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村老家，陳之晉道：“看來那女僵就是吳女娥了。”

“義莊！”謝充不接陳之晉的感嘆，他的心緒已經(jīng)飄蕩到別處去了。

既然他們追著義莊外的足跡能找到女僵，就說明昨晚女僵到過義莊里。那些獠牙尖爪的尸體不是患了犬癥的病尸，他們是新生的僵尸。

“女僵不愿意靠近村長，義莊里的僵尸卻不一樣。他們都是城里的無名尸，肯定會進(jìn)村里做禍！”陳之晉明白謝充的擔(dān)心，“不知道他們還有多久才會化僵，明天我們?nèi)グ阉麄儫恕！?

“遲則生變，而且白天義莊有人守著，我們不好燒尸。”謝充并不喜歡有東西懸而不定。他也不清楚那些尸體什么時候才會化僵起來活動，總覺得先燒了才好。

出村時，農(nóng)忙的村里人趕回來了。陳之晉一眼就抓住了走在末尾的齊嫂子。她的影子在傍晚被拉得很長，黑漆漆生著寒氣。陳之晉不敢盯她太久，害怕下一刻就有不能招惹的東西從齊嫂子影子里爬出來。

他們再進(jìn)入義莊里，一切東西都被人整理過了。早上被掀開、撲翻的棺材都被人擺正合蓋。兩盞勸魂燈被加了新白燭，祭桌上換了新的瓜果肉食。

白燭是守尸人采買的，肉食祭品是城里好心愛做善事的富人送的。勸魂燈最后有沒有用處無人知曉，肉食瓜果最后肯定都進(jìn)了守尸人的肚子里。富人們都知道自己不是在送禮給死人，可他們就是貪那一點點善名，寧愿守尸人得利。

“棺材不能動，我們?nèi)チ掷飺煨┞渲貋怼！敝x充望著幽深密林，不自覺抖了抖。

“我去吧。”陳之晉看出謝充的害怕，心里取笑一聲，“我不在時，謝公切不可動那些棺材。有定棺釘在，萬一挺尸你還有時間逃走。”

正常來說定棺釘都是下葬前打上。這家義莊收的都是無名尸，少有人認(rèn)領(lǐng)，最后大多是守尸人代為埋葬。他嫌麻煩，所以喜歡抽時間將棺材全部上釘，免了抬棺后還要打釘?shù)膭诳唷?

秋時落木多，春季盛嬌花。陳之晉進(jìn)林后尋了半天只找到一懷的枯枝。這些東西燃不起大火燒尸，最后陳之晉決定砍幾顆十年齡的樹回去。

拼了蠻力他用佩劍、尖石砍斷了四顆樹。拉回義莊后，他與謝充用樹干為基，以樹枝、樹葉為床做了個燒物臺。

終于到了緊要時候，該開棺了。陳之晉招呼謝充離得遠(yuǎn)些：“世公在門口為我探風(fēng)，萬一挺尸我們立即遁走。”

義莊里有拔釘子的夾釘鐵，陳之晉握在手里揮了揮，假想自己用它打僵尸，倒也不落威風(fēng)。陳之晉的佩劍被他拔出放在一旁，他要確保一旦出事他能第一時間擁有護(hù)身能力。

“呲——吱——”

釘子入木很深，從此可以證明守尸人沒有因為擅改下葬順序就偷工減活。定棺釘緩緩被拉出來，陳之晉內(nèi)心十分煎熬，他著手擔(dān)心下面是個張牙舞爪的僵尸在睡覺。

幸好，開棺后里面的尸體依舊是早上的模樣。尸體只是牙齒、指甲長了一倍，肌膚顏色還是冰白微紅。聯(lián)想起女僵微微泛紫的皮膚，陳之晉推斷這具尸體還未化僵。

守在門口的謝充靠近看了一眼，同樣松了口氣：“還以為老漢馬上就得撒丫子跑了。”

“呼。這才一具。希望剩下的也這樣吧。”陳之晉又連續(xù)開棺，發(fā)現(xiàn)尸體模樣都差不多，或許是因為同時被咬的緣故。

“謝公搭把手，將他們搬出去吧。”陳之晉已經(jīng)把義莊里的棺材都掀開了，里面共有五具尸體被女僵咬過。這個數(shù)字與早上的數(shù)目沒有出錯。

兩人一齊活動起來。正在化僵的尸體似乎已經(jīng)變得與如同尸體不一樣了。別的尸體因為腐爛往往透出濃烈的丑味，這五具僵尸卻香噴噴的。

陳之晉為他們念了一段轉(zhuǎn)生咒。他蹲下來用火石點火。林里潮濕，陳之晉費了半天勁才將燒物臺點燃。

正這時，許多清水自天而落，僵尸被人打濕，新燃的焰火被澆滅。一聲輕哼響起：“何人壞我好事？”

一身黑武袍的青面漢子背負(fù)五指寬劍走過來。他有一只袖子空落落的，僅留的一只手舉起掐訣。方才的清水就是他施法喚出。

“鬼清？”謝充看到來人熟悉的打扮，問了一句。

“老醫(yī)鬼，干嘛燒這些尸體？”鬼清似乎并不認(rèn)為自己與謝充有大的交情。他問起話來毫不客氣就像面對敵人。謝充這時就有感覺，一旦自己的答案不讓鬼清滿意，鬼清立即會拔出快劍殺人。

“這些都是僵尸，必須快點處理掉。等他們完全化僵，必然生靈涂炭。”謝充起袖指著燒物臺。

“有我在，他們連這間義莊都出不去。”鬼清傲然道。

“你在養(yǎng)他們？”陳之晉不敢置信道。

“僵尸不好找。既然他們必然化僵，反倒不如助我修行。”

“這不是一只僵尸，這是五只！你一旦出錯，旁邊村子幾百人全要丟掉性命！”陳之晉皺眉道。

“無用凡人而已，與我何干。最好再咬幾個出來，使我修為大進(jìn)。”鬼清冷哼一聲。

“謝公，我們走。”陳之晉冷冷瞧了鬼清一眼。

“你不是要找他，怎么又要走？”

“如此賊人，不是醫(yī)我病的人。”陳之晉盯著鬼清說道。如此草菅人命，鬼清又有什么理由要幫毫不相識的陳之晉呢。

“你找我？”鬼清來了興趣，“你為何要找我，你只是區(qū)區(qū)劍客……不對，名丹修士？”

鬼清剛發(fā)現(xiàn)陳之晉體內(nèi)殘留的靈氣就接連跳開幾步。他不自覺摸摸腰部，那里有一道差點要他性命的貫穿傷。

“你欲為何？”鬼清拔出背上的寬劍。

“不為何。謝公，走吧。”陳之晉越過鬼清向遠(yuǎn)處去。

謝充路過鬼清時停下說道：“此事不可自大，你要好好思量五只僵尸的危害。”

“那人是什么人？”鬼清遙望陳之晉，他已經(jīng)看出陳之晉身體的問題。

“楚山一個小族貴公子，沒什么大的身份。”

“不可能。區(qū)區(qū)小族不值得你相伴尋我。而且他身上……他不是普通人。”

“我可不清楚。我在相亭找到地方種你送我的那幾顆種子，他恰好進(jìn)林游玩。然后他認(rèn)出了那些藥，你不肯跟我說，他跟我說。條件就是帶他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