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東海市，太陽要到7點后才會依依不舍的沉入海的另一邊。

莫知沒忘記他7點還得去校長辦公室一趟，當他六點半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看見教室里還坐著一位同學。

黃昏的光輝盡情潑灑在他白色的襯衣上，將他的衣衫染成了漸變顏色。他沉思著，面前堆滿了稿紙和書本，玳瑁色眼鏡框里是厚實的鏡片，那鏡片倒映著橘色天穹的太陽，但比太陽更明亮的是鏡片后那一雙眼睛。

莫知輕輕地走到他身邊，盡管腳步聲很輕，但逼近的影子驚醒了沉思中的艾艾。

他抬起頭來，對莫知淡淡一笑。

稿紙上滿是符號與數字，莫知看得頭暈腦脹。

【是周氏猜測】

莫知聽了，微笑著點點頭：“原來是周氏猜測啊。”

嗯……

所以說周氏猜測是什么？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和哥德巴赫猜想是同一種東西嗎？

作為一個語文老師，莫知對數學猜想這種東西一竅不通。

隨手拉過凳子，莫知坐在艾艾身邊：“怎么又突然算起這個來了？”

艾艾發消息回復：

【書上看到的，就嘗試一下，稍微有些思路，就寫得多了一些。】

稍微有些思路？

那可厲害了。

對于各種數學難題，有思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然，前提是這思路不是瞎想出來的。

網絡上各種民科思路也很寬闊，但他們連數學基礎都弄不明白。

但艾艾同學可不是民科，他是未來的大科學家。比肩牛頓，能和愛因斯坦爭位置的那種。

因此莫知覺得，他要是有思路……

那八成能解出來！

莫知問：“打算把這個題解出來嗎？”

艾艾沉默了一會兒，看得出來他在猶豫。

莫知不懂他為什么猶豫，便開口問道：“怎么了？不想解？”

艾艾這才回復道：

【這道題，沒獎金。】

莫知稍稍一愣，心里不敢置信的問了一句——“怎么會沒有獎金呢？”

然后他立刻反應過來，艾艾說的是對世界難題的‘公開懸賞’。

這世界上有無數的數學難題，是數學家們孜孜不倦在紙張上耕耘的結果。而其中有一些著名的數學難題，被各個機構、富豪懸賞。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七大千禧難題，每一道解出來都能夠獲得一百萬美元的獎金。

艾艾曾經嘗試的哥德巴赫猜想并不在千禧難題其中，但同樣也有組織聲稱，只要解答出來就給予一百萬美元的獎勵。

不過……

莫知認為，如果真的能解出這些難題。那么這些獎金都只是次要的。菲爾茨獎榮光披身，別說一百萬美元了，就是一億美元，都多得是有人愿意給。

艾艾這小子，還是太傻太年輕。

莫知給他解釋：“艾艾，周氏猜測既然是數學難題，那么解答出來肯定會有獎勵的。”

艾艾看向莫知，一臉求解答的神色。十五歲的小男孩，閱歷還是差些，對這種事情確實不太了解。

莫知向他解釋道：“你要是能解答出來呢，就是給學校、給國家長臉了。青川附高和青川大學都會給你發獎學金。教育局、教育部也肯定不會虧待你。”

一邊說著，莫知一邊上網搜索案例。

很快就找到一個可以作為參照的事例——西塔潘猜想的證明。

2011年，國內一位姓劉的大學生證明了西塔潘猜想，為這一道懸而未決17年的數學問題畫上了否認的句號。此后劉同學獲得了所在院校的一百萬元獎勵，并在大四就被特聘為教授級研究員。

給艾艾看過這個事例后，他張大嘴呆了好一會兒。

當再次合上嘴的時候，他眼神中滿是欣喜。

莫知將凌亂的草稿紙整理好，讓他好好學、好好想。若是真的能做出成果，莫知保證沒有人會虧待他。

將東西都整理好，艾艾背上書包踏上了歸程。

剛剛走出班門，他又忽然折返回來，掏出一張發票雙手遞了過來。

這是莫知前幾天向他許諾的眼鏡報銷。

等送走了艾艾，莫知用手機搜索了一下周氏猜想。

這個猜想是關于梅森素數的分布規律，其基本內容為——當2^（2^n）

其作者還據此作出推論：當p<2^（2^（n+1））時，Mp有2^（n+2）－n－2個是素數。

是不是這些數字字母都認識，但是組合到一起就完全看不懂？

語文老師莫知看了一眼就頭暈眼花。

最后得出結論，反正這是一個很困難的題目，已經困擾了數學界快三十年時間。

要是能證明這道題，艾艾就能一邊讀高中，一邊教大學了。

正胡思亂想著，莫知不自覺瞥了一眼時間——

“六點五十！”

他一路狂奔，也沒能在七點之前趕到。

校長辦公室的門開著，莫知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框，輕輕敲打了兩下木門，發出醒耳的響聲。

辦公室里坐著教導主任和校長，兩人喝著茶。

教導主任臉色古板，看向莫知時十分厭惡。

校長用隨意的語氣斥責道：“莫老師，你遲到了。”

莫知趕忙解釋：“抱歉，剛才去送學生了。”

這個解釋算是給教導主任聽的，他聽完后臉色才好看了一些。沒那么讓人膽寒了。

莫知在門口喘了一會兒，這才走進門向兩位領導問好。

校長請他坐下，倒上一杯香茗。他語氣柔和說道：“是教導主任找你有話要說。”

他將莫知約到自己辦公室，其實就是為了做個和事佬。

莫知也知道這位校長是個老好人，便誠摯謝過了這一杯好茶。

教導主任面色冷峻的說道：“莫老師，作為一個班主任，你帶頭違反校規是不是應該給學校一個解釋？”

茶水溫熱，輕輕品酌，味道苦中有甘。莫知平緩情緒，語氣不帶喜惡的回答：“教導主任，示范班的教學計劃由我來安排，校長準許過了。我想總不能連上課的地方都不能安排吧。”

教導主任語氣冷了幾度，聲音卻烈了幾度：“我不喜歡跟人玩文字游戲！你那是上課嗎？！”

“我也不喜歡玩文字游戲。”莫知露出淡淡微笑，隨后認真答道：“教導主任，我認為這是上課沒錯，只不過這是思想課、心理課。”

他將茶杯放在座位上，笑著問道：“教導主任，我覺得對于這些‘問題學生’來說，這樣的課程十分有必要。”

教導主任目光上下打量著莫知，莫知不畏懼的和他直視。

兩人之間火花四射，一旁的校長嗅到了濃烈的火藥味。

這兩人，一個經驗老到、沉穩內斂。一個能力突出、年輕張揚。

教導主任拿出一張課程表，今天下午，示范班本該有四節課程。但是老師們到教室的時候，面前空無一人。

“其他老師的課都被你攪亂了。他們的教學計劃里永遠是只多不少，少掉的這一節課，怎么辦？”

莫知答道：“這件事情您放心，少掉的課時我都會給他們補回來。”

教導主任問：“怎么補？”

莫知拿過這張課程表，在上面草草畫了箭頭，把周一的課程全部指向周二到周五的語文課中。

他告訴教導主任：“不僅僅是今天，以后每個周一他們都可能不正常上課。課程挪到后面的語文課里，我已經和這些科目的老師全部確認過了。”

緊瞇著眼睛，教導主任問：“那你的語文課怎么辦？”

莫知笑著答道：“語文課放假的時候上。你看，這個國慶七天假期，我都和他們規劃好了，所有同學都非常愿意和我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