔心了好大一陣子。”說著指了指鐵小虹,喜嗞嗞地道:“直到見到小虹,才知你身體無恙,一天到處惹事生非。”

辰兒開心地笑了,又朝鐵小虹拱了拱手,道:“鐵兄弟,幸會幸會。”

鐵小虹眼皮朝上一翻,愛理不理的說:“幸會什么啦?上次遇見你,我倒霉透頂了。嗯,你不是在神仙宮別院呆著嗎?怎么跑到這兒來了。”

辰兒忙邀請他倆同坐一桌,介紹朱家姐妹認識之后,望著鐵小虹笑道:“山人自有妙計,那別院豈是久呆之地?”

朱憐梅聽辰兒說起過白玉與鐵小虹,見他們一個大大咧咧一個倨傲,也就不以為意。朱可蒂不知詳情,看鐵小虹的態度,十分不悅,笑嘻嘻地道:“鐵兄弟,姐姐學過相面,要不要聽聽?”

這時伙計遞上碗筷,朱憐梅忙幫他二人斟上酒,柔聲笑道:“新加的酒菜馬上就上來,白兄弟與鐵兄弟先將就吃點。”

鐵小虹也不客氣,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抬頭斜瞅著朱可蒂,冷冰冰地道:“朱姐姐,有何見教?”

朱可蒂冰雪聰明,見朱憐梅對他的不恭恍若不見,反倒一味溫婉奉承,知道其中必有緣故,本想損他幾句,也就見風轉舵,笑吟吟地道:“鐵兄弟滿面桃花,印堂發亮,十日之內,必有喜事。”

江小辰與白玉舉杯對飲,相談正歡。朱憐梅夾了幾片牛肉放入鐵小虹碗中,又替他斟滿酒。鐵小虹望著朱可蒂,皮笑肉不笑,不陰不陽地道:“愿聞其詳。”

朱可蒂端起酒杯,嫣然一笑道:“鐵兄弟,姐姐先敬你一杯。”鐵小虹聞言,并不舉杯,直勾勾地盯著她,語含譏諷地道:“難不成朱姐姐要對未滿志學之年的鐵兄弟,說些依翠偎紅之事?”

孔子云:吾十五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縱心所欲而不逾矩。故后人每以志學之年稱呼十五歲左右的少年。

朱可蒂舉杯的手僵在了空中,俏面一紅,她本想說些調侃的話兒,聞言卻再也說不出口。心中有些氣惱,她訕訕笑著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道:“鐵兄弟總角之歲,這飲酒,端應適可而止。”

總角,出自《詩經》,后人專門用以指八至十三歲的男孩。

鐵小虹見她滿臉尷尬,目中突然有了暖意,笑了笑道:“姐姐干了,做兄弟的,恭敬不如從命。”端起酒杯,也是一飲而盡。

旁邊江小辰正將那日客棧脫險的經過繪聲繪色地講述出來,腦海中浮現出當時情境,心中猶有余悸。白玉聽得是心驚肉跳,見他說完,哈哈大笑著替他斟滿酒杯,這時伙計正好上了兩道菜,他又夾了些放在他碗中,然后舉起酒杯朗聲道:“江大哥,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你一看就是福大命大之人,今日重逢,我們喝個痛快,一醉方休。來,兄弟敬你一杯!”

兩人一飲而盡,都覺心花怒放,暢快淋漓。江小辰又替他斟上,二人又干了一杯。這時,白玉看見鐵小虹與朱憐梅也干了一杯,兩人有說有笑,興致正高。他忙望著他,充滿關心道:“你少喝點,淺嘗則止吧。”

鐵小虹乖乖的點了點頭,道:“是,姐夫。”

朱可蒂見他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在白玉面前瞬間皈依佛法,馴順得像只小貓。而白玉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偏偏做出一副老氣橫秋的作派,不由笑道:“白兄弟管起妻弟來,倒真有一套。”

白玉聞言,面有得色,笑道:“倒讓姐姐見笑了。這次出門之前,內子再三叮囑,讓小弟好生關照我這內弟。內子的話,當然要好好的放在心上。”

朱憐梅見他稚氣未脫的樣兒,卻偏要故作老成,搖頭晃腦得意洋洋說什么“內子再三叮囑……”,吃吃笑道:“白兄弟對弟妹情濃意濃,真是羞煞多少薄情寡義的男兒。”說著還特意朝辰兒瞟了一眼。

鐵小虹一見,忍不住道:“嫂子看江兄這一眼,飽含深意,莫非……莫非江兄便是什么情什么義的人么?”

聞言,朱可蒂欲待反唇相譏,朱憐梅搶先咯咯嬌道:“鐵兄弟真是有知人之明。這辰兒吧,便如你姐夫一樣,是個有情有義、多情多義的好男兒。”夾了塊糖醋排骨放在他碗里,柔聲道:“鐵兄弟,多吃點。”

辰兒聽得心花怒放,呷了口酒,執壺替白玉把酒斟上,笑了笑,道:“想不到兄弟竟是小虹的姐夫。那神仙宮,想來一定知之甚詳?最近范素素的兩個寶貝兒子,在江湖上偶露崢嶸,連西域二僧,都栽倒在他們手里。前幾天‘大房子’一等一的高手廖嬸,與莊猛力斗千招,也是知難而退。整個武林已鬧得沸沸揚揚,神仙宮一時之間名聲大噪!”頓一頓,目光如炬望著他:“白兄弟可知,‘青蓮會’當家陰柔,竟是范素素的二徒弟?”

白玉不以為意,淡然一笑道:“陰柔是范素素徒弟這事,兄弟早聽內子說過。”喟然一嘆,道:“說起來,莊夫人還是內子的舅母,莊威莊猛也是內子的表兄。只是兩家素來不睦,已不往來多年了。”

鐵小虹多喝了兩杯,臉上已是彤紅,聞言笑道:“這就叫‘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我聽娘說,舅母心高氣傲,脾氣古怪。舅舅仙逝后,她常以外公不將衣缽傳他,傳了我娘而心懷忿懣。待外公一走,便鬧著分了家,還給院子取了個‘神仙宮’這么古怪的名字。”

辰兒與白玉碰了一下杯,笑著道:“什么‘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你不是經常過去蹓跶么?”

鐵小虹高興地呡了口酒,笑道:“我那是打探消息。”眼一瞪,怒道:“那日我已得了‘煙霞一襲羽衣舞’,你這傢伙一攪和,害我丟了秘笈不說,還遭責罰。”

“鐵兄弟,在下江小辰給兄弟賠不是了。”辰兒語含誠懇。頓一頓又道:“你舅母不但有兩個出類撥萃的兒子,還有一個攪得江湖談虎色變的陰柔,真是出盡了風頭。”

“屁!”鐵小虹不以為意地道:“陰柔算什么?你一個江小辰已攪得她七竅生煙,六神無主了。莊威莊猛又算得了什么?阿姐以一敵二,也不在話下。”

吃了一驚,辰兒意似不信:“莊氏兄弟技壓群雄,鐵小姐以一敵二,兀自不敗?”

鐵小虹冷然一哂,道:“什么兀自不敗?阿姐以一敵二,尚能戰而勝之!”盯著他輕蔑一笑,道:“哪天若你遇見阿姐,和她比試比試,看能接住幾招?”

辰兒端起酒杯,一口干了,道:“固所愿也!”

白玉岔開話題,問道:“江大哥,‘青衣社’的藍大先生,你當不陌生吧?”

辰兒悚然一驚,道:“久聞其名,無緣一見。”

淡淡一笑,白玉道:“他與我和小虹都是親戚。這次他聯絡內子,我與小虹,便做個先行官,替內子與他打個照面。”

辰兒聽得云里霧里,心道:“陰柔不過藍大先生馬前卒,他連絡你們,不是請君入甕么?”他又想,連藍大先生都打主意,這鐵小姐確非等閑之輩。

他欲隨之靜觀其變,所以并不點穿,只提醒道:“白兄弟,素聞藍大先生詭計多端,此行務請加倍小心,不要中了人家圈套才好。在下最近無事,若兄弟不嫌棄,正好陪你們走一遭。”

白玉哈哈大笑,道:“圈套?藍大先生才是中圈套的主。江大哥,你就是不開口,做弟弟的,也要邀請你陪同前去。”

辰兒又是一驚,問:“藍大先生中人圈套,中誰的圈套,莫非陰柔?”

白玉點了點頭,道:“正是明柔。可笑藍大先生自以為聰明,與虎謀皮,最后栽在了陰柔手上。這一點,他與江大哥,差得可就遠了。”

辰兒想到昔日長春寨中,小瀑布邊,陰柔聯合申無敗、小老頭、小高,欲置他于死地。當時他就隱約感覺不對,藍大先生分明想利用于他,又怎么會突然下毒手?現在看來,他那個時候,可能已栽在陰柔手里。

想到長春寨,他馬上想到紫竹、小六他們。心中黯然神傷,他長吁了口氣,笑道:“白兄弟,藍大先生約你哪里見面?一想到要收拾陰柔那惡娘們,我就渾身有勁兒!”說完,一揚脖子,喝干杯中的酒。

……

……

當他見到藍大先生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青衣社”老大藍大先生竟然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他非常熟悉的女人。

藍大先生是傻妮,傻妮竟會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藍大先生。辰兒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傻妮吃吃嬌笑著望著他,目中放出貓兒般的光。朱憐梅在一旁看得心里發醋,時不時惡狠狠盯上她一眼,又一眨不眨看辰兒的臉色。

白玉忽然站起來,望望傻妮又望望辰兒,問道:“江大哥,你和我表姐到底搞什么鬼?”

辰兒回過神來,一拍大腿,呵呵笑道:“想不到藍大先生竟是個女人!更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是你表姐!他媽的,老子真是栽到家了。”突然目光轉厲,如鋒般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她,緩緩道:“紫竹她們呢?”

傻妮莞爾一笑,整個客廳為之一亮。眉目含情,似怨似嗔,道:“丑辰兒,真個沒出息透頂,走到哪里,整日都只惦記一個丫環,沒羞!”

辰兒笑了:“紫竹可不是什么丫環!老子要娶她做老婆的。”指了指坐在旁邊的朱憐梅,道:“這個嘛,也是我的親親好老婆。”

傻妮聞言變了臉色,是真的變了臉色。笑容頓斂,她的臉上掛著一抹憂傷,目中更是游移著淡淡的悲苦,她努力擠出一個笑來,卻不知笑得比哭還難看。她緩緩道:“江小辰果然不同尋常,娶丫環做老婆不說,紫竹生死不明,他卻見異思遷,另攀高枝,真真的負心薄情到家了。”

辰兒苦笑道:“你有情有義?老子總算待你不薄,你卻暗地里捅刀子。”語氣里滿含威脅,接著道:“你要不把紫竹她們交出來,老子少不得翻臉不認人,與你做個了斷!”

白玉見他認起真來,想到楊州城內,小酒館中,他已身負重傷,只因聽人辱及自己敬若天人的桂、平、木三位大俠,便拍案而起,將生死置之腦后,與對方拼了個你死我活!怕他犯橫,欲出言勸解,但因不知事情原委,所以隱忍不發,望著傻妮,靜觀其變。

傻妮滿不在乎地一笑,道:“想動手,你行嗎?別忘了,在巫山,你對本姑娘的武功已有認識。曾親口對我說過,你的武功與陰柔比,尚在伯仲之間,和我比,差得遠呢?”

辰兒驚得目瞪口呆,半晌方道:“巫山撫琴臺,黑巾蒙面女竟然是是你!平日你整日裝傻,一雙死魚眼睛動也不會動一下,一下子變得靈活了,誰又會把兩個相差十萬八千里的人聯系到一塊兒。”

傻妮笑道:“丑辰兒,你平日自負聰明絕頂,在本姑娘看來,倒傻得邪乎!鬼大個人兒,偏偏裝得老氣橫秋,一口一個老子,也不怕折了陽壽!”說完又是一陣咯咯嬌笑。

辰兒忽然眨眨眼,狡黠笑道:“你不是叫過我爸爸么?還不老?就憑這個,老子也該倚老賣老!”

傻妮聞言,臉蛋兒一下子漲得緋紅,想到那日小土坡上,與辰兒一道沐浴在陽光之下,說著話兒,吃著零食。你一言我一語,盡是些瘋話。又想到還曾將他擁在胸前,那溫馨的滋味,至今憶及,尚余韻未絕,甜絲絲沁人心脾。臉頰兒紅,媚眼兒飛,她的聲音又軟又綿:“沒有的事?你發夢癲么?”

辰兒看得心旌一蕩,忙低頭端起茶碗,呡了一口,道:“老子待你不薄,你怎么能以怨報德呢?”

傻妮會說話的大眼睛眨了眨,笑瞇瞇地道:“你們來了,本姑娘好吃好喝招待。叫丫環侍候著,叫手下照應著,哪一點虧待了你?你卻不知好歹,一個勁兒在這胡攪蠻纏!”

辰兒道:“長春寨中,蒙你照顧,謝了。但老子也是在長春寨中,被陰柔、申無敗、小老頭、小高追殺,彼此抵消,老子不欠你的。”

神色一黯,花容失色,傻妮低聲道:“陰柔她們殺你,并非我的意思。”

鐵小虹聞言,接口道:“江大哥,這事可怨不得我表姐。陰柔聯絡藍尚,暗地里制住我姑母,以此要挾表姐。表姐為姑母安危計,不得不與之虛與委蛇。現在,幾乎整個‘青衣社’,全在姓陰的掌握之中。表姐這次聯絡阿姐,就是想反戈一擊!”

一愣,辰兒道:“原來如此。哪么,藍尚是誰?又何以陰柔聯絡了他,便可以制住你姑母?”

傻妮嘆了口氣,道:“藍尚是我堂兄,大伯之子。家父生前很寵他,他十歲那年,便正式跟家父學武,從此一直住在我家。母親也把他作親兒子看待。誰知他狼子野心,為陰柔美色所惑,居然見色忘義,害了母親。”

辰兒忽然笑了,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這真是一報還一報啊,我待你不薄,你尚且如此待我,又怎么能怨別人以怨報德呢?”

傻妮目中透出針尖般的笑芒,道:“陰柔最怕你。我們不妨做個交易,你從她手上救出我母親,我還紫竹她們給你,如何?”

辰兒略一沉吟,冷笑道:“你口碑極差,如何能取信于老子?令堂在陰柔手上,必定嚴加看管,想救,勢必比虎口撥牙難上百倍,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傻妮道:“現在有個現成的機會,方漸青在莊猛莊威手上,若你能救得他出來,陰柔必定愿意以家母作為交換。”頓一頓又道:“紫竹她們,我安排在一極安全極隱密所在,每日釣魚牧鹿,讀書弄曲,悠閑得很,你就請放寬心。”

遲疑半晌,辰兒沒有言語。見他猶自緘默,白玉笑道:“江大哥,你幫表姐的忙,就是幫兄弟我的忙。現下內子有事它顧,趕來又怕遲了。在此千載難逢的機會當口,也只有你挑大梁來搏一搏運氣了。”

辰兒笑了,沖他一拱手道:“江小辰這條命是兄弟給的,赴湯蹈火,兄弟一句話的事。”

……

……

一上坡,辰兒就看見前面不遠的一個土崗上,五人迎風佇立。

一見到這五個人,他就笑了,開心地笑了。一見他笑,鐵小虹也不禁露齒一笑,他在心里想道:見到這些人,你還笑得出來,是不是腦子出了毛病?

朱憐梅道:“那個錦衣大漢,就是‘紫驚煙’范無聲么?”

鐵小虹點了點頭,面色緊張的道:“不錯,就是他。”

“紫驚煙”范無聲,在江湖中不顯山不露水,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人物,眷養“血手”,操縱“青蓮會”,將整個武林攪得血雨腥風。

由“血手”,陰柔,方漸青,可以推及他的可怕。

乍見之下,辰兒竟把他認成了范伯。只是范伯遠沒有他高大偉岸。而且范伯那張飽經風霜,略顯蒼老疲憊的臉,與他白白胖胖、細皮嫩肉,一看就知平日養尊處優的模樣比較起來,還是相去甚遠。就穿著打扮來看,范伯那身粗布老棉襖,和他身上那件八緞錦繡牡丹袍,更加不能相比。更主要的,是范伯眼神里總是透出一種謙和與友善,這是他所沒有的。他的眼神里,有的是一種目空一切的自負,一種唯我獨尊的威嚴。

辰兒、鐵小虹、朱氏姐妹,還有被辰兒易容十八變,變成了一個老態龍鐘、駝背拄拐滿臉麻子的傻妮。傻妮青絲已去,肥大的禿頭上,居然還有九枚戒疤。按理說,有戒疤應該是和尚,她偏偏又穿了一身道士的霓裳霞袖紫衣帔。而麻臉上,虬髯如張飛,只是眉髯如雪,白的發亮。他們相偕緩緩在土崗上立定。

見他們到來,陰柔和申無敗的目光里掠過一絲怵惕,莊氏兄弟臉色更顯冷峻。坐在地上,滿臉痛苦之色的方漸青瞟了他們一眼,復又垂下頭去。惟有范無聲,目光仍然停在莊威莊猛臉上,對他們的到來,一副視若無睹的傲然樣子。

辰兒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望著他們,抱了抱拳,道:“在下等專為看熱鬧而來,沒別的意思,諸位請繼續。”

這時,范無聲冷冷的目光射了過來。目中透出一種輕蔑,一種威嚴,一種傲然,一種霸氣,還有一種嫌惡!

迎著他的目光,辰兒毫不在意的笑笑,朗聲道:“想必尊駕便是范無聲范老爺子?幸會幸會。聽說你們想從威少爺與猛少爺手中,搶了姓方的去,怎么還不動手?”

“紫驚煙”范無聲死死地盯著他,沒有開口。從對方的眼神話語中,他感受到了被人蔑視,怒火颯地從心底竄出,他容不得別人對他有半點不敬。

半響,他冷冷地道:“你是誰?”

辰兒嘻嘻一笑:“長江的江,江小辰。”

目光里忽然有了一絲暖意,范無聲道:“你就是江小辰?難怪。”突然目光如刀,眼神如炬,他的語音剎那轉厲,陰森森地道:“你常常與我作對,今日來時,不知想過能否回去?”

辰兒滿不在乎一笑,道:“既然敢來,必定有備無患。這個道理,范老爺子難道不懂么?”

“好!”范無聲笑出聲來,寒嗞嗞地道:“江小辰有多大氣候,老夫倒想稱稱。”側頭對莊猛莊威道:“好外甥,稍安勿燥,舅舅等會兒再陪你們玩兒。我這先和姓江的過兩招,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

莊猛點了點頭,道:“憑舅舅吩咐。”

范無聲沖辰兒招招手,冷笑道:“來,老夫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辰兒擺擺手,道:“不忙,在下是專程看熱鬧來的,這熱鬧還沒看呢,怎么倒成了主角。”

范無聲一愣,怒火中燒,他強壓內心的怒氣,略一思索,道:“也好。老夫不信煮熟的鴨子,還會飛了?!”

辰兒拇指一豎,大聲贊道:“說得好!”

鐵小虹見他強敵環視之下,應對自如,絲毫無懼,也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這死辰兒雖是刁鉆討厭,但這份膽色,真還了不起。”

范無聲望著莊氏兄弟,目光中透著慈祥,柔聲道:“好外甥,你們就真的不肯給舅舅一個面子,將他交給我嗎?”

莊猛無比堅定地搖搖頭,道:“母命難違,舅舅就不要再為難外甥了。”

“好!”范無聲下了決心,道:“陰姑娘,你和無敗去和我外甥玩玩。”

陰柔與申無敗很怕面對這兩兄弟,但事已至此,沒有辦法,聞言雖面有難色,卻仍然徑直走了上去。

莊猛看著陰柔,看得她渾身瑟瑟發顫。他嘆了口氣,道:“二師姐,你瞞得我們好苦。”頓一頓,又道:“看來當年碧暇之死,也是你們禍水東引的把戲!”

陰柔并不回答,舉起手中長劍,道:“猛少爺小心了。”手腕一振,長劍抖出朵朵劍花,攻了上去。

范無聲對自己的武功,一向十分自持,睥睨天下,橫視武林。只覺除了“諸神殿”、“長春谷”中有數的幾個人物,堪與之相提并論以外,整個武林,就已是空無一物了!

甚至連少林、武當,以及神仙宮,也全然不在他的眼中。

但是,當申無敗與莊威交手,兩百招不到,已敗象紛呈。而陰柔和莊猛雷厲狂濤打了三百回合,表面雖是旗鼓相當,勝負難分,但像他這樣慧眼獨具的武學大家眼中,已看出再過百招,她是必敗無疑。他的心中,不由掠過一絲驚疑。

為什么這兩個外甥所用,全然不似神仙宮的招式?

辰兒看出了他的疑惑驚詫,笑著對傻妮道:“傻老,猛少爺與威少爺的武功,當真別具一格,自成一家。你老見多識廣,可知他二人武功的出處?”

傻妮聽他叫自己“傻老”,不由哈哈一笑,嗔怪地瞥了他一眼,聲音蒼老而又沙啞地道:“不知。小娃娃,你可知道嗎?”

辰兒聽他叫自己“小娃娃”,也不由一笑,道:“略知一二。那日破寺之中,威少爺與層嶺上人交手時,小可恰巧也在。聽上人言及威少爺短短八十招,前四十七招計用了少林‘七個巧’,武當‘十二路天皇炮捶’,峨眉僧門‘拆字十八法’,以及源出少林、被陜北雷家去繁就簡而成的‘大力金剛爪’,四川青城派的‘銅槍鐵劍鎖骨手’,還有崆峒派的‘七十二式游龍掌’和‘彌無形’。”

聽他娓娓道來,竟然是毫無差錯,連向來眼高于頂的方漸青,也不由暗暗欽嘆。傻妮問道:“哪他后面的三十三招,又出自何處呢?”

辰兒笑道:“他前面所用四十七招,都是各門各派視若至寶的絕學,可偏偏在上人眼里,不值一提。他所驚異的,是威少爺后來所用的三十三招……”

見他故意賣關子不說,范無聲聽得心癢難耐。這時聽那奇丑無比的駝背傻老催道:“小娃娃快說,別在老夫面前賣關子。”感情他也聽得心癢癢了。

辰兒瞟了范無聲一眼,笑道:“這后來三十三招,威少爺用上了一個在武林中名不見經傳的門派,‘長春谷’的路數。”

渾身一震,范無聲不由將目光投了過來。辰兒見狀,沖他一笑,道:“這‘長春谷’,聽來陌生的緊,不知范老爺子可有耳聞?”

“偶有聽人提起。”范無聲已不似先前倨傲。

“那老爺子知不知道陰姑娘曾計擄韋一飄一家一十七口,脅迫景一行闖‘長春谷’,盜谷中秘笈呢?”

略一遲疑,范無聲道:“自然知道。”

“那秘笈最終落入何人之手,范老爺子想必知道?”辰兒緊追不舍。陰柔此時已落下風,聞言心急如焚,膽顫心驚。

范無聲眼角挑了挑,他奇怪,面前這個貌不出眾普普通通的江小辰,何以對此知之甚詳呢?“聽說落在了神仙宮。”

“不錯,神仙宮主范素素,已將‘煙霞一襲羽衣舞’中的精奧所在,領悟了十之八九。”

雖然已隱約感到他知道事情的全貌,但當他把“煙霞一襲羽衣舞”從口中若無其事淡淡吐出時,范無聲的心仍感到一震再震,臉色也是大變。不只他臉上色變,在場諸人,除了不明究里的朱氏姐妹只微感驚愕外,都是大驚失色!

“江小辰,果然非等閑之輩!”

聞言,辰兒大大咧咧地一拱手,笑色:“彼此彼此。范老爺子,在下欲和你套個交情。”

范無聲冷冷地注視著他,道:“此話怎講?”

辰兒笑道:“老爺子,俗話說:狡兔盡,走狗烹。既然‘九星明月’與雪靈芝已收歸老爺子囊中,這姓方的對老爺子而言,也就沒多大用處了。老爺子何苦為了他,和神仙宮過不去呢?”

范無聲心中又是一驚,默默逼視著他,靜等下文。

辰兒見他不吭聲,接著道:“大概姓方的太狡猾,還有一樣東西沒有交給老爺子,是嗎?”

范無聲越聽越心驚。他多次聽陰柔、申無敗說起江小辰奸狡巨滑,十分的可怕,他還不以為然。時至今日,方始領教到他的厲害。

“說下去!”他的聲音也早沒了先前的狂傲。

“好。”辰兒目光轉向鐵小虹,道:“仔細搜搜。”又趨前一步,對范無聲道:“沒有鑰匙,那西域天鐵打造的匣子,一時半會兒,確實難有法打開。不過,這世上,還沒有神偷景一行打不開的鎖。”

話音剛落,鐵小虹退到他的身后,手里舉著一把金光燦燦的鑰匙,歡天喜地道:“是這把么?”

“純金做就的鑰匙,世上一定不多。我想一定是了。”接過鑰匙,他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范無聲,笑道:“世上居然有人用黃金做鑰匙,難道不知這黃金太軟,一捏就會變成一團金餅嗎?”嘉許地掃了一眼鐵小虹,道:“兩位莊公子押著他走了幾天,竟然不知他身上還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鐵小虹笑了:“這傢伙藏得好隱密,居然藏在褲襠里。你聞聞,還有股臭味兒呢!”

辰兒一樂,道:“就算他不藏,猛少爺與威少爺不知其中秘密,也定不會搜他的身。”

鐵小虹笑道:“偏偏你這鬼精的死辰兒知道。”

范無聲一直盯著辰兒手上的金鑰匙,但他不敢妄動,因為辰兒說過,黃金很軟,他可不想金鑰匙變成金餅。正在無計可施之時,突然他聽到辰兒說:“老爺子,這鑰匙,我想送給你。”

一愣,他道:“有何條件?”

“方爺中了云空尊者的‘蛇手搜魂’,天下無人可解。每日受那萬蛇噬身之苦,幾日不見,已是形脫神衰,過不了半月,定然痛苦而亡。在下知道一個所在,可以救方兄于水火之中,不知老爺子是想看著方兄死去,還是想給他一條生路,讓我們帶走?”

“你們真想救他?”聽他開口,辰兒知道他已松口。輕輕一笑,道:“是的。在下救了方兄之后,想用他去換‘天心石’,救我的一位朋友。”

“‘天心石’?江兄弟,解孔雀膽之毒,并非只有‘天心石’。老朽手中,就有一顆‘黃蝎太歲’,一樣可解孔雀膽毒。”他還在嘗試。

辰兒不耐地道:“此時陰姑娘與申無敗已是岌岌可危,若我們相助兩位莊家少爺,一樣得償所愿。到那時,老爺子可說是雞飛蛋打,人財兩空了。”

一輩子都是他威脅別人,今天破天荒第一遭被人威脅,范無聲雖說怒氣沖沖,但眼望著對方手中的金鑰匙,他硬生生將滿腔怒火吞了回去,道:“姓江的,你說能替方漸青解了‘蛇手搜魂’之苦,可不能食言。”

辰兒笑著點了點頭,道:“絕不食言。”

范無聲不再遲疑,道:“好。姓江的,鑰匙給我。”

辰兒讓傻妮她們帶走方漸青,手一揚,鑰匙飛了出去,范無聲見來勢過猛,不敢硬接,用衣袖一帶,收入袖中。再看時,對方一行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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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柔一往情深地望著坐在他對面的方漸青。目光里滿是柔情蜜意。

方漸青一襲紫衣,胸前更繡了一朵金絲鑲邊兒的牡丹,配上他頭上雙蝠朝珠圖案的錦冠,襯托得人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哪里還有前些日子的萎頓?

他柔情萬千地握著她的手,萬分感慨地道:“錯非你,我又怎得二世為人。”見陰柔一直飽含深情一臉喜悅地望著他笑,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姓范的已經打開寶匣了么?”

陰柔點了點頭,道:“九星明月與雪靈芝,已落入他手。”

心有未甘,方漸青扼腕道:“你知道他為何讓我不遠萬里,去西域盜此二寶么?”

“不知。我總覺得為了一把寶刀和稀世靈芝,就讓你冒那么大的危險,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方漸青的目中泛出冷然的光:“我也曾為此百思不得其解。”

陰柔心中一動:“你已然明白原由了?”

點了點頭,方漸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機緣巧合,竟讓我探聽出一個天大的秘密來。”

紅紅的燭光在微風中搖曵起來,陰柔的呼呼變得急促,一雙含情脈脈的秋潭明眸盈盈欲語,她嬌聲道:“是何秘密?”

“你知道嗎?那‘九星明月’的主人,竟是耶律楚材。”陰柔不解:“耶律楚材?”

方漸青點點頭,道:“這個耶律楚材,是成吉思汗的禮部侍郎,當年丘真人見成吉思汗,都承蒙他的安排。他對丘真人十分景仰,而丘真人對他,也是青眼有加……”

陰柔插話問:“就如尹喜之于老聃嗎?”

“正是。”方漸青心情漸趨激動,胸膛起伏,道:“耶律楚材,竟將‘煙霞一襲羽衣舞’的心法,藏在了‘九星明月’里面。隨著時光流逝,這個秘密也就無人知道了。”

“啊!”陰柔大驚失色。“那雪靈芝又有何用?”

“據說這門內功心法,是在月圓之夜,一陽初動之時,采陰陽交媾之氣,練純陽之功。邱真人童真入道,練起來倒非難事。然耶律楚材那時已過而立之年,嬌妻美妾,真陽虧損過多。但他偷天換日,終能羽化升天,靠的就是雪靈芝負陰抱陽遂通天地的一點真陽之火相助。試想,姓范的平日顛鳳倒鸞,便如耶律楚材一般真陽過虧,若想全功,離得開雪靈芝真陽之火嗎?”

陰柔聽得心中一震再震,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道:“你明日見他,絕不可泄露半字,不然恐惹殺身之禍。”頓一頓,又柔聲道:“依我看,他還尚未將寶刀弄開,找出里面的心法。”

燦然一笑,方漸青道:“如此更好。若我的柔兒能得了這心法,方不負我千辛萬苦千難萬險走的這一遭。”

“師哥……”陰柔立起身來,癡癡地望著他,手兒緊緊纏著他的手,目中已是熱淚盈眶。

方漸青站起身來,擁她入懷,替她拭去淚珠,無限溫柔地道:“柔柔,你若能得到‘煙霞一襲羽衣舞’的心法,我就此生無憾了。”

聞言,陰柔心中一陣悸動。頭依偎在他胸前,她的雙臂緊緊纏繞著他,淚水從眼眶里嘩嘩往下流。良久,她止住抽泣,沖他柔媚一笑,如帶雨梨花,艷麗不可方物。“來,你看,姓景的偷兒盜來時,我找人私自臨摹了下來。”從貼身的地方摸出幾張帶著體溫的絹紙,鋪在幾上,只見上面畫著三幅道士作法圖。

方漸青興奮莫名,凝神細看,默然良久問道:“范無聲與范素素,都有嗎?”

微一搖頭,陰柔道:“范無聲有沒有,不得而知。范素素有。”頓一頓,又道:“不過,從范無聲讓我盜師父的‘驚煙秘笈’栽贓給韋一飄,然后逼著姓景的偷兒去長春谷,爾后更讓你遠涉西域來看,他應該有。”

方漸青“哼”了一聲道:“他一邊讓景偷兒去偷‘煙霞一襲羽衣舞’的身法,一邊讓我去盜心法,這身法心法合璧,再加上雪靈芝相助,他便大功告成了。”

陰柔突然吃吃嬌笑道:“他機關算盡,又怎知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呢?”

陰柔的話當真不錯,只是她想的,范無聲是為她作嫁衣裳,可事實不然。第二天一早,當范無聲打開寶匣,得意洋洋拿出“九星明月”,請方漸青參詳的時候,方漸青的話,令他如墜冰窟。滿心的喜悅,一下子化作了滿腔的怒火。

因為他清清楚楚聽到方漸青驚慌失措的聲音:“啊!師父,這把刀不是‘九星明月。’”

他緩緩側過頭,盯著他,寒氣嗞嗞一字一頓地道:“你可看仔細了!”

方漸青在他的逼視下,惶恐不安地道:“師父,徒兒怎么會看錯呢?這把刀,原本就不是‘九星明月’”。

范無聲鐵青著臉,怒道:“這天鐵鑄造的匣子,鑰匙又在你的身上,你說,這‘九星明月’跑哪里去了?”

渾身一顫,方漸青的面色死灰,忽然,他道:“師父,江小辰不是說過嗎,天下間若有一人打得開它,必是神偷景一行。”

冷笑兩聲,范無聲道:“可姓景的現在還在神仙宮的別院關著。而這些天來,我隨時帶著它,寸步不離,你說,姓景的又怎能開了它?”

冷汗順著鬢角流到嘴里,咸咸的有些苦澀,就和他此時的心情一樣。驀地腦中靈光一閃,方漸青的目中有了笑意:“陰姑娘說,大房子攔截過此枝紅貨。”

陰冷地盯著他,范無聲道:“說下去。”

“但有一個叫李白果的人,救了幾位大鏢頭。”頓一頓,他見他臉色緩和了些,接著道:“這李白果,一路陪同他們到大安鎮。當時陰姑娘一聽,就認定這個李白果,就是該死的江小辰!”

“江小辰?”范無聲再也沉不住氣了。他心底冒出一股涼氣,直貫心間。江小辰被困別院,與景一行過從甚密,這些,他都從他安排的眼線那里,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想到這些,他的心漸漸變得冰涼。

他不死心,“姓江的又憑什么知道‘九星明月’的秘密?”

方漸青見他面色稍霽,心中的石頭落了地,略一沉吟,道:“也許他從虎威鏢局那幾個膿包身上,知道這枝紅貨是送給陰姑娘。他與陰姑娘勢不兩立,當然會插手。”

點點頭,范無聲深以為然,道:“他只當‘九星明月’是稀世寶刀,又怎么知道真正的寶貝,卻不是寶刀本身呢?”凝目注視著他,他恨恨地道:“當務之急,是找到姓江的,奪回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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