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的國都名叫壽方,有四個正城門為正禮門,大人物進出城都喜歡走正禮門。另有八道三米高的矮城門用來緩解正禮門的平民流量。
陳之晉被老頭兒帶著奔向北禮門。北城住的多是高官士族,富商就算肥得渾身鑲金,若沒個人保薦都不一定能在北城區落下戶來。正因為北城區名貴人物多,北禮門對陌生人的排查也最為嚴格。
有個門將遙遙望見陳之晉兩人駕著馬車奔來,趕忙停下手頭的活,招呼了三個士兵一起組人墻攔車。陳之晉身上的衣服是從朱邑帶出來的,是名貴料子,可也經不住好幾天在深山老林里跋涉,早沒了原本的高貴模樣。一旁的老頭兒穿的就是布麻衣,這樣的兩個人要進正禮門,那是要排隊的,得等那些大人物走后才能排隊進城。
老頭兒不想惹事,順著門將的意把馬車停下來,下車遞過去一塊銀牌子。門將拿了銀牌在手里看,仔仔細細勘驗后帶頭行禮道:“城備司校尉曲盜鳴,拜見夫子!”
“差人把馬車送回我府上去,那里頭有具死尸和一些文書,你不要給我少了東西。”景越點點頭囑咐道。
門將一臉的激動,像是接了什么不得了的差事,半跪行禮道:“校尉曲盜鳴,謹遵夫子吩咐!”
打發了門將和一干兵士,景越又轉頭問陳之晉道:“來過壽方嗎?”
“被家里長輩帶來過年節,待過半個月。”陳之晉老實回道。
“有地方住了嗎,沒有就來老夫家里湊合幾天。”
陳之晉知道陳云的府宅也在北城,不過他對景越挺感興趣,遂報說沒有去處。景越帶著陳之晉借乘城備司的車馬回家,一路上不停地問陳之晉家里的情況。陳之晉可不是好糊弄的,摻真和假說了一通,把景越說得直點頭。
景越的府宅很大,門前不止有左右兩個森口大獅子當門,還有四個壯仆候在門前應人。
門仆顯然不是老人,大概是景越離家后新換的一批人。他們四個人都不認得景越,把景越攔在了自己家門外。景越瞪大眼睛怒吼一聲:“把陸至遠給我喊來!”
景越久居高位,下意識流露出來的威勢嚇到了四個門仆。其中一個門仆子低身下腰問道:“這位……老先生,找我們陸大家有什么事嗎?”
“還愣著,趕緊去叫他來,我要他請著我進去!”景越冷眼瞟過去。
那個門仆子被瞪得后背發汗,心里直發苦,意識到今天怕是攔到大人物了。他叫另外三人守在門口,自己趕緊小跑入府,去請陸大家出來。
“噔,噔,噔。”
隔不久,府里傳來急促的木屐敲地聲,陸至遠披著家襖服走出來了。他一瞧見景越,步子邁得更快了。陸至遠走到離景越四五步遠處就把鞋脫了下跪道:“給老爺請好。”
“哼,誰讓你換門房子的?”景越瞧了陸至遠一下,慢慢朝里面走,那四個門仆這回可不敢攔他了。路過陸至遠時,景越輕輕一拍陸大家的肩膀,小聲道:“把人都給我找回來,明早我要看到門外站的四個人,都是我認識的。”
“知道,小人知道。”陸至遠把頭低得快要插進地里,甕聲甕氣回道。
“呵呵,離開家久了,家里的奴子欠管教,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不要笑話。走,跟我進去。”景越教訓完家仆,又招呼陳之晉。招呼完他也不禮讓,一馬當先走了進去,陳之晉連忙跟隨入府。
進轉三庭,迎面走來一伙人。這伙人多為女子,當頭一人是個已半雪發的慈祥婦女。
“夫君……”婦女看著容面像是三十,看著頭發又像是五十,開口后陳之晉才確定她是景越的妻子。
婦人也看見了陳之晉,但只以為陳之晉是個護衛,所有沒有在意,反而問道:“夫君,怎么這般模樣回家來,怎么就只剩下一人護衛了,可是遇到事了?”
“青雪,別擔心,哪有什么事,不過是換個面目落個輕松罷了。不然我正服出去,不得讓人圍住半天不能動彈啊?”景越上前握住婦人的手,慢慢撫摸,溫存兩人長年的情意。
他沒有說真話,單從路上相遇時那場追殺,陳之晉就知道景越肯定是遇到事了。但景越既然說謊不要婦人知道,不論是為了寬慰婦人還是隱瞞婦人,陳之晉都打算配合景越,不去揭露他的罪行。
“哦,這小子你看看,我路上遇著的,一身功夫輕快了得啊。”景越向妻子介紹陳之晉道。
“咦。”燕青雪還以為陳之晉是個護衛,這下知道看走了眼,立即伸眼過去仔細地瞧陳之晉,“功夫怎樣妾身倒是看不出來,不過長得倒是如玉如松,面容也長得極好,在都城這幾年我都沒見著比他好看的女子呢。”
“人家堂堂大丈夫,你怎么拿女子與他比?”景越輕笑道。
“男子哪有他好看,當然要和女子比了。”燕青雪回道。
“哈哈,說得也是,怪只怪這小子生得太好看了,也不曉得要便宜哪家的孩子。不過大丈夫嘛,長得好看只是其次,性情、計謀、武略才是點評的主要根據。”景越道,“他性情好,合我意,不懦弱,殺人果決得很,也不陰冷,見到我知道要幫我嘞。計謀武略嘛,他已經給我看過了,都是上等。”
“老先生高夸了。”陳之晉被景越當面一堆夸贊,有些羞意快要壓不住了。
“誒,我夫君從不輕易夸人,他說你好,我就信你是好的。孩子別害羞,都是自家人,是就大方認了。”燕青雪嚶嚶笑起來。固然是個半百老娘,笑起來也甚是好看,令陳之晉想念遠在朱邑的自家母親。
“這小子在城里沒個好去處,我就邀他回來了,你給安排一下吧。”景越眼見一旁有人跑來,于是吩咐妻子道。
“讓老陸安排不就是了?”
“那個老貨做事不行,你親自安排個好房間好院子給他。免得他日后說我府上不是住人的地方。”景越半開玩笑道。
“行,聽你的。”燕青雪看出來自己夫君的心思在新趕來的仆人身上,沒有拌嘴直接答應了。
“老爺……”新到的仆人跪在地上,怯怯懦懦說道,“城備司送來一輛馬車,說是老爺您的,小人……小人打開看,里頭有一具……”
“知道了。”景越自然知道馬車里有一具什么,他及時止住仆人的話,“把馬車里的東西搬到我的馬車里,我待會要進宮去。”
“是。”仆人得了安排,起身告退做準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