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強食，亙古如是。閻懷瑾許久不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心里只覺得一陣惴惴難安，更多幾分悲涼之感。潘連云神色冷峻不辨喜怒，他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喉嚨上的傷口，向閻懷瑾表示自己有點私事需要處理便徑直離開了。

“對了，一直都沒有問你，這次來的人里面，有多少已經被替換了？”

閻懷瑾平淡的話停住了潘連云的步伐，潘連云搖搖頭。

“你知道的，我也不是全盤掌握了東廠，何況還有其他的力量摻雜，很多事，我也控制不了。”

丟下這樣的一句算不上答案的答案，潘連云很快就消失在視野中。閻懷瑾帶著陸沅也隨后離開，反正之后上場的人里面已經沒有他想要關注的對象了。閻懷瑾和陸沅回到了住處，發現除了傷重還在昏迷的胡連勝，其余的人全部都不在住處，想來這些日子他們三個人忙著應付比賽的事情，他們也都給自己找了“樂子”。

“我們分頭去找找，他們的身份都不簡單，一直放任他們在部落里游走，確實是我考慮不周?！?

“找到人以后帶回來？”

“不用強逼，探查清楚他們最近在做的事情就好?！?

陸沅首先找到了楊綰綰，一個外來的美艷女子，行蹤實在太好打聽。不過出乎陸沅的意料，楊綰綰沒有去干什么符合她這個“花魁”身份的事情，反而是一直待在馬廄，看著她素面朝天，和馬廄里養馬的老爺爺聊得火熱，陸沅實在不清楚她葫蘆里買的什么藥，索性躲到一邊，偷聽他們的談話。

“綰娃娃，這些日子族里的比賽熱鬧著呢，你咋也不去看看，在這里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干什么！”

“沒事！我喜歡和那木耳爺爺還有這些馬兒在一起。”

“你長得好看，應該多和年輕人在一起，找個值得托付的人嫁了，女孩子不要在外面漂泊，你的家里人一定在擔心你啊。”

老人有些絮叨，但是楊綰綰看起來一點也不討厭，反而還很享受，她耐心地把草料都放好，一邊帶著點哀傷的說道：“我沒有家了，我被我的家人驅逐，我的爺爺和您很像，總是一副絮絮叨叨的樣子，眼睛很小，一年到頭像是睜不開一樣。我的奶奶脾氣就壞多了，不過她對我一直都挺好的，是我不夠懂事。惹他們傷心了。”

“那你的父母呢？”

“…………”

那木耳察覺到了楊綰綰的僵硬，有點責怪自己說錯了話，氣氛有點凝滯。不過楊綰綰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對他們沒有印象。”楊綰綰環顧了四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您知道嗎，這是我第一出遠門。我住的地方特別的潮濕，一年到頭能曬到一次正經的陽光就覺得很開心了，我第一次看見駁馬，就覺得很喜歡，騎在它的身上，我就感覺天涯海角都能去，特別……怎么說呢，哦，敞亮，特別敞亮！”

“好啊，那你就好好照看，等你離開的時候，爺爺送你一匹！”

“真的！？”

“當然了，整個部落的駁馬都是爺爺我說了算！再說了，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年輕的后生，他很有可能成為我們祭祀大人的夫君，到時候，只怕你還看不上我們這些血緣平淡的駁馬?！?

“怎么會呢?！睏罹U綰激動地在身邊的駁馬身上來回摩挲，眼底都亮起了小星星。躲在暗處的陸沅眉頭緊鎖，眼前其樂融融的場景自然是令人向往，但是可惜的是，這個場景原本是不應該發生的，或者說，作為一個自小被拐賣，后來被秘密培養成為花魁，并且最終憑借自己的美貌搗毀了拐賣集團，獨占江南一枝春生意的傳奇人物，她怎么會有自己嘴里說的那些過往。有兩種可能，一是楊綰綰在撒謊，他在欺騙這個養馬的老人，可是她的目的是什么？以楊綰綰的手段外貌，她想要獲得什么消息完全不用在這里干這些臟活。二，就是這個女人根本不是楊綰綰，事實上，他們團隊里面知道楊綰綰的人也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名聲上的事情，誰知道就多少杜撰。那么這個女人，真的是那個傳奇花魁楊綰綰嗎？

看著楊綰綰利索的干著活，陸沅覺得很大概率可以得出結論了。楊綰綰這里看起來十分的有規律，不用她提醒，楊綰綰也會在晚飯時分被老人趕著回去。這樣想著，陸沅離開，去找下一個人。一直在默默抽著旱煙的老人，不經意的掃了陸沅方才多躲藏的角落，煙霧中他嗒吧嗒吧的抽著煙，瞇著眼睛，看著楊綰綰。另一邊，閻懷瑾很快的就找到了花中客，他似乎是很了解花中客，沒有任何猶豫的就去了部落里面最高的地方，正是他們的住所后面的那一面斷崖，斷崖的盡頭，一身部落盤扣青衣的花中客正半躺在那里喝酒。

“你的衣服從哪弄來的？”

閻懷瑾問了一句看起來和他的目的毫不相關的話，這也讓他們兩個人的相處變得更像是朋友，可是互相身上淡淡的防備，又讓這份友誼生出許多怪異的感覺。

“不熟悉嗎？從那個被你弄壞武器的小子的房里拿的。真是的，那小子好像和青色杠上了，全他媽是青色的衣服。”

“我想知道，你這些天在忙什么？”

花中客喝酒的動作微微一頓。

“你懷疑我？”花中客的聲音平淡中帶著一絲危險，閻懷瑾直視著前方蒼茫的白色雪山，半點不看身邊的人。

“我以前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會讓你的眼中常含悲傷?！被ㄖ锌凸嗔艘淮罂诰?，微微打了一個酒嗝。

“我現在知道了?！被ㄖ锌兔偷貙⒕茐卦疫M了萬丈深淵，“因為你活在過去，而你的過去飽含悲傷?！?

“你不用擔心我會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這里不是我的目的所在。你不要忘了答應我師門的事情就好，那把刀，就在藏央錦年的后面?！?

閻懷瑾知道他指的是藏央錦年現在禁閉的祠堂，他之前就想進去，結果昏迷不說，還弄壞了一件懸山部落的寶物。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進去了？”閻懷瑾旁敲側擊的問過藏央錦年，得知那座祠堂后面只有大長老和成婚祭祀進去過，至于有什么，目前也只有大長老知道。而懸山部落的禁地有三處，上次藏央錦年試圖帶自己進去的算一個，祠堂后面算一個，還有一個就是作為大賽獎品的雪池。這三個地方都是有可能的，而且據他所知就連槐江谷，也就是花中客的師門都是不知道具體位置的，可現在花中客一口咬定，不得不讓閻懷瑾驚訝。

“我不用進去，我早就知道東西在哪里，你以為，為什么會是我來陪你走這趟？”

“你是懸山部落的人？”

“一半一半。閻懷瑾，過早知道這些事情對你是沒有好處的?！?

“孟壹，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會完全聽命于你們的，我在利用你們?！?

“誰不是啊?！泵弦紲啿辉谝獾恼f著，順便換了一個姿勢，“大家都是互相利用，我的任務就是是幫你取到傳說中的神刀，至于你是不是想上交，執法部的人會很開心和你動手的?！?

“曾舜和，這個人有問題。”

孟壹仰頭喝酒，眼珠在眼中轉了轉，搭腔問道：“你發現什么了？”

“他可能給連云動了手腳，害得他在比賽里吃了大苦頭?！?

“哎喲，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了，且不說你那個師弟“不死金身”的名號在外。單說如今，你倆可是隔著深仇呢，怎么感覺你還是那么關心他?！?

“他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對連云動手，一樣也能對你，對我動手。連云有不死金身保護，你我也有嗎？”

“行，我會留意的。”

該說的說完了，閻懷瑾便離開了。閻懷瑾前腳剛走，后腳便有一個人從懸崖底躥了上來，衣擺還能看見稀疏的酒水的痕跡。

“你能注意點嘛！一個酒壇子差點給我送走！”

“聊得開心，把你給忘了，對不住?！?

曾舜和不關心孟壹這話有幾分真假，他似笑非笑的問道：“槐江谷知道他們派的人全部都是貳臣嗎？”

他這話便是在嘲諷閻懷瑾和孟壹沒有一個是全心全意為槐江谷辦事的。孟壹沒有生氣，只是臉上的表情冷淡了下來。

“你動潘連云，為什么？”

“這個閹貨實在是惹人生厭，教訓一下他嘍，又沒怎么著他?！?

孟壹搖搖頭，曾舜和和他也不過是塑料合作關系，見狀冷笑一聲，摔袖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