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空無云,月明星稀,蒼穹之上懸掛著的皓月,猶如一艘彎舟,隱約可見有一道人影端坐在月牙邊兒,衣袂飄飄,似那寒宮仙子,形單影只。
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
驁山山脈的一行人今晚要在山頂過夜,天幕無云,所以上官浮書他們并不用搭帳篷,若是以往在山嶺野澗中過夜,天幕云層厚實,則需要找個山洞或者崖口歇息,實在找不到才搭帳篷,避免深更半夜的時候突然下雨。
沐含香提議大家一起動手撮一頓,其他人紛紛點頭附意,中年人讓徒弟葉昊去周邊搬來幾塊石頭,合圍在一個篝鼎旁,上官浮書則走入林中尋得一顆枯朽大樹,舉起手刀三下五除二就劈出了一堆木頭,上官雨詩幫襯著父親搬柴火,沐含香和龍沁二人用水盦想下山去接些活水,詢問沐塵的時候,束衣男子打趣說,下山干嘛,夜里烏漆抹黑的,原先山下獵戶上山捕獵挖的陷阱坑洞比比皆是,一個不注意就跌個狗啃泥,直接讓龍沁打幾個噴嚏就行了。旗袍女子聽后遞了個白眼給他,思量再三后,覺得束衣男子說得在理,紅唇抿著狡黠笑意,將手中的水盦推到沐塵手上,讓他去打水。如今一行人的行囊里都是一些干糧、干菜,腌肉,一路上吃得嘴里肚里直干巴,趁著現在有時間,當然要好好撮一頓熱乎飯,圍在篝鼎邊兒燉肉吃,那滋味兒,想想就讓人垂涎欲滴。
此時一行人捯飭妥當,案幾上擺滿了食材,就等著沐塵打水回來了。
一時半刻之后,也不見沐塵的身影,倒是龍沁與烮靈裳驀然間面面相覷,她們二人突然察覺到一股純粹靈氣急劇攀升,四面八方的靈氣仿佛以她們一行人為中心聚攏在方圓百丈之內,周圍的樹葉上凝結著一粒粒水珠,呈現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怪異顯現。
龍沁和烮靈裳看到沐含香她們好似都感覺不到絲毫異樣,依舊在閑聊,身為妖族的二人,自然對天地氣息頗為敏感。
烮靈裳眉目不展,她想不明怎會突然出現這種怪異現象,若如此下去,驁山山脈中的魑魅魍魎、山林野修,依靠天地氣息的妖精怪物,定會往她們一行人的方向聚攏,屆時麻煩就大了!
龍沁低下頭若有所思。
此時此刻,沐塵出現在一行人的視線中,身上有些污垢和枯葉,想來是真的在哪里摔了一跤,將水盦遞到沐含香面前的時候,眼神幽怨像受氣的女人一樣,旗袍女子一臉錯愕,旋即掩嘴偷笑。
上官雨詩見狀哈哈大笑,胸前風景顫抖不已,看著沐塵打趣道:“世外高人也會看不清路呀,你該不會真摔了個狗吃屎吧?”
沐塵聞言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老酒,督了一眼上官雨詩,郁悶道:“有這么好笑嗎?我剛才打水的時候,突然聽到幾聲咕咕叫,找了一下,原來是幾只雉雞在找吃的。我立馬放下水盦就悄摸蹲在一邊兒,借著草叢遮蔽身形,等它們走到我面前,我一個猛虎下山就撲向雉雞,獅子搏兔,那叫用一個全力,心想如我這般世外高人,抓幾只雉雞還不是手到擒來?老話常說,我可不是吃素的,哪曾想到,它們這些吃素的山珍飛禽,速度太快了,嗖地一聲兒,便跑出了三五丈外,我屏息凝神一個箭步沖過去,結果地面太滑,沒剎住,沖進了一片灌木叢里頭。我當時想啊,小雨詩和小靈裳年紀還小,一路走來忙著趕路,盡是吃些干糧墊肚子,風吹日曬都餓瘦了,肯定需要吃些好的山珍野味,熬成湯補一補對不對?”
烮靈裳聞言,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沐塵。
沐塵被烮靈裳看得心里發毛,仰頭喝了一口老酒壓壓驚,朝她咧嘴一笑。
上官雨詩聽聞此言,坐在沐塵身邊歉意連連,雙手柔和地為他清理一下身上的枯葉污垢。
沐塵嘴角浮現一抹不可察覺的笑意。
眾人圍坐在篝鼎旁,上官浮書加了一些柴火,讓火勢更旺一些,沐含香用布料墊著滾燙鼎蓋,打開后放了一些小鎮中買來的香料,旋即用湯匕攪拌一下,其中有晾曬的干菜,腌制好的肉塊,陰涼處自然風干,容易保存下來,如此刻一般,燉上一鍋肉解解饞。旗袍女子四人也是沾了帷帽女人四人的口福,那一鍋香氣四溢,色澤誘人的肉湯,沐塵望著篝鼎中沸騰的肉塊,他有些急不可耐,用筷子敲著碗,嚷嚷著要吃肉,上官雨詩見狀伸手拍了拍沐塵的手臂,輕聲說再等一會兒又不會少塊肉,你這樣敲碗跟乞丐一樣。沐塵咧嘴一笑,說你見過有我這般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乞丐嗎?上官雨詩聞言黑下小臉,氣鼓鼓地看著沐塵,心中想著看來真的不能給他好臉色看,有時正經起來很讓人舒心,有時不正經起來,氣得人直咬牙,狠不得暴打一頓來出氣。
沐塵對此笑了笑,取下腰間系著的老葫蘆,喝了一口酒,隨即聽到上官雨詩問他,“沐塵,你這一路喝走來,也不見葫蘆底兒,可是一件咫尺乾坤之物?給我瞧瞧唄,我也見過許多方寸、咫尺之物,可還沒瞧過葫蘆一般的寶貝。”
束衣男子見妙齡少女眼眸中充滿好奇之色,緊盯著手中的老葫蘆,他嘴角上揚,將老葫蘆遞到上官雨詩面前晃了晃,說道:“小雨詩,你要是喝一口酒,我就告訴你,別看這老葫蘆老得都磨砂了,來頭可不小,葫蘆里面可是蘊含著無窮奧妙,一般人我都不告訴她。”
妙齡少女看著束衣男子嘴角掛著壞笑,半信半疑,皮笑肉不笑說:“老葫蘆有沒有奧妙我不知道,不過你這個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我也能略知一二,估計是想騙我喝酒,沒門!”
沐塵督了一眼上官浮書,看著上官雨詩笑了笑道:“喝酒并不影響什么,不過是世間又多了一位忘憂快樂人而已。小雨詩你不知道,天底下會喝酒的女子太多了,青樓溫柔鄉中的紅塵女子我就不說了,別人醉了她們都不一定醉。游歷天下的風流女俠,英姿颯爽,降妖除魔,喝酒那就跟喝水一樣,時不時來一口,路遇酒肆酒家,都要進去待一會兒,聽聽天下可有什么奇聞妙事。我跟你聊一下我認識的一位女子吧,那些年里我游歷天下的時候,因緣際會之下與她結識,人家是一位道姑,紅塵凡間中的清蓮,道門秀韻中的風景,長得怎么說呢,比你好看一丟丟,哎哎哎,干嘛呀,小雨詩,別二話不說就動手打人啊!君子動口不動手,沒聽過嗎?”
上官雨詩氣憤著小臉,宛如被踩了尾巴的小貓,胡亂揮舞著雙手對沐塵又抓撓又拳打……
沐塵抬著手臂阻擋著上官雨詩,安撫道:“稍安勿躁,小雨詩,稍安勿躁,我與那位道姑一見如故,相識恨晚吶,人家那酒量杠杠的,都快趕上我了,我倆游歷天下過一段時間,有時喝酒喝得興起,對酒當歌,吟詩作對。有一次喝酒喝糊涂了,便跑到山上神仙宗門,啥也不干,見人家的春聯寫得好,就想偷回去,結果被人家給發現了,提著大刀就要砍我們,幸虧當時跑得快。還有一次,我和她去到山下世家做客,結果喝酒沒把住門,喝大了,無意間觸犯了世家的風水禁忌,害得人家祖上的福蔭消散,供奉的牌位倒塌,家主人那叫一個氣啊,拔出劍來就要與我決一死戰,那我們能咋滴?人家那么多人,當然是跑了,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單挑呀。還有一次,她喝酒喝大了,跟我說有一座山上有家道觀,院子里種了一顆祖傳老桃樹,一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六千年才成熟,萬年來才有幸吃上仙桃,觀主都會大開宴席,開什么仙桃會,邀請大洲上知名仙官道友前去赴宴。那年我們二人正好趕上仙桃成熟,便偷摸前往山上道觀后院,想偷幾個桃子嘗一下,動手前喝酒壯壯膽,剛偷了兩三個仙桃,就被監院道士發現了,我倆拔腿就跑,觀主氣得直跳腳,窮追不舍,直呼還我桃來,我大聲說,不就偷你幾個桃子嗎,反正結了這么多仙桃,多幾個少幾個也沒啥事對吧。我與她游歷天下發生了許多趣事,回想起來也有些好笑,那位道姑回到山上道觀,我隔三差五就去山上找她喝酒,談笑風生,有一次被她師父發現了,拿起掃帚就追過來,雙手插著腰罵著說我把她徒兒教壞了,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架勢,我笑而不語,默默下山,之后我們二人的見面就少了,慢慢地,就不再見了。”
沐塵雙目恍惚迷離,語氣逐漸低落,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呢喃道:“會者定離,一期一祈……”
眾人認真聽著束衣男子身上所講的故事。
上官雨詩聽得興起,一把拿過沐塵手中的老葫蘆,內心天人交戰一番,在束衣男子詫異目光下,閉眼仰頭喝了一口,瞬間小臉通紅,皮膚白皙稚嫩愈發紅光滿面,妙齡少女人生頭一回喝酒,趕緊用手心捂住嘴巴,免得一口噴出來,喉嚨滾燙,入肚后,五臟六腑都像是在燃燒,整個人都在打顫,奮力壓制住咳嗽的沖動,束衣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妙齡少女放松下來。
對面而坐的上官浮書看在眼中,本想起身制止女兒喝酒,怕過早喝酒壞了根骨,但不知為何,終究是沒有出聲。
上官雨詩輕咳幾聲,覺得肚子里舒適了許多后,嬰兒肥的小臉通紅一片,抬頭看著沐塵,揚了揚手中的老葫蘆,傲然道:“不就是喝酒嗎,有什么不可以,沐塵,你該告訴我這葫蘆里頭的事兒了。”
沐塵聞言愕然,小聲問道:“肉湯好了,我能先吃飯嗎?”
“你……”上官雨詩聞言一時氣結,旋即滿臉堆笑,醉紅臉頰頗為可愛,威脅道:“可以,不過你得偷偷告訴我,你要是敢騙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沐塵聞言呵呵一笑點頭,搓了搓雙手,看著沐含香打開鼎蓋,望眼欲穿,他當即起身,搶在烮靈裳面前拿湯匕,一把從旗袍女子手中拿過湯匕,不讓沐含香為在座的各位打湯勺肉,小姑娘動作停頓,怔望著束衣男子,后者對她微微一笑。
沐塵先給在場的女子們每人把碗碟盛得滿滿的燉肉,而后是上官浮書、葉昊,最后才是他自己。
先來一碗熱湯下肚,眾人頓時覺得肚子里一陣暖和。
沐塵端起碟子大快朵頤,絲毫不顧及“高人”形象,嘴里的肉塊塞得滿滿當當,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斯文得多,一口肉,一口湯,能在這山風微涼的環境下吃熱乎飯,別提多舒服了。
上官雨詩吃肉吃到一半,督了一眼不遠處吃草的馬鹿,用手肘抵了抵沐塵,笑嘻嘻說沐塵,等我們出了驁山后,能不能宰了那頭小馬鹿涮肉吃?束衣男子聽后不想說話,白了妙齡少女一眼,含糊不清說小饞貓,我的代步腳力你都不放過,你還有沒有憐憫之心?
上官雨詩笑嘻嘻道:“跟你開玩笑嘛。”
此時,小姑娘看著束衣男子問道:“沐塵,方才你下山打水,都干嘛去了?”
沐塵聞言一臉茫然不解。
上官雨詩督了一眼沐塵,看向烮靈裳說道:“沐塵剛才不是說了嗎,他去山下打水,想抓幾只雉雞回來給你我熬湯喝,結果沒抓到,害得自己一身狼狽。”
沐塵看向上官雨詩,欣慰一笑,少女越來越上進啦,都會幫自己說話了。
烮靈裳一臉狐疑看著沐塵,后者朝她咧嘴一笑。
驁山山脈——
重巒疊嶂,巍峨群山深處一道魅影掠過一片漆黑幽暗的密林,落葉稀稀疏疏,嘩嘩作響,衣袂雪白的貌美女子拖著陽遂蚺尾奔襲在群山之間……
不知多久,貌美女子沿著一條山道一路疾馳,驀然間視野開闊,在一座高聳大山上,地域開闊的山坪處,盡頭矗立著一座山洞,洞口高六丈有余,寬三丈有余,一簾幽霧作門,漆黑深邃遮擋視線看不清洞穴里頭,洞口以累累白骨骷髏裝潢一遍,每一個骷髏眼中都閃爍著琉璃冷骨火,隨山風徐徐輕輕搖曳,著實瘆人不已。而那骷髏洞口前面是一片開闊山坪,血黑色碎沙鋪蓋,上面布滿一條條微淺的軌跡,好似形體巨大的蚺蟒遺留下來,微淺的溝壑內隱約可見有森然白骨裸露在外,似乎碎沙底下埋藏著數之不盡的白骨骷髏,氤氳著陰煞氣息!
一襲雪白衣飾的貌美女子來到了山坪上,擺動著陽遂蚺尾徑直掠入骷髏洞口內,穿過一簾幽霧,并沒有想象中的潮濕陰暗,腐朽不堪,而是以巖頂石花作燈,五彩繽紛,山洞巖壁上爬滿了扎實藤蔓,結著一串串小燈籠似的果實,貌美女子隨手采摘一顆吞入腹中,病白的臉色瞬間紅潤,精神煥發。貌美女子走了一段狹長的下坡路,不知多久之后,視線豁然開朗,山洞內部空間極大,一根巨大的擎天石柱矗立在最中間,頂山巖,鎮山岫,巧奪天工,放眼望去有多道溪流從巖頂裂縫流出,如下雨朦朧一般落入郁郁蔥蔥的古林,煙霧繚繞,突兀森郁,頗有生機,讓人想不到山洞中別有洞天,宛如一副世外山水畫,美不勝收。巖頂上的鐘乳石色彩斑斕,宛如仙女在翩翩起舞,令人目不暇接,朵朵石花猶如世間一顆顆價值連城的寶石鑲嵌在上面,不由感嘆真是好一副霓弘小洞天。
貌美女子穿梭在古林之間,沿途有許多如她一般的女子,下半身依靠著陽遂蚺尾行走,她們這些妖精距離修道有成只差一個契機,天、地、人三劫,安然無恙渡過最后的人劫,便可煉化陽遂蚺尾,變化雙腿行走天下,也算真正的修道有成,接下來便是探尋那一絲得道契機。
不過得道二字,何其縹緲,不亞于無路登天,無船渡洋,即便是想躋身修道有成的地步,那也不知要蹉跎多少歲月,她們這些山林野修、古靈精怪,天地二劫就能要了半條命,至于最后的人劫,求不得,尋不到,唯有在歲月中靜靜等待有緣人。所謂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山魅精怪有時會恨時間不夠,恨因緣不至,恨天地摧殘,她們經不起歲月的洗滌,生命最后關頭懊悔不已,帶著遺憾離開世間。這也導致了許多山魅精怪走上極端,強行掠奪凡人的性命來修煉,那一刻起,猶如踏入泥潭一般,越陷越深,人生長恨水長東,山魅精怪為了前途大道,也顧不得什么。所以天底下修道有成的大妖,在山魅精怪眼里都是了不起的存在,隨便盤踞一座山巒脈絡,便可立地稱王,號令山中的魑魅魍魎為我所用,莫敢不從!
古林之中有的貌美女子拿著承露盤,爬上高聳大樹收集地露之水,有的提著竹籃,在草叢中彎腰采摘著五顏六色的靈果,有的背著竹簍,拿著藥鋤俯下身子,仔細搜尋著草藥……
貌美女子很快來到擎天石柱面前,碩大的嶙峋石柱底部有一座赤絳大門,門前佇立著兩位身穿甲胄的妖精,虎頭獅面,體姿雄壯一丈高有余,毛發濃密還未褪去,它們見到來人,出聲問著緣由。
貌美女子恭敬道:“二位統領大人,小的有要事稟報娘娘。”
虎怪統領督見了貌美女子未愈合的傷痕,詢問發生了何事,貌美女子鄭重其事將所發生的事情告知。
獅怪統領聞言不怒自威,中氣十足道:“一次次殺雞駭猴之事,傳遍千里,至此無人再敢上驁山,不曾想到還有不怕死的修士武人,妄想在我們的地盤上,眼皮底下偷摸趕路。這點小事,無需去打攪娘娘了,待我告知座主大人,讓他去會一會這幫不怕死的,倘若真如你所說,那一行人中隱藏著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座主大人自會小心謹慎,回來親自面見娘娘,著重商議,可要是沒有奇怪之處,那弟兄們又能飽餐一頓了。”
“這……”貌美女子剛要說什么,便被獅怪統領一個眼神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多言,轉身悻悻離去。
但見獅怪統領四爪著地,現出原形,體型強壯大得嚇人,宛如一座小山,猙獰可怕,爪如彎刀,齒似利劍,鬃毛茂密如烏黑云蒲,眼睛兇戾如炯炯火籠,呼出的氣息炙熱不已,它奔襲而去,轟隆作響……
離開擎天石柱的貌美女子看見巨獅消失在古林中,督了一眼肩頭的傷痕,若有所思。
驁山中的“娘娘”麾下有五大座主,每位都是修道有成的大妖,她將驁山山脈劃分五處地域,讓麾下座主各自掌管一處地盤。
五大座主會不定時讓手下小妖去巡山,倘若發現修士武人的身影,或者不熟悉的妖修擅闖驁山,定要回洞府速速稟報,不論是來者無意上山,還是別有目的,皆要留下性命,至于尸體,細皮嫩肉的部位則留給座主們慢慢吃,剩下皮糙肉厚的部位和糟粕肝臟腸子,早就被手底下小妖分食完了,最珍貴的心臟跟腦子,基本會貢獻給“娘娘”享用。
基本上驁山的修士武人,五大座主都能應對得了,倘若是道行境界高深的修士武人,則會請“娘娘”出山,這種大補之物,對道行境界大有裨益。
一頭青鬃巨獅從洞穴其中一個后門出來,奔襲在群山之間,一步便是十數丈之遙,掀起塵埃陣陣,于山巔怒吼一聲,消失不見……
山頂平臺——
篝鼎中的肉湯逐漸見底,一行人酒足飯飽,紛紛放下碗筷,上官雨詩手腳麻利簡單收拾了一下,把碗筷碟子全部放置在篝鼎里面,隨即眼睛微瞇,笑著讓沐塵和葉昊將篝鼎抬到遠處石坪那兒,上官浮書祭出了一張馭水符,符箓在篝鼎上三尺虛空燃燒,升騰的黑煙匯聚在一起,氤氳成一團烏黑三素,形狀宛如從天幕云海中抓了一團烏云下來,雨水嘩嘩落下,盡數流入鼎中。
沐含香甚是好奇,心想符箓的作用真是妙不可言,看來以后得收集一些能承載符文力量的紙繒帛載,她自己動手畫符箓來使用。旗袍女子所修煉的《九天花仙決》,其中便詳細記錄了五花八門的符箓造化之道,用途方法和所需材料,以及禁忌避諱,都讓風無塵一五一十給分門別類整齊了,所以沐含香在路上收集所需材料即可。
上官雨詩一手拿起一個椅子,小跑到篝鼎邊時,一把拉住要走的沐塵,態度強硬道:“沐塵,吃飯就得干活,你坐這兒,幫我把碗具收拾干凈咯。”
束衣男子聞言反問道:“她們也都吃了,怎么不讓她們也干活?正所謂君子遠庖廚,我一個大男人,你讓我干啥都行,你說這刷碗洗鍋,豈不是讓人笑話我?”
妙齡少女狡黠一笑,“君子不拘小節,你一個大男人怎么嘰嘰歪歪,刷碗怎么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誰讓你吃得最多。”
沐塵聽后不想說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拾起瓜瓤刷著碗碟,嘟囔著下次抓一頭山林野獸,生火架起來吃烤肉。上官雨詩笑容滿面,看著沐塵收拾碗碟不太熟練的樣子,旋即坐在他旁邊,一邊洗碗一邊耐心指導著怎么把碗碟刷干凈。
遠處的一行人休息片刻后,烮靈裳環顧周圍,視線停留在沐含香身上,提議說今夜不適合休息,怕有變故徒生,閉目養神即可,而后讓上官浮書、葉昊多弄一些耐燒的柴火木頭,點燃篝火,驅散一些深夜帶來的寒意,師徒二人也覺如此,便一同朝山林中掠去,劈柴砍木那就跟家常便飯一樣。未燃盡的篝火旁,旗袍女子疑惑不解,看小姑娘認真的表情,仿佛今夜會有何事發生,于是問烮靈裳可是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小姑娘并未回答,而是等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再說。
旗袍女子茫然不解。
帷帽女人若有所思。
上官雨詩嫻熟將碗碟洗干凈,最后還不忘吐槽一下沐塵,碎碎念著碗筷洗的太慢,碟子洗不干凈,反正束衣男子撇了撇嘴,置若罔聞。
沐塵將最后一個碟子刷完,把椅子挪到一旁,悠哉喝了一口老酒,嘴角上揚,十分愜意笑著說道:“小雨詩,這個篝鼎就交給你了,能者多勞嘛。”
妙齡少女無奈翻了一個白眼,手中的活兒不停,彎腰俯身用瓜瓤把篝鼎內壁仔細沖刷,督見一旁的束衣男子正笑瞇瞇看著她,上官雨詩小聲問道:“沐塵,你還沒告訴我老葫蘆的事兒呢?它能不能裝近一條大江大河的水量?”
沐塵仰頭喝了一口老酒,翹起二郎腿,愜意背靠在椅子上,右手有節奏地拋著老葫蘆,神秘兮兮道:“不怕告訴你,這老葫蘆并不是我的,不過是一位晚輩借給我用一陣子而已,至于能否裝入江河大澤的水量,我也沒試過。你是不知道,這老葫蘆其實是一個養劍葫,一般人我都不會告訴她,其中內含純粹犀利的劍鋒罡氣,不僅能裝酒,也能將密林中的各路大妖精怪、山魅邪神,以及山上神仙修士、山下武夫收入葫蘆里頭,要是遇到實力強大的修士,就先打個半死不活再收到葫蘆里面,反抗求饒的機會都不給。不論各道修士,若是細皮嫩肉,不到一時三刻,便會化作罡氣,若是皮糙肉厚,用不了半日也能化為罡氣,氤氳純正罡氣溫養葫蘆里的五柄飛劍。就小雨詩你這樣的小姑娘,倘若被收入葫蘆里頭,一杯茶的功夫,保證骨頭渣渣都不剩下。”
沐塵笑意愈濃,上官雨詩聽得脊背發涼,一時忘記了手中的活兒,注視著老葫蘆定了定神,狐疑道:“有你說得這么神嗎?”
沐塵聞言咧嘴一笑,悄然間打開老葫蘆巹塞,猛然之間對著上官雨詩大喝一聲“收”!
妙齡少女被嚇了一大跳,花容失色,驚叫一聲。
遠處的沐含香她們聽到驚呼,目光被這邊吸引,只是見沐塵哈哈大笑,也就沒放在心上,紛紛移開目光。
上官雨詩見沐塵哈哈大笑,旋即反應過來,原來是著了他的道,當即小臉氣呼呼,眼睛里怒火中燒,妙齡少女擼起袖子就朝束衣男子沖過來,勢大力沉直接將他撲倒在地。
上官雨詩騎坐在沐塵身上,舉起雙手就是一套山下武夫王八拳,專門往束衣男子臉上招呼,嘴里罵罵咧咧,你大爺的讓你嚇我,今日非要打得你鼻青臉腫不可!
沐塵用雙手抱著腦袋,口中連連求饒,說女俠饒命,以后再也不敢了。
上官雨詩聽后不依不饒,她可要借此機會好好修理沐塵一頓,讓他長長記性,如若不然一路上,還不知道自己又會著了束衣男子的什么道呢。
山風徐徐,拳風不斷……
上官雨詩雙拳漸歇,起身雙手叉腰氣喘吁吁看著沐塵,冷哼一聲,黑著小臉警告道:“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你要是再嚇我,下次我就要你好看!”
沐塵掙扎起身,坐在地上抬手扶了扶面具,摸索著老葫蘆,拿起來喝了一口酒壓壓驚,眼神幽怨看著上官雨詩,道:“小雨詩,你下手也太狠了吧!老話說打人不打臉,你怎么盡往我臉上招呼,實在是有傷和氣,這老葫蘆收人收妖是要念出法決的,我又不知道怎么用,我不過是拿來裝酒喝而已,哪有我說得那樣,收人收妖跟玩兒似的,只是想不到你膽子這么小,經不住嚇。”
上官雨詩聞言慍怒道:“你膽子才小呢!我爹都說我是英雄膽,什么都不怕!”
“喲嚯,厲害的。”沐塵笑呵呵起身,抖掉身上的灰塵,不再跟上官雨詩七胡八扯,二人一同收拾干凈篝鼎,束衣男子拿著篝鼎,妙齡少女拾起兩張椅子,腳步輕快回到了篝火旁,一切收拾妥當后,沐塵坐下,朝沐含香她們點頭示意。
上官雨詩剛坐下來,張開手心烤了烤火,帷帽女人便開口詢問她,剛才發生何事,惹得你動手打沐塵。上官雨詩轉過頭氣呼呼瞪了一眼正笑嘻嘻的沐塵,說惹我生氣了,給他點兒顏色瞧瞧。帷帽女人聞言莞爾一笑,柔聲道:“你們呀,真像一對歡喜冤家,不是在路上拌嘴,就是在拌嘴的路上,這樣也挺好。雨詩,你從小便跟隨在我身邊,無憂無慮,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卻因陪伴在我身邊,而從未結交過朋友,你要是能跟沐塵成為朋友,前邊吵吵鬧鬧,后邊開開心心,我也喜聞樂見,不至于一路上枯燥乏味。”
妙齡少女沉默下來,眼神迷離,她自從懂事以來,便跟隨在帷帽女人身邊,平日里除了在她身邊讀書識字,在父親上官浮書的指導下習武強身之外,閑暇之余也會自己跑出去玩,或者陪著帷帽女人去大街集市上閑逛。上官雨詩看到新奇喜愛之物,帷帽女人也不會吝嗇錢財,都會付錢買來送給妙齡少女,完全將她當成一個妹妹,而不是一個丫鬟。
上官雨詩這些年里,待在帷帽女人身邊無憂無慮地成長,在帷帽女人有重要之事處理時,妙齡少女會走出庭院,跑到街上的皮影戲臺前,跟同齡孩子坐在臺前看戲,一坐就是半天,直到天色漸晚,父親上官浮書跑到街上找她,揪住衣領一把拎起,跟提小雞仔似的帶回去,懲罰妙齡少女今晚不許吃飯,溫習拳法百遍為止。
上官雨詩猶記得那一次,深更半夜里她肚子餓得咕咕叫,練拳練得疲憊不堪,可父親依舊鐵石心腸,頗為嚴厲,練不完不許休息,最后還是帷帽女人勸阻上官浮書,妙齡少女才逃過一劫。可上官雨詩不長記性,心性好玩,有一次趁著父親不注意,又偷摸溜了出去,跑到一處說書先生的攤前,聚精會神聽著說書先生口中光怪陸離的世間趣事,或者天下奇聞。妙齡少女眼中充滿了憧憬,希冀著將來她也能成為說書先生口中的絕世女俠,威名遠揚,被天下修行中人崇拜,在百姓庶民口中津津樂道。父親上官浮書又來找她,但上官雨詩這次留了一個心眼,在父親還未找到她之前,妙齡少女便突然出現在父親跟前,低頭認錯,態度誠懇,保證說回去之后習劍百遍,絕不偷懶。
上官浮書聽后并未厲聲呵斥,也沒懲罰上官雨詩,只是笑哈哈地牽起她的手往庭院方向走去……
此刻上官雨詩聞言瞥了一眼身旁的沐塵,見他閉目養神,輕哼著小曲兒,頓時心里打著鬼主意,當即伸手去摘下束衣男子的面具。
可當妙齡少女的手即將接觸到那副面具之時,束衣男子突然睜開眼睛,讓上官雨詩的小手呆滯不前,沐塵笑容憨厚可掬,打趣道:“小雨詩,我臉上的面具你可摘不得,我這面具的含義,如同木匠的斧,廚師的刀,女人的腰,單身漢的行李,世外高人的忌諱,萬一你要是摘了,我可就賴上你了,你就是我的小娘子,你爹可成了我的老丈人,小雨詩,你要想清楚啊。不過要是許我為你相公,估計你做夢都能笑醒,如我這般道行高深,容貌絕世,打著燈籠都難找,全身上下無可挑剔的男人,你也算是祖墳冒青煙,積德咯。”
上官雨詩當即縮回手來,嗤笑一聲,“吹得好似你很搶手一樣,誰稀得看你的容貌,指不定面具之下,是一張歪瓜裂棗的臉。”
篝火邊圍坐的女子們都默不作聲,唯有上官雨詩一臉得意洋洋看著沐塵,見他沉默不語,仿佛是默認了下來,覺得自己終于占了一次上風,與束衣男子拌嘴扳回一城而高興。
沐塵臉皮之厚,眾所皆知,什么話接不住?
沐塵喝了一口酒,欲罷不能道:“如我這般英俊瀟灑的世外高人,到哪里都十分搶手,向來不缺乏愛慕我的貌美女子,對我表露心意,只可惜,妾有情,郎無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獨自一人習慣了,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怎奈到哪都一樣,我只能戴上面具,遮蔽容貌,小雨詩,我是怕你看到我的臉,喜歡上我,屆時徹夜難眠,心心念念都是我的影子,跟屁蟲一樣死心塌地要跟我走,那可不得了!作為一個講大義的男人,倘若把你從你爹身邊奪走,那他得多傷心啊,父女別離的催人淚下,我最見不得了。別看你爹平時都是一副豪邁大咧的模樣,樂樂呵呵待人處事,可人越是爽朗不羈,內心的溫柔則越是寶貴,凝結成小小一顆珍珠,脆如琉璃,摔不得,真到那時候,上官兄估計會嚎啕大哭,所以啊,我的面具,你可千萬別摘。”
上官雨詩看著沐塵越說越起勁兒,心中腹誹臉皮真厚,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底下了。
沐塵看見上官雨詩面色古怪盯著自己,想必又在心里咒罵自己,束衣男子滿不在乎,咧嘴一笑。
此刻上官浮書與葉昊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他們肩頭扛著一大摞柴火,看數量足夠夜里燒火了,二人步伐穩健走到篝火旁擱下,落座后連喝了幾杯茶水。
上官雨詩頗為乖巧給父親與葉昊遞過去兩塊毛巾,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這時烮靈裳出聲詢問二人,方才去周邊砍柴火的時候,可察覺到有不對勁的地方。上官浮書師徒二人一臉茫然,面面相覷,搖頭說并未察覺到異樣。烮靈裳看向沐塵,將周圍感受到的怪異現象,以及顧慮一五一十告訴了他。眾人的目光集中在束衣男子身上,他胸有成竹笑道:“安心啦,該忙啥忙啥,有我在此,一切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除非是不怕死的魑魅魍魎,那又何懼?照樣來多少收多少。”
眾人聽聞此言,半信半疑,內心依舊有些忐忑不安。
上官浮書拍了拍鎮妖刀刀鞘,讓大家提高警惕,以免真有什么魑魅魍魎潛伏在周邊。
沐塵喝了一口酒,瞥見上官雨詩眼睛里流露出隱隱有些期待的神色,仿佛對山林野修充滿好奇,巴不得現在就竄出一頭修道有成的妖物,給腰間佩戴的雙劍當磨刀石。
束衣男子笑了笑,系好老葫蘆,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嚯嚯哈嘿,對著空氣打了幾個拳把式,好似為斬妖除魔做熱身動作。
妙齡少女瞧見他那幾招蹩腳無力的拳把式,不屑一笑,看著束衣男子直言不諱道:“沐塵,就你那有氣無力的拳把式,估計連一只小妖都打不死,虛張聲勢嚇唬凡人還行,要是打給武夫看,別人會以為你在挑釁人家,屆時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那就笑死個人嘞。”
沐塵聽后不服氣,對上官雨詩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這叫不露鋒芒,剛才只是熱熱身而已,如我這般世外高人,怎么能隨便出手打出一套驚世駭俗的拳法呢,沒有值得讓我出手的人,豈不是羞辱了我的絕世拳法?”
妙齡少女聞言驀然起身,抬頭看著笑嘻嘻的束衣男子,驕傲得像天鵝,正色道:“沐塵,你敢不敢跟我比試幾招?你要是贏了,或者幾招之內不倒下,我就喊你一聲哥哥,你要是接不住,你就喊我一聲姐姐,怎么樣?”
沐塵還未說話,一旁的上官浮書怒斥道:“雨詩,不得無禮,沒大沒小,你怎么能跟沐兄提這種要求,趕緊收回剛才的話,跟沐兄道個歉。”
束衣男子對著中年人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不打緊,隨即饒有興趣看著妙齡少女,思量一息后笑呵呵道:“喊姐姐啥的就免了,簡單切磋一下就好,不然你總以為我空談快意,風鉆進鼓里,只會吹牛皮。”
眾人圍坐在篝火旁,聚精會神注視不遠處的二人。
上官雨詩凝視著沐塵,二人距離一丈有余之遙,妙齡少女擺正姿態,蓄勢待發,周身氣勢洶洶,罡風回梭,腳下半米內的石坪炸然碎裂,束衣男子雙手背負,依舊笑瞇瞇看著她,全身上下沒正經樣兒。
山風徐徐……
上官雨詩驀然腳尖發力,奔襲而去,猶如搭弓拉弦的利箭,轉瞬之間沖到沐塵跟前,小手攥拳,縈繞著強勁的氣息,拳風呼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束衣男子的腹部擊去……
“喲嚯,速度挺快嘛。”沐塵微微一笑,側過身形,眼如燭龍,看著上官雨詩拳頭擦身而過,瞬間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借著妙齡少女的余力,以太極柔力將她甩飛出去。
二人一招半式之間,不過瞬間完成。
上官雨詩雙腿著地之后,并未停滯,而是迅速借力大步上前,石坪上留下幾步淺薄的腳印,旋即一記鞭腿橫掃而去,夾雜著勢大力沉的力道……
“力量太小,跟繡娘打人一樣。”沐塵咧嘴一笑,以右手手臂阻擋上官雨詩的攻勢。
一記破音之勢的鞭腿被阻擋住后,上官雨詩緊接著轉身一周,全身凝聚出實質的氣息蓄力再以一記鞭腿橫掃而去,沐塵依舊用手臂阻擋……
妙齡少女如法炮制,周身旋轉,宛如小旋風一般,以鞭腿一次次攻擊束衣男子,但卻一次次被阻擋下來。
一連十幾記鞭腿過后,上官雨詩反身一記掃堂腿攻勢,地面上留下一個半圓溝壑。
沐塵側身一個空翻躲了過去,剛落腳,妙齡少女便一躍而起,凌空高舉拳頭,實質的罡風包裹住拳頭,猛然砸向束衣男子的胸口……
沐塵瞬間抓住她的手腕,以借力之勢想將上官雨詩甩出去,可妙齡少女仿佛猜透了束衣男子的想法,松拳為爪,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借沐塵的力量反過來將他也甩了出去。
二人雙手分開,相對而站,沐塵笑呵呵道:“可以嘛,活靈活用。”
上官雨詩傲然一笑。
沐塵取下老葫蘆喝了一口酒,笑道:“天下武者,一招一式講究的是一個精益求精,勇往直前,這很好,沒什么讓人詬病的地方,但又有些老套,許多傳承下來的拳法,難以不落窠臼,有心之人早就琢磨得明明白白,所以倆方交戰,拼的也就是反應跟力量。好了小雨詩,今夜就先切磋到這吧,改日再讓你叫我哥哥。”
上官雨詩聞言黑著小臉,怒道:“沐塵,你剛才只防不攻,現在該到你進攻了!”
沐塵咧嘴一笑,欠揍道:“如我這般世外高人,怎能輕易出手?”
“可惡!”上官雨詩見沐塵轉身離去,不理會自己,妙齡少女氣不打一處來,雙腿躬曲,渾身縈繞著洶洶罡氣,猛然暴射出去,以閃電般的速度掠至束衣男子身后,右手攥拳結結實實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不出意外,便瞧見沐塵被砸中后背,步伐踉蹌,差點摔了一個狗啃泥。
篝火旁的眾人見狀大驚失色。
上官浮書更是憤怒不已,起身快步走到上官雨詩面前,怒斥道:“雨詩,你怎么能從背后偷襲沐兄,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從哪里學來的!?為父平時是怎么教你的!?為人處事應光明磊落,不暗箭傷人,坦坦蕩蕩,頂天立地做人,絕對不做無恥之輩,雨詩,你太讓我失望了!”
中年人越說越氣,抬手就要給妙齡少女一個巴掌,但卻被束衣男子攔下了,勸解道:“上官兄不要生氣,有話好好說嘛,千萬別動手。”
上官浮書對沐塵連連道歉,說是我管教無方,才讓女兒作出丟人現眼之事。
沐塵擺了擺手,絲毫不在意。
妙齡少女被父親怒斥得不敢作聲,眼眸中浮現著淚花朦朧,強忍著不滴落,上官雨詩以為沐塵會躲得開的,不曾想到竟然硬抗住了她的攻擊,妙齡少女梨花帶雨,神色委屈看著束衣男子,問道:“沐塵,你剛才怎么不躲開啊?”
沐塵隨意道:“我背后又沒長眼睛,怎么躲?安啦安啦,你的力道對我來說,跟刺繡的姑娘一樣,傷不了我的。再說了,我這般世外高人,皮糙肉厚,很抗揍的,要是挨你一拳就跟弱不禁風的讀書人似的身受重傷,那剛才在刷碗洗碟的地方,你給我的那一頓王八拳,我不得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上官雨詩聞言,破涕為笑,可又被父親上官浮書一個眼神嚇住,低頭怯聲道:“沐塵,對不起……”
沐塵疑惑不解,喝了一口老酒,道:“干嘛道歉?你又沒有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你應該跟你父親道歉才對。”
上官雨詩一把鼻涕一把淚,看著父親上官浮書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連連保證,以后再也不敢從別人背后出手了。
中年人到底是為父之人,于心不忍看到女兒哭泣,伸手為她擦拭淚痕,語氣溫柔了一些,道:“雨詩,從你小時候讓爹爹教你武功的那一刻開始,你便是一位武人,而不是小人,小人才會從別人背后偷襲。你還記得嗎?在你七八歲的時候,老是在爹爹面前嚷嚷著要成為一個絕世女俠,鋤強扶弱,救死扶傷,為爹爹爭口氣,所以啊,絕世女俠豈會干這種小人才會干的不恥之事。”
妙齡少女鄭重點頭,“爹,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才是我的女兒嘛。”上官浮書豪邁一笑,輕輕拍了拍上官雨詩的肩頭,隨即對沐塵點頭致意,轉身朝篝火旁走去。
妙齡少女看著父親的背影遠去,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束衣男子,扯了扯他的衣服,疑惑道:“沐塵,我剛才那一拳,你究竟是故意不避,還是真的避不開?”
沐塵笑著喝了一口酒,一臉正經道:“當然避不開了。”
“是嗎?”上官雨詩一臉狐疑,“你不是總在我們面前自詡為世外高人嗎?沒理由避不開的呀。”
沐塵輕咳一聲,哈哈一笑道:“正所謂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嘛,世外高人也有分神不注意的時候。”
沐塵不再糾結這件事,轉移話題道:“小雨詩,你先回去她們那邊,告訴大家我去周圍山頭打探一下,看看可真有小靈裳說的怪異現象,順便找找原因。”
上官雨詩聽聞此言,一臉不相信看著沐塵,問道:“你一個人行嗎?還是說,你被靈裳說的事情給嚇到了,害怕山魅精怪,所以想撇下我們一個人偷摸下山?”
沐塵大義凜然道:“瞧你說的好像我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我是為你們著想,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早已將自己的性命安危置之度外,若是路上遇到妖怪,來一個殺一個,決不讓它們靠近你們百丈之內!”
上官雨詩聞言,笑容玩味兒注視著沐塵。
沐塵受不了上官雨詩的笑容,轉身離去……
束衣男子剛走出五十多米開外,便聽見身后的妙齡少女喊道:“沐塵,路上當心點兒!”
束衣男子聞言,欣慰一笑,并未轉身,邊走邊舉起右手,四指握拳伸出大拇指,比了一個帥氣手勢。
然而沒走幾步的束衣男子又聽見妙齡少女喊道:“沐塵,我的意思是看清楚路,別再摔個狗吃屎啦。”
沐塵聽聞此言,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郁悶得痛飲了好幾口老酒。
上官雨詩見狀樂不可支。
上官雨詩嘴角柔笑眺望著沐塵消失的背影,收回目光轉身,看見父親上官浮書正指導徒弟葉昊走著武樁,溫習虛無步法。
妙齡少女回到了篝火旁,坐在帷帽女人身邊,瞥見相對而坐的旗袍女子,正聚精會神看著一本書籍,她也從懷中摸索出來一本泛黃的古書,三指厚度,封面上書《山水閱神籍》。
上官雨詩打開做過標記的那一頁,細細閱記,這一頁詳細介紹著狐仙的來歷,書中的描述千奇百怪,玄狐既貉子,毛爍黑之凡狐也。靈狐既達通人情世故,尚未修煉成精怪,若踏入修煉之道,一千歲便可修成大神狐,褪去狐尾,以美男美人的姿態呈現,但耳朵依舊是狐貍的耳朵。潛心修道兩千年后,便可褪去狐耳,與人無異,既為狐仙,或則狐妖,二者一字之差,但卻天差地別。狐仙依循正道,智慧超然,吸收天地日月之精華,以吐納之術進行修煉妖丹,穩固道行,順應天地規則而行。相反之,以吸人之精血,奪人之三魂七魄來修煉妖丹,穩固道行,逆天而行,皆稱之為狐妖。狐妖在山下百姓口中談既色變,她們會在破爛古廟中等待上京趕考需要借宿的讀書人,之后變化成美人,魅惑讀書人放松后殘忍殺害,或者以幻術變化出一座奢化驛站,迷惑趕路的行人進入其中。當然,狐仙則心善了許多,天下中就有不少關于狐仙與凡人相愛之事,在百姓口中津津樂道,也是許多癡情之人所歌頌崇敬的奇聞異事。
相傳不管是狐仙還是狐妖,在醉酒后,都會露出它的尾巴,更有傳言伝狐仙與狐妖的內丹能解百毒,吃了能增加千年道行,對凡人有起死回生的作用,不過以上兩件事究竟是真的,還是以訛傳訛的笑話,無人知曉。
上官雨詩手中的《山水閱神籍》,其中詳細記錄了天上地下所有山魅精怪的來歷,并且注明了妖精的弱點,以及避諱之物,比之世面上廣為流傳販賣的《天涯海角搜神記》更詳細準確。
這本古書是妙齡少女八歲生辰那日得到的,上官雨詩猶記得那天清晨,父親上官浮書給了她七兩銀子,讓妙齡少女自己去大街上的糖果鋪買些喜歡吃的果脯,也算是慶祝誕辰。
上官雨詩滿心歡喜地跑去糖果鋪子的路上,可當她路過一個布料店鋪時,有人叫住了上官雨詩,她循聲望去,見有一位衣裳破爛的小道童在小巷角落中擺攤,說是要給自己算個一簽半卦。
小女孩本來不想理會,心心念念美味的果脯,而且父親也時常教導她,大街上解簽算卦的道士基本上都是騙子,專門騙她們這些小孩子的錢財,什么未卜先知、避災免禍,說得一套一套的,遇到了不要理會。
可當那位小道童朝上官雨詩喊著今日是你的誕辰,貧道可以給你打個折扣,你有七兩銀子,貧道只收你六兩銀子就好了,給你留一兩銀子。
上官雨詩聽后驚訝不已,停下腳步,心想著這小道童是如何得知今日是她的誕辰,還有打折扣的銀兩,一分不差說出來七兩,莫不是這衣裳破爛的小道童,真有些能耐?
小女孩鬼使神差走到小道童攤前,好奇問著他是怎么知道誕辰與銀兩的事,小道童笑容柔和,裝模作樣說是算出來的。
上官雨詩也不知怎的也就相信了,坐下后想讓小道童算一下她的母親在哪。
小道童伸出手掌,明顯是想讓小女孩先給錢。
上官雨詩見狀氣呼呼,無奈掏出一把碎銀子,一粒一粒數著,給了他六顆碎銀子。
小道童笑嘻嘻地收起銀子,微合雙目,右手掐指捏決有模有樣的算著什么。
小女孩認真看著小道童,他隨即告訴她的母親身在何處,但答案聽得上官雨詩一臉茫然不解,什么遠在天邊,可不在眼前,什么路漫漫其修遠兮,天涯處去開山,海角處去填海,什么冥冥之中皆有定數,轉山轉水轉佛塔,佛塔之下鎮如玉,穗娘思親恨別離,該相見時,自會相見。
上官雨詩頓時覺得被小道童給騙了,委屈地眼中含淚,一想到口袋里只剩一兩銀子,買果脯就只能買一小袋子,每一年才有誕辰的時候父親同意自己吃果脯,剩下的一年里都吃不到……
小女孩越想越傷心,哇的一聲哭出來,小道童大驚失色,連連安慰,可上官雨詩不管,非要小道童把錢還給她,小道童也不能退錢,說你能掀我攤子,罵我出出氣,可不能壞我規矩。
小女孩聽后哭得稀里嘩啦,小道童實在無奈,便掏出了一本古書《山水閱神籍》給上官雨詩。
小女孩邊哭邊罵罵咧咧,拿過《山水閱神籍》一路頭也不回跑去,邊跑邊說我要回去告訴爹爹,你騙我的銀子!
上官雨詩跑回家里哭著找到了上官浮書,她將被騙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父親,可父親聽后不僅沒有生氣,而是震驚附加,如同得知了不得了的消息,心急不已問上官雨詩那位小道童在什么地方?
小女孩見父親一副急得都快哭出來的模樣,上官雨詩也顧不得什么,便帶著父親上官浮書一路跑到布料店鋪小巷角落。
可當父女二人來到大街上時,并未找到小道童的蹤跡,詢問街邊攤主和布料店鋪掌柜時,都一致說并未看見什么衣裳破爛的小道童,只是看到上官雨詩這個小女孩一個人坐在地上,對著小巷口說著說著就哭了,他們還奇怪不已。
上官雨詩聽后不信布料店鋪掌柜們的話,焦急告訴父親上官浮書,她沒有說謊,因為她手中確實有一本古書《山水閱神籍》。
后來上官雨詩才知道,父親心急萬分的原因,正是因為知道了母親的下落,但琢磨不透具體位置。而小道童口中說的那句“轉山轉水轉佛塔,佛塔之下鎮如玉,穗娘思親恨別離,”如玉二字,正是母親的名諱,而穗娘則是父親對母親的親密稱呼。
從小到大,上官浮書都從未告訴過上官雨詩有關母親的任何事,每次妙齡少女問父親,卻被一句我不想你受到傷害而搪塞過去。
久而久之,上官雨詩對母親的思念,也就淡了下來。
此刻上官雨詩注視著《山水閱神籍》怔怔出神,眼中不知不覺已經濕潤,她是多么希望能再次遇到那位衣裳破爛的小道童,詢問他自己的母親究竟在什么地方?過得好不好?一個人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帷帽女人察覺到了上官雨詩的異樣,想必又是因為《山水閱神籍》回憶起了那件事,柔聲安慰道:“雨詩,別傷心,那位神人不是說了嗎,該相見時,自會相見。”
上官雨詩強忍著淚水,對帷帽女人擠出一個笑容,搖了搖頭,“我沒事兒。”
帷帽女人輕嘆一聲,靈光一現,輕聲道:“回頭等沐塵回來,你問一問他,他去過很多地方,見識寬廣,閱歷豐富,‘天涯處去開山,海角處去填海’這一句話,說不定他能猜透些什么。”
上官雨詩半信半疑,問道:“問他真會知道些什么嗎?”
帷帽女人莞爾一笑,“試一試嘛。”
妙齡少女微點螓首。
此時,遠處的三頭馬鹿抬起頭,好似是察覺到了什么,飛速奔襲到密林之中,而那四匹馬頓時焦躁不安,胡亂踏蹄……
月黑風高,烏云密布,霎時之間一股詭異至極的陰風呼嘯而來,由山脊而上,刮得樹木吱嘎作響,隨時都有可能折斷,山頭開始輕微震動,那一簇篝火閃爍不定,突然火焰竄得老高,圍坐在篝火旁的沐含香她們連忙避開,生怕引火燒身。
而此刻上官浮書腰間的鎮妖刀劇烈顫抖,散發著幽暗暮藍光芒,猶如一柄來自深淵的長刀,中年人見狀大驚失色,旋即轉頭朝旗袍女子她們沉聲道:“你們待在一起,不要分開,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我們周邊起碼有一頭修道有成的大妖隱匿在百丈之內,隨時有可能沖過來傷人!”
“葉昊,準備捉妖!”上官浮書眉頭緊鎖,威嚴肅穆朝葉昊下令,左手拿著鎮妖刀,右手緊握刀柄,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雙目如鷹時刻掃視著八方黑暗處。
葉昊雙手并指,束在胸前凝結著法決,口中快速念動著法咒,周身電弧竄動,旋即右手并指凝聚一記雷電,直指天幕,一道閃電掠入蒼穹!
轟隆——
一道驚雷炸響,黑云密布的天幕剎那間電蛇閃爍,映射得山巔一瞬間恍如白晝,電蛇翻騰,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落下,激蕩著煌煌天威……
“小姐,無論待會兒發生何事,你都不要離開我身邊。”上官雨詩緊握雙劍,小手青筋暴起,眼神堅定盯著黑暗處,任何一處地方都不漏下。
帷帽女人柳眉微蹙,神色凝重。
烮靈裳面無表情,微合雙目,耳聽八方,暗暗調動體內的氣息,周旋于奇經八脈,回溯天庭、虛鼎兩處竅穴,全身戰意持續拔高,蓄勢待發。
沐含香內心有些激動,杏目中隱藏著一絲期待。
龍沁一臉無所謂。
上官雨詩望向父親上官浮書的背影,她其實比父親還擔心,此次不同往回,以前趕路的時候,途徑山嶺溝澗中也曾遇到過魑魅魍魎,視她們為盤中餐,但卻被父親和葉昊一一斬殺。可這次不同以往,妙齡少女從未見過父親如此認真,鎮妖刀劇烈顫抖,散發的幽暗光芒從未出現過,想必暗中那頭修道有成的大妖,實力很是強大!
上官雨詩頗為擔心沐塵的安危,他一個人離開這里,說是去打探周邊群山的情況,現在突發情況,也不見出現,莫不是被大妖給殺了?
上官雨詩不敢往下想,內心深處沒來由地怒氣沖天,不知是因為沐塵沒出現的緣故,亦是其他原因。
一行人所處的山頭震動不斷,一道道野獸低沉嘶吼傳來,風中夾雜著一股血腥腐朽味,眾人盯睛望去,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憑空冒出一雙雙明亮兇戾的眼眸,流露著炙熱渴望的目光,仿佛沐含香一行人在它們眼中,就是一頓上等肉食!
龍沁抬頭望了一眼半空中的龍焰,輕輕呼了一口氣,驀然間懸浮空中的龍焰宛如一輪太陽,射映得方圓幾里之內皆如白晝。
這一刻,黑暗中的妖物顯露出來,但見一群站立而起的獅怪豹子精,眼眸兇戾,有些神似人族的眼眸,高矮胖瘦皆有,統一穿著破爛甲胄,毛發茂密,呲牙咧嘴,手持刀槍劍盾,寒光傾瀉,磨得鋒利!
若是由天幕俯瞰而下,便瞧見從山麓到山巔黑壓壓一片,整座大山都站滿了獅怪豹子精,猶如行軍打戰,只待一聲令下,便可一擁而上,沖鋒陷陣!
領頭的是三頭高大魁梧的妖怪,兩頭獅怪和一頭豹子精,其高一丈有余,眼如銅鈴,吼似烈風,分別穿戴著金甲配長柄大刀、銀甲配巨斧與黑甲配長棘鎖,三種盔甲三種兵器,可能是它們三頭獅怪體型碩大,肌肉發達,身體覆蓋的甲胄都是東拼西湊而成的,許多皮膚裸露在外。
“你們不要輕舉妄動,這些雜碎交給我們就好了!”上官浮書十分清楚眼前這些獅怪豹子精,不過只是一些嘍啰,真正的大妖還在暗中,并未現身。
“吼吼吼……”
某一刻,無數的獅怪豹子精同時嘶吼,直沖天幕,震動山巒,似乎想以氣勢擊垮沐含香她們的內心。
此時,但見三位魁梧的妖怪頭領怒吼一聲,手中的兵器直指沐含香一行人,而獅怪豹子精嘍啰仿佛接到命令,咆哮著往前沖去……
上官浮書屏息凝神,鎮妖刀出鞘,一道銳利的刀鳴聲響徹山巔,他調動體內真氣,周身散發著狂暴罡氣,一步踏出,橫刀一抹,猶如虹霞推進凝聚成一道細線,速如雷霆,瞬間掠到一群獅怪豹子精身前,接觸到妖物猶如切豆腐一般,將數十頭獅怪花豹精劈成兩段!
山巔上頓時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葉昊雙手并指,聚精會神念念有詞,雙手打了幾個道法,但見天幕烏云中的雷霆瞬間落下,轟在了山巔之上,天雷所降之處,便有三五頭獅怪花豹精被轟成碎尸,血肉橫飛!
對付山嶺野澗中的妖精,天雷絕對稱得上是一大克制殺器。
師徒二人將旗袍女子她們護在中間,令妖物近不得女子們百米之內。
三位高大魁梧的妖怪頭領在遠處看著,眼神漠然,絲毫不會覺得死了眾多手下而憤怒。
“哈哈哈,來來來,來多少殺多少!”上官浮書已經沖入獅怪花豹群中,手持鎮妖刀大開殺戒!
葉昊腳踏虛無步法,以八卦步伐圍繞著沐含香她們,一邊移動一邊引動天雷轟殺妖物。
上官雨詩緊握劍柄,咬牙望著父親上官浮書的身影,若不是她要保護帷帽女人,早就沖殺向小妖了。
帷帽女人看著遠處尸橫遍野的獅子花豹,柳眉微蹙,顯然是不適應這種惡心場面。
烮靈裳依舊面無表情,雙目微合。
龍沁的注意力基本都在沐含香身上,別說這種單方面的屠殺嘍啰白發女子沒興趣出手,即便是上官浮書口中修道有成的大妖,她也沒興趣。
旗袍女子看見師徒二人殺得很爽,思量再三,左手攤開,祭出奪天弓,八臂小童子此刻正抱著弓臂呼呼大睡,她側身拉弦凝聚一根箭矢,松弦放箭,快如閃電,瞬間擊中一頭獅怪。
龍沁在旁開心鼓掌,嬉笑道:“小姐好棒,加油。”
白發女子的鼓掌,引起了帷帽女人與妙齡少女的注意,轉身看去,便瞧見旗袍女子正手握一張奇弓,凝聚箭矢一次次飛射出去,有時一根,有時三五根,箭無虛發。
帷帽女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面前這位氣質賢淑端莊,身姿豐腴娉婷裊娜完美無缺的女子,平時看起來溫文爾雅,柔弱如水,想不到還是一位箭術超然的修士。
上官雨詩睜著大眼注視著奪天弓。
沐含香射出第一百支箭后,瞧見帷帽女人與上官雨詩注視著她,旗袍女子朝二人親和一笑,隨即撥愣了一下閉目養神的烮靈裳,打趣道:“靈裳,我都殺了一百多頭妖怪了,你怎么不出手,別到時候風頭被我搶了。”
小姑娘并未睜眼,雙臂環胸,傲然道:“雜碎嘍啰而已,只會污了我的手,要打就打最大的!”
帷帽女人聽聞此言,不由得對小姑娘心生敬佩。
沐含香莞爾一笑。
此刻上官浮書宛如殺瘋了一般,手持鎮妖刀的他猶如一頭野獸,無情收割著“小綿羊”的性命,從山巔東邊一路殺到西邊,而后又折返一遍,所到之處,獅怪豹子精嘍啰不是身首分離,既是斷胳膊斷腿,或者被鎮妖刀攔腰斬斷,而獅怪豹子死后也變化成了尋常山豹野獅,堆積如山的尸體,血流滿地,似一條充滿血腥味的鮮紅溪流,往山下流去……
師徒二人斬殺獅怪花豹精,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輕松應對,可奈何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一波未殺完,接著又涌上一波,數量龐大,如此下去,上官浮書跟葉昊的體力、真氣,以及精神力都會跟不上節奏,稍有不慎就會被小妖們吞沒,饒是體魄強如精鋼的中年人,屆時也會吃幾刀攻擊,可要是身為修道人士的年輕人,那可就危矣了,他的體魄遠不及武夫的鋼硬,隨便挨上幾刀既是重傷!
而那三頭高大魁梧的妖怪頭領,一直遠遠看著師徒二人,按兵不動,想必定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上官浮書漏出破綻的機會,屆時也好全力出手,一擊必殺!
遠處另一座更高的山巔之上,束衣男子躺坐在一棵老松樹探出懸崖外的健碩枝干上,右手墊著當頭枕,目光落在下方山坪上,玩味兒一笑,頗為愜意地喝著老葫蘆中的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