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白司合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他努力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熟悉的教室，陣陣書香傳來，令白司合有種作業好像還沒寫的慌亂感。

我……這是？

“白司合醒了！”他后座的男生喊了一聲，其他人立刻沒命的往飯堂沖去，看的語文老師一陣發愣，最后皺著眉頭丟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然后回了辦公室。

白司合站起身來，看了看自己的課桌：藍色和紅色的水性筆搭在一起，黑色馬克筆在桌子的側面畫了些小人涂鴉，課本堆放在課桌的一角。

沒錯，這是他的課桌。

吞了口唾沫，白司合看了看自己，果然已經變回了初中時的模樣。

那時候英雄聯盟那時候出了才不久，游戲界的公認大佬還是山口山和星際爭霸，他整天也沒什么事，同桌每天去網吧打穿越火線，他就開著二十多級的人類小號在艾薩拉服務器到處亂晃，結果被三季稻當場收割。

這直接引發了一場狩獵戰，網吧的各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紛紛登上艾薩拉服務器，想要目睹這位傳奇法師的真正手法，于是一大群人組團在地圖上跑來跑去到處殺到處找，白司合就躲在后面撿東西，結果三季稻沒抓到，白司合撿了一大包廢品。

我……怎么會在這？

白司合搖了搖頭，走出教室，大搖大擺的走進老師辦公室，然后抓起請假條，隨便糊弄了兩下，填好名字，徑直朝校門口走去。

“喂！”校衛兇巴巴的喝到，“干嘛去！”

白司合突然捂住肚子，可憐巴巴的說：“我身體不舒服，想回家，這是請假條。”

校衛皺了皺眉，看了一眼，然后揮了揮手，白司合立刻推門而出。

果然簡單！

以前白司合還不敢這么試，怕被校衛發現然后被處分。但自從有一次他的班主任筆走龍蛇，請假條上理由填個批準，名字填個一人讓他來找門衛之后他就醒悟過來，這幫人肯定天天熬夜打星際，所以視力如此的出眾。

白司合一邊走著，一邊搖著頭，仔細回想著先前的事情。

自己的確是中了克瑞伊的源石技藝，身處幻境之中，但無奈的是這不是夢，不會因為你知道它是假的它就會立刻消散。

白司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推開門，走到熟悉的位置，坐了下來。

“……好久不見，”白司合嘆了口氣，猛然睜開雙眼，“網管，120號機上三十塊！”

“自己過來！”

“哦……”

……

在經過一個下午的酣戰之后，白司合辛辛苦苦打出來的火抗鞋終于……被人黑了，于是白打，還賠了修裝備的錢。

為什么做個夢也有人搶裝備？

還能不能讓我做個美夢了？

哦，對，好像克瑞伊本來就是要讓我做噩夢的來著。

白司合搖了搖頭，關掉游戲，QQ頁面上閃爍的頭像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媽：兒子，做什么呢？

是這個家伙啊。

還能干什么……當然是打游戲啊。

白司合隨手回了一句“要你管”，剛想下機，滴滴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媽：今天媽有點事在外面吃飯，你在家等著，媽給你帶飯回來。

“……我可去你的吧。”白司合冷哼一聲，下了機。

推開網吧的門，白司合徑直回家，他爸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到兒子也沒說什么，顯然兒子沒有電視好看。

“今天什么日子？”白司合拉開冰箱門，取出兩罐裝啤酒，一罐丟給他爸。“還記得么？”

“不就結婚紀念日么……”他爸嘟囔一句，“十一周年，沒什么好慶祝的。”

“兩個一，不感謝一下你老婆讓你脫離光棍時代么？”白司合拉開拉環，氣泡涌出。

“你今天怎么屁話這么多，”他爸瞥了白司合一眼，“喂，你沒成年別喝酒。”

白司合灌了一口，把啤酒砸在桌子上，“那你喝完，別浪費。”

“嘿你小子……”

白司合沒理他，走進廚房，把插座都拔了。

“嘖，白司合，你到底干什么！”他爸顯然有些不悅，“今天怎么一回來就發神經？”

“如果有明天我明天回來也發神經。”白司合拉上廚房的門，然后走到廁所，打開門，把垃圾袋放了出去，然后猛地把門拽上。

“……唉，長大了，管不住了。”男人有些感慨的喝了口酒，繼續盯著電視看。

白司合沒有說話，他坐在男人身旁。

“小子，你看那家伙。”

“誰？”

男人指了指電視：“就那貨，球打得那么菜還在場上晃來晃去，真不知道人們為什么會喜歡他。”

“鬼知道。”

“哼哼，”男人得意的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聽說這貨有后臺！專門靠走后門啊，占著各種精彩集錦的頭位，這么一來，人氣自然水漲船高，有了人氣，自然出場的多，這就成了個循環。”

“那你研究的挺透徹。”白司合聳了聳肩，回了房間。

他娘的，就喝了兩口怎么這么困……

白司合打了個哈欠，撲在床上。

……

一股奇怪的味道鉆進白司合的鼻孔，他顫了顫，睜開眼睛。

推門走出，白司合的瞳孔猛然收縮。

男人醉了，躺在沙發上不省人事，火焰在廚房蔓延，推拉門的縫隙躍動著熾熱的氣流，如同地獄的大門。

什么情況？！

白司合咬了咬牙，猛然拉開廚房的門，熾熱噴涌而出，他咬了咬牙，退后一步，眼神卻停在了插座上。

赤色在電線上跳動，但插座根本沒有插上。

白司合咬了咬牙，不小心碰倒了椅子，男人驚醒過來：“唔，怎么了？這……”

“著火了。”白司合走到門口，拉了拉門，門被鎖住了，但他先前明明已經用垃圾袋卡在了門縫里，門應該關不上才對。

……是么？

這就是所謂的痛苦？

拜托，強行經歷一次死亡有什么用？噩夢？克瑞伊，你玩弄人心的水平也就這樣了啊。

男人突然拽過白司合，冰箱倒了下來，砸在白司合原先在的地方。

“愣著干什么！”男人踹了一腳門，才發現門被鎖了，他咬了咬牙，把白司合推進自己的房間：“你小子先進去躲著！”

白司合愣了一下，剛要說話，門卻砰的一聲關上了。

“喂！”白司合皺了皺眉，“你沒事逞什么能耐？”

“閉嘴！”男人吼道，“你他媽是我兒子，別那么多廢話！”

“你……混蛋。”

火焰蔓延著，白司合無聲的靠在門背后，聽著外面的人努力的用濕毛巾往門縫里塞，咳嗽聲接連不斷。

再來一次？只是躲的房間不一樣而已？

無聊的把戲。

白司合哼了一聲，在房間里掃了一眼，一個盒子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是……什么？”白司合端起那個黑色的盒子，盒子也就巴掌大小，但倒是有點重量。

白司合輕輕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本小冊子和一顆愛心形的項鏈，小冊子是自己粘起來的，項鏈是玻璃的，鏈條也環成愛心形。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留的，白司合隨手把項鏈丟到一邊，這東西已經沒用了，他拿出小冊子，翻了起來。

“今天是我和她第一次約會，她好漂亮，還說我的衣服很好看，可我買的只是地攤貨。”

“今天是她和我的婚禮，結婚這種事情真的好有面子，就是希望別來第二次……”

“生意終于談成了！趕緊回家，和她好好慶祝一下！”

“今天她說我們該買套房了，我想了想，是有必要。”

“寶寶就要出生了，好激動啊，希望是個大胖小子，這樣老子就能隨便欺負了。”

“這小子總不聽話，教訓了一頓，結果哭的特別厲害，喂！爺們不許哭！”

“今天她……”

“今天老婆……”

……

一聲悶響傳來，白司合愣了一下，回過頭：“喂？”

無人回應。

“喂！聽得見嗎！”

傾坍的聲音響起。

“……爸？”

火焰縱情歡呼，壓過了一切。

焦灼的氣息在屋子里徘徊，白司合卻覺得自己被寒意包圍了，死神變成可愛的女孩子，懸浮在他身旁，歪著頭看著他，看著像是在賣萌但實際上下一秒就會毫不猶豫的揮鐮將你殺死。

就像那個男人一樣，被本以為毫無威脅的人殺了，臨死的最后一刻想著為兇手送去一份驚喜。

白司合的手不經意間松開了，小冊子落在地上，粘連處斷裂開來，傾瀉下滿目回憶——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的往事如同畫冊般展開，在白司合面前放映。

白司合突然想起先前男人和他說的話，他說，那個球員靠的是走后臺，沒有實力卻能在大眾視野里作秀。現在看來，這很正常。

在這片綠茵場，男人就是替補，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汗水多少感情，最后比不過別人的一點好處。而那個陌生的家伙，那個和女人站在一起的家伙，就是那個球場明星，就算再不齒再下賤再令人反胃，也沒人看得穿光鮮亮麗的外表。

她說她在終點線等你，于是你拼盡全力跑，汗流浹背咬牙堅持，結果跑到最后，她和另一個男人站在一起，說，我們都在等你。拼盡全力的人成了小丑和笑話，嘩眾取寵的人成了眾人眼中的冉冉升起之星。

即便如此，小丑還是盡心盡力的在表演，配合演出的姿態卑微而高大。

可今天，小丑死了。

白司合笑了，他狂亂的將桌面上的東西掃到地上，吼著要將眼前的一切砸爛，眼淚卻讓他什么也看不見。

……不是說了，不會痛么。

只是再經歷一次而已啊。

只是再孤獨一次而已啊。

僅此而已啊……搞笑的家伙，我早就知道你會死了，在這個幻境你本就是要死的，你說的話也只是笑話。

“小子！”男人的聲音在他耳旁回蕩，“爺們不許哭！”

所以……爺們到底有什么用啊？

白司合舔了舔嘴唇，笑了，眼淚劃過嘴角，咸咸的。

“……喂，聽得見么？”

白司合的身體顫了一下，目光在房間里四下掃射，卻沒看到任何人的蹤影。

“不用看了，你找不到我的。”

“……你是誰？”

“我？”那個家伙笑了笑，“我是來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