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的這幾天,這座小城連續下了幾天的雨,淅淅瀝瀝的,即使有了幾絲涼意,卻仍舊難消燥熱。
課間十分鐘的校園總是熱鬧的,三兩成群,走廊護欄前趴著,小賣部坐著,竟然還有打著傘繞著操場散步的。
一下課,梁秋叫上單韻和張靜幾個女生一起去小店買水,單韻拿起書桌上的英文課本:“你們去吧,我要把書還給王總,她下節課要用。”
這節課是英語,但是單韻昨晚看完扔在床上,今天上課就忘了帶,只能急匆匆的像三樓的王婷去借,她們的課不沖突。
梁秋點點頭。
很快便到了三樓1班門口,單韻在門口喊了一個人:“同學,能不能幫我把王婷叫出來,謝謝。”
過會兒,王婷出來,“謝啦哈,給我做筆記沒?下節課我正好可以用。”
“做了,按照我們老師講的做,你上課看看。”
“行,”
下樓的時候前面一溜人在道口站著說話,此時臨近上課,都在趕緊回教室,上樓下樓的人也很多。
單韻小心翼翼地從人群縫中下樓,在人群中往下擠,身后也有人往下走,她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
南陽中學一三五是男廁,二四為女廁。
逸森一群人還沒上完廁所就聽到上課鈴聲響起。
昝嘉寧在廁所內嘟囔著:“森哥我紙不夠用,你再給我點。”
“蹲大不帶紙?”宋逸森有點無語道。
“不是不帶紙,這不是沒有估算好面積,超了嘛,快快給一張就夠了。”
杜磊從旁邊廁所內走出來,沖著宋逸森眨眨眼睛,并用下巴示意廁所,遞過去一張紙順便道:“來,磊哥給你。”
一邊說還一邊將廁所門從外面堵住,然后小心翼翼地踱步出去,宋逸森也默默出去,里面地昝嘉寧還在感激涕零:“還是磊子好啊,這才是兄弟情啊,哥們我發財了定不會忘記你。”
說著推門,半秒,門沒開。
再推,不動,再推,沒動靜。
廁所靜了幾秒,一聲“我操!”蕩漾在整個廁所上空。
門外昝嘉寧和杜磊笑得彎了腰,一陣打打鬧鬧往樓下走,你推我讓的下樓,不知是誰推了一把宋逸森,他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撲。
“嘭”
“咚”
一聲是肉體撞擊的聲音,
一聲是身體落地的聲音。
整個樓梯間的人都先是一愣,接著便有人驚呼‘流血了’。
剛從廁所爬出來的昝嘉寧見這場景愣住了,和杜磊一起趕緊跑過去拉起地上躺著兩個人,這才注意到,被壓在地上的女孩竟然是單韻。
宋逸森也注意到了,他看了看她的腳踝骨,有血絲滲出,又轉頭看了看她,單韻也皺著眉頭看了一眼宋逸森,她沒想到,自己這么倒霉,不過看他們一副苦大仇深、嚴肅的樣子,想安慰一下,表示自己沒事。
可剛一出口,腳踝處一陣跳疼,讓她出口的話語不自主地變成痛苦的呻吟聲。
這一聲,讓愣神的宋逸森回過神來,架起單韻的胳膊:“走,我送你去醫務室。”
單韻突然有點愣神,身體血液快速循環,腳踝處的傷口好像又痛了。
在她的印象里,這個物理老師的寵兒,讓班主任既欣慰又無可奈何的大男孩,整天陽光和煦,笑容不變,第一次見他眼神嚴肅,眼角發紅,沒有一點平時開玩笑的逗笑樣。
拉著自己還不忘安排同伴去找老師請假。
單韻側頭看到一張沒有表情,嘴唇緊抿的側臉臉,在昏暗的走道里顯得安靜而深邃。
醫務室在實驗室的頂層樓,說是實驗室,其實從開學到現在單韻從沒見開放過,當然與其一體的醫務室基本算是‘廢物’。
‘廢物’醫務室今天終于來了位同學,坐在窗前的老大爺樂呵的迎接她倆,還很熱情的幫忙搬了把椅子讓單韻坐,然后又撲棱撲棱的從身后一群亂七八糟的物什中撿出似乎是一把椅子,放到單韻腳邊:“來,小姑娘把腿伸上來,架在這兒我好觀察一點。”
“唔。”
然后,一番折騰,終于弄好了。
腳上綁了一點繃帶,還打上了點滴,據大爺說這是消炎防止破傷風。
等一切做完,單韻不自覺的想舒一口氣,一口氣還沒吐出口,就聽到身后的人呼啦的一口氣吐出,她扭頭,看到他肩膀一塌,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然后是久久地沉默。
單韻想,可能被她嚇壞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十一月份,窗邊的銀杏樹孤傲挺拔的樹立在冷風中,一片又一片的葉子一飄一蕩的離開銀杏樹梢,單韻看著它旋轉、一下、兩下、落地。
“對不起。”寂靜的屋子里突然響起男孩嘶啞的聲音,很疲憊。
單韻抬頭看他,他仍舊看著地面,低頭。
“唔,這也是意外,誰都沒想到過會發生。”單韻從善如流的解釋。她沒想怪他,再說自己也沒那么嚴重,就是看著嚇人而已。
又是一陣沉默,幾十平米的小屋,就單韻和宋逸森相對而坐。
單韻不會說話也不會聊天,一般對方沒話題,她也不知道說什么,最后也只好安靜下來。
宋逸森坐在那里,偶爾望望窗外,有時候回頭看看單韻,也許是看吊瓶里的水,扭來扭去,看不出他到底在看哪里,盡管如此,也讓單韻有點臉發燙。
“你要喝水嗎?”他突然冒出一句。
“唔,要吧,”單韻坐直身子,點點頭,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謝謝。”
“跟我還客氣,同桌。”他勾著嘴角說道,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跳動。
單韻覺得他好像又變回原來那個陽光和煦,老師喜歡,同學們羨慕的大男孩了。
同桌。
很不一樣的稱呼。
“你又在神游?”宋逸森看著那個不說話,呆愣的女孩,很無語的問道。
“啊,唔不是,沒有,我只是在想,你、那個,不是說……”單韻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不知道是不是吊鹽水導致的作渴,現在她真的很渴,可是問她喝不喝水的人,到現在也不動,她
有點不好意思的看看他。
反應幾秒的宋逸森猜到了什么:“剛剛是昝嘉寧問你需不要,他過來順便帶瓶水,現在可能在老師那里耽誤了。”
“唔,好的,好的。”
單韻看著坐在窗前的人,被窗外滲進來的微微陽光照耀下,身上是一圈毛茸茸的光暈,像是偶像劇里的人物。
單韻心想,“真是細心的人呢。”挪挪身子,換個姿勢伸腿。
又等了一會兒,由遠及近的聲音傳進來。
門外,梁秋氣憤的走著,那速度趕得上競走了,一邊走一邊還嚷嚷,“都怪你,非要等到放學,這一節課又不上新內容,還不如早點過來,也省的去買水去跟人家擠了,要不然就這兩三分鐘的事,硬生生耽擱個二三十分鐘。”
昝嘉寧知道是自己的錯,也就不敢說什么,郁悶道:“姑奶奶,從上課到現在你說的有5遍了,怪我不早點來。”
“哼,姑奶奶我什么時候在想起來,我還要說。”梁秋推開門醫務室門。
昝嘉寧和杜磊跟進去:“森哥?”
“沒事。”宋逸森起身從他手中接過水遞給單韻,單韻看了他一眼道了聲謝謝。
梁秋奇怪的看了看兩人。
昝嘉寧和杜磊在那邊推推嚷嚷的,宋逸森看了一眼,“已經道過歉了,這事怪我。”
“不不,還有我的責任,我也推了你。”杜磊手慌腳亂的解釋。
梁秋重重地哼了一聲。
單韻淡淡道:“真的沒事,醫生都說沒事了,我掛完水就可以走了。”
梁秋拉著單韻地手,“你先在這呆著,我回寢室給你拿下午上課的書,然后把飯帶給你,直接在教室解決得了,正好不用走動。”
“對對對,森哥你坐著,我們去幫你買飯,”昝嘉寧拉著杜磊往外走。
轉眼間屋內就剩下單韻和宋逸森。
單韻的書本被梁秋拿在床頭,本來夾在課本里的物理試卷不知怎么裸出來,那一角紅紅的73分尤為刺眼。
有點無聊的宋逸森抽出試卷翻看,正在喝著水的單韻想起身阻止,結果一動腳上就傳來痛感,張開嘴也差點被嗆住。
宋逸森看了看單韻,皺了著眉頭說:“你動什么?好好坐著。”
說完也不看她,繼續翻看試卷,單韻看到自己那慘不忍睹的試卷,在那考了92分的大佬手中,有些尷尬。
宋逸森看了后說了句:“嗯,真差,我看你上課聽的挺認真的呀!”
言外之意,上課這么認真聽課,怎么還考的這么差。
“嗯,也不是誰都能像你一樣,不學習都能考第一。”單韻小聲嘟囔著,不知道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誰知道呢。
宋逸森放下試卷:“等回頭我幫你補習物理吧,你這學習效率太差了。”
單韻突然覺得宋逸森這人沒有那么神秘,不是校園女生所追捧的距離自己很遙遠的優質少年。
無數只飛鳥飛過,在窗外的藍天白云下徜徉,陽光穿過樹葉透過玻璃折射到她的黑白校服上,這個夏天似乎要結束了。
單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