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覺得腦袋有點沉，自己摸摸額頭，好像并沒有發(fā)熱，可是，整個晚膳時間，她都暈乎乎的，無法集中注意力，更別說今晚的棋局，她下了什么都不知道。

是因為林如海那些莫名的字句？還是因為他的那雙手，太熱了？

她都不記得，是自己把手抽離，還是他主動放開了她的手。

賈敏只記得，他笑了，嘴角翹起一個好看的彎度。

而她，明明沒有做錯事，整晚卻不敢看他的眼睛。

【窩囊！】

……

等到林如海離開主屋，賈敏才慢慢“清醒”過來，首先讓鈴蘭帶著黛玉去梳洗，然后叫來了茉莉。

“茉莉，我覺得熱，心‘咚咚’跳，你給我看看。”

徐嬤嬤和屋里幾個丫頭，都緊張地圍了過來。

茉莉很認(rèn)真地給賈敏雙手搭脈，又看看她的面色，隨即就放松了精神，說：“太太，你的臉色泛紅，脈搏有一些些快，大概是屋里的火盆太熱了。您的身子并沒有大礙。”

徐嬤嬤嚴(yán)肅地看著茉莉：“診清楚了？”

茉莉很肯定地點頭，說：“不會錯！”

【果然嘛，人怎么可能因為亂七八糟的事情而發(fā)熱呢，當(dāng)然只會是因為溫度高。】賈敏想，茉莉說的很有道理。

徐嬤嬤一邊叫丫頭們調(diào)整火爐木炭，一邊讓本該今晚值夜的丁香和茉莉換人。

她對賈敏建議：“太太，今晚讓茉莉值夜吧。您有什么不舒服，她在身邊也安心。”

徐嬤嬤說完，還對賈敏眨眨眼。

賈敏這才想到，她下午和嬤嬤說過，今晚要問問茉莉的“婚事”，嬤嬤大概以為她剛才是裝病呢。

不過，既然嬤嬤以為如此，她就順勢吩咐：“那，茉莉今晚留下吧。”

“是，太太。”茉莉，應(yīng)。

“太太有什么需要，你要仔細(xì)照應(yīng)。”徐嬤嬤蓄意提醒這個丫頭。

“是，徐嬤嬤。”茉莉有些莫名。

她一直都很認(rèn)真地伺候太太呀，今天徐嬤嬤為何還要囑咐她？

……

今晚，黛玉很快就睡熟了。

她白天被賈敏弄哭一場，晚上又被她父親布置了一大堆作業(yè)，鉆進(jìn)熱乎乎的被窩之后，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嚕。

賈敏輕輕地把她細(xì)細(xì)的胳膊，塞進(jìn)被子里，小心湊上去，親了個臉蛋：“乖女兒，做個好夢。”

“太太，不早了，您也休息吧。”茉莉建議。

賈敏回頭朝她一笑，搖搖頭，指指廳堂的方向，壓低聲音說：“我們出去，說說話。”

“呃？”茉莉只好吹滅內(nèi)室的燭火，放下層層幔帳，跟著太太，回到大廳。

賈敏已經(jīng)在椅子上坐好，招呼茉莉：“去，拿個小杌子來，坐下，我們慢慢說。”

【徐嬤嬤是知道什么吧？怪不得之前那么提醒我。】茉莉提著小杌子，邊走邊想。

“茉莉啊……”賈敏一開口就卡住了。

【我能這么直接地問她么？】

“太太？”茉莉一挑眉。

【我怎么算也是她的主母，又是她母親這個年紀(jì)，可以問一問吧。】

“太太，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吩咐奴婢。”茉莉奇怪，有什么事能讓太太這么為難？

“吩咐倒算不上。嗯，我就直接問了。”賈敏想聽聽這丫頭是怎么想的，“你知道，老管家今天來了吧。”

“奴婢看見了。”【難道……】

“他是來提親的，代表三戶人家，向我提親，求娶鈴蘭、丁香和夜曇。”

【怪不得，她們?nèi)齻€在下午那么奇怪。】茉莉馬上想到了。

“我問嬤嬤，怎么不是四個，嬤嬤說，你有其他想法。”

茉莉清冷的臉上，罕見地笑開了，直接說：“太太是想問，奴婢為什么不和她們一起成親吧？”

“我下午想過了，也許是你另外有想嫁的人，不在林家，也許……”賈敏把她心里的猜測說了出來。

“太太不用這么猜。”茉莉又笑起來，“太太失憶之前，問過奴婢，太太也是這么說的。”

“哦？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和那時候有了變化么？”【原來，這樣的對話，曾經(jīng)發(fā)生過啊。】

茉莉起身，畢恭畢敬地先向太太行禮，之后才說：“太太，您是頂頂好的太太。您能問奴婢們的想法，這么寵著奴婢們，奴婢們知道，若在其他人家，是不可能的。”

“奴婢們都很感激太太。”茉莉再行了一個禮。

“丁香從小有個青梅竹馬的鄰居，但她從來沒有過私相授受的念頭。當(dāng)她的爹和丁管事請了老管家來提親的時候，她自己都嚇住了。那一天，她向太太請了假，回去找了她娘，才確定此事。這丫頭從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倒是那天晚上回來，臉炸紅炸紅的，害羞地不得了。”

“鈴蘭、夜曇和奴婢，都是從小就被賣進(jìn)林府的。她們倆是逃難失了親人，奴婢是家里窮，被賣給了人伢子。奴婢們的福氣大概都在后半輩子，所以，能夠進(jìn)林府，伺候太太。”

“停！你別給我灌迷湯。直接說事。”賈敏被這丫頭捧得，臉都紅了。

【平日里，這么硬邦邦的一個丫頭，說起好聽話來，一套一套的。】

“(#^.^#)嘻嘻。這些話，奴婢也只說了兩次，以后太太再想聽，也沒有機(jī)會了。”

賈敏送她一個白眼。

“當(dāng)時進(jìn)府的那批小丫頭，有奴婢三人這樣，從外面買來的，也有丁香這樣，是從家生子里面挑出來的。”

“我記得，今天老管家說，他也是當(dāng)年逃難來的。”賈敏說。

“奴婢聽說，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北方打仗，老管家是從北邊南逃，到了姑蘇，后來被老爺?shù)臓敔敚蠣敚攘耍髞砭驮诹旨易鍪拢俸髞砭彤?dāng)了管家。”

“那鈴蘭和夜曇，也是從北邊來的？”

“不是的。北邊那幾場大戰(zhàn)打完，新朝成立，打戰(zhàn)是變少了。可是，從江南往南的地方，每年水患不斷，她們就是南方洪水遭災(zāi)的難民，逃到了江南，后來被賣進(jìn)了林家。”

賈敏吃驚地瞧著茉莉，說：“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奴婢是聽奴婢的養(yǎng)母說的。”茉莉驕傲地說。

“養(yǎng)母？”

“奴婢的家，就在姑蘇外的村子里。奴婢的爹娘生的孩子多，女孩子更多。碰到災(zāi)年，養(yǎng)不活，只能賣姐妹，這樣大家都能吃口飽飯。”

“你……”

“太太，奴婢不怨奴婢的爹娘。”茉莉知道賈敏要問什么，搖了搖頭說。

“當(dāng)時，奴婢小，自己養(yǎng)不活自己，他們就算不賣了奴婢，奴婢也是要死的。奴婢的爹娘算是盡心了，他們?nèi)ニ奶幋蚵牐虐雅举u到林家。”

賈敏見茉莉的眸子里有水波蕩漾，但也沒說什么，聽她繼續(xù)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