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新安醫家考據新證
目前在新安醫家個體考證上,亦有可觀的新結論出現。
元代醫家吳瑞撰有《日用本草》8卷(1329),但吳瑞是否為新安醫家,各家說法不一。安徽科學技術出版社1990年版《安徽科學技術史稿》認為:“《日用本草》為元代休寧縣醫家吳瑞(字瑞卿)編撰。”但《新安醫籍考》卻以為“吳瑞應為浙江海寧人”,鄭金生指出日本龍谷大學圖書館所存《日用本草》明嘉靖刊本(孤本)是最可靠的底本,他在校后記中也認為:“吳瑞,字瑞卿,新安海寧(今浙江海寧)人。”不過后來鄭金生糾正了自己的觀點:“我還誤把《日用本草》作者吳瑞的籍貫弄錯了。吳瑞本是‘新安海寧’,但我根據一般語詞工具書,說他是‘浙江海寧人’。后來結識了歷史地理學者,才擴大了眼界,知道‘新安海寧’實際上是安徽很古老的一個縣名,西晉太康元年(280)年改海陽縣置,治所在今安徽休寧縣東十里萬安鎮,屬新安郡。隋開皇十八年(589)改為休寧縣。古人署籍貫,經常會用古地名,而我卻忽視了‘海寧’前的‘新安’二字,愧對讀者。”
明嘉靖刊本題為“新安海寧醫學吳瑞編輯,七世孫鎮校補重刊”,正文之末刊有“歙西□川黃錠、黃銑刊”字樣,書后有嘉靖四年(1525)山西澤州沁水學教諭陳鰲所作《書〈日用本草〉后》,其中曰:“瑞卿公以世鳴醫,嘗著《日用本草》傳世,年久字訛,不便觀覽。六世傳至宗衛公,醫道大行,活人莫計,郡邑之請藥者,接跡其門。篁墩程先生嘗服其藥,屢疾屢瘳,乃書‘景素堂’三字以顏其軒。”歙縣與休寧同為徽州(新安)之邑,歙西虬川黃氏為徽州刻書世家,程氏為新安大族,篁墩是新安士族發源地,自晉唐以來一直就是徽州宗族圣地,且從行文中可以排除吳瑞之后自外遷入徽州的情況,均證明吳瑞醫學世家為徽州郡邑之休寧人。
吳瑞本人是否是徽籍人士?元朝與吳瑞同時代的著名畫家、詩人、浙江人士王冕(1287—1359),作有《送吳瑞卿歸武昌》一詩:“古越古為山水府,篁竹菁菁無嘯聚。耕田鑿井各有為,文物衣冠比鄒魯。玄風已散茫茫然,幾回滄海成桑田。眼前飛走雜梟獍,草木憔悴愁無天。君來推讞洗煩毒,畫簾不動風肅肅。荊花脫灑春攸揚,一奩清透湖天綠。赤子欣欣行大道,拍手爭歌君政好。明月冷浸甘棠陰,光風碧長圜扉草。三載考績鷹脫鞲,解鞍出買江上舟。黃童白叟不可留,山風慘淡江風愁。十里長亭正花柳,綠波翻動蒲萄酒。玉笙吹切蓬萊云,西去青山如馬走。知君住處好神仙,洞庭赤壁浮紫煙。武昌樊口最幽絕,東坡曾為留五年。君今歸去榮畫錦,水色山光緣席枕。我亦欲寫巖壑圖,掛君高堂對君飲。”從時代和詩文內容來看,此吳瑞卿即《日用本草》作者吳瑞卿無疑。詩中“古越”“山水府”“比鄒魯”明確指的是新安(徽州),“篁竹”指的是徽州宗族圣地篁墩,“君來推讞洗煩毒”“三載考績鷹脫鞲”明確指吳瑞來徽州從事醫政工作有三年,其“歸”神仙幽絕之地的武昌,從詩句來看與其說是指其回歸原籍武昌,不如說是指其脫離仕途、回歸田園生活之意。而且并非武昌人的蘇東坡也曾留此五年,也是為了回歸田園生活,可為佐證。
吳瑞具體生卒之年不詳,可能祖籍武昌但不確定,其后代定居徽州行醫,本人是否歸里而又返徽,無從考證。可以確定的是,曾寄居徽州更傳世于徽州,蔚然形成世家醫學,這是不爭的事實,歸為新安醫家并無不妥,所撰《日用本草》為其新安后裔傳而為用,視之為新安醫籍亦無不妥。
今人對于明代御醫王琠生平事實的介紹,主要見之于兩篇文章:一是徐燾《明代御醫王琠考》,二是金志來《明代御醫王琠》。然有關王琠生平事實的搜集工作尚未窮盡,今上網訪問中國譜牒庫,檢得明嘉靖三十九年(1560)刊本《新安瑯琊王氏統宗世譜》(此本罕見,現僅河北大學圖書館藏有殘本),發現了有關王琠的兩條記載,這是存世文獻中有關王琠的最早記載。
卷首:“有功脩譜人名”中列有“御醫王琠”。
卷之七:“琠,邦貢,行邦四三。號意庵,別號小藥山人,生弘治丁巳二月十五,太醫□御醫直圣濟殿事,娶濂溪汪德亮女和玉,生弘治壬戌九月初一。妾南京何氏、北京火氏,□□□□南村李氏,生嘉靖癸未七月初六。女坤秀,適文堂陳國器。”
此外,《新安名族志》(稀見之書,首刊于嘉靖二十九年)亦有王琠的記載,這也是研究者不大注意到的。黃山書社2004年朱萬曙等人點校本《新安名族志·王·祁門·歷溪》載:“在邑西八十里。唐兵部尚書璧之三世孫曰敬顯居山口,敬顯次子曰帖始遷于此。十九世曰仕亭,為知事。二十二世曰玠,為武康令;曰珮,拜義官;曰琠,為太醫院御醫;曰偉,太學生;曰誠心,曰京祥,曰勛,曰用,俱邑庠生。”
以往認為徐春甫生于1520年,《古今醫統大全》編撰出版于1556年,而其習醫行醫的時間地域、任職太醫院吏目的時間等都不夠清晰明了。今借助《醫學捷徑六書》兩個版本系統的發現,首先根據其總自序“不佞業醫五十余年”、署“七十四叟”和兩個版本(包括缺失總自序的初刻本)署“萬歷丙戌”(1586年)加以推定,其生年當在1513年。
從這一結論出發,通過《古今醫統大全》《醫學捷徑六書》兩書透露的蛛絲馬跡,有關學者通過細心求證,進一步佐證了徐春甫生于1513年的正確性,并由此基本梳理出了徐春甫的生平大事年譜,糾正了過去許多錯誤的和似是而非的認識。
徐春甫生于1513年,卒于1596年以后。幼年從國子監太學生葉光山習儒、攻舉子業。1534年拜邑里名醫、太醫院吏目汪宦學醫。1552—1558年游學行醫于江南地區并及全國各地。1558年定居京城順天府(今北京),在長安街開設“保元堂”居藥應診。1559年在國家整頓革除冒濫醫生時期,以真才實學入職太醫院并任吏目。根據《大明會典醫政官制》的記載,太醫院“洪武十四年(1381)定為五品等衙門,更設太醫院令、丞、吏目及御醫,始依文職授散官。二十二年復改院令為院使,丞為院判”,時吏目當為院使(五品)、院判(從五品)之下的六品或從六品官員。1556年前,徐春甫在平時大量收集、整理醫籍基礎上,著手規劃和編撰《古今醫統大全》,其中《內經要旨》《經穴發明》于1557年前編著完成,全書于1557年開始出版,并于1564年編撰完成,直至1570全部出版。1564年編著《醫學捷徑六書》、1586年出版。1567年組織成立“一體堂宅仁醫會”。
孫一奎的生卒年,現有的《中國醫學大辭典》《簡明中醫辭典》《中國醫籍大辭典》等中醫學辭書與研究論文中均未明確記載,只是模糊描述為“生活于嘉靖、萬歷(1522—1620。引者注)年間”,歷版高校《中醫各家學說》教材則載為“1520—1600年”。現從《四庫全書存目叢書補編》第98冊《天遠樓集》卷十四中,發現了明代隆慶進士、吏部侍郎徐顯卿所撰《文垣孫君墓志銘》,銘文中記載孫氏臨終“合掌而瞑,時萬歷庚子二月二十一日,距其生嘉靖戊戌八月二十二日,享年六十有三”,從而得出“孫一奎當生于1538年、卒于1600年”的結論,解決了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關于孫一奎的生平,能夠查到的傳世資料很少,主要是依據其著作《赤水玄珠》《醫旨緒余》《孫文垣醫案》三書的序言與諸家贈文、贈詩中推測考證而來。
孫一奎出生于明代徽州的一個儒學世家,自幼聰穎過人,曾學《易》,稍加點撥即能昭徹大義,老師也對其天資感到十分驚奇。其父以儒術起家,身體孱弱,因攻讀過于刻苦,加之屢試不第,心情抑郁,體質疲弱益甚。這給少年的孫一奎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開始抱有了“事親者不可不知醫”的念頭。
年紀稍長,其父可能因科考受挫,并沒有讓他繼續攻讀舉業,而是令其前往括蒼(今浙江麗水),隨經商的族兄學習謀生之道。在路途中,孫一奎遇到一位精通醫術的修道之人,可能因其恭謹溫順的氣質博得了“異人”的好感,而被傳授以“禁方”。孫一奎最初乃為“事親”而備用,然讀而驗之,果然多有奇效,遂在父親的支持下,放棄了經商的念頭,轉而開始學醫。
孫一奎在學醫中發現,“異人”所授“禁方”雖然精良,但因有所局限而不能通洽,如僅拘泥于成方,不能融會貫通、隨證機變,則仍難成良醫。故轉而開始苦讀醫籍,上至《靈樞》《素問》《難經》,下及古今名家,無所不及,對儒、釋、道三教經典中的醫學內容也無不涉獵。不論寒暑,十分專注。
3年后,自念“索居而窺觀”不若“廣詢而遠覽”,決意離家遠游,廣尋名師。他的足跡踏遍江南,一邊行醫,一邊尋求有識之士,博采眾長,不拘門戶,凡遇有所長,必前往請益。經30年的勤求博采,達到了理論上“鏡瑩于中”、實踐上“投劑輒效”的境界,終于成為一位學驗俱豐的一代名醫。
新安多名醫、多御醫,這是此地醫學發達的必然結果。
《休寧名族志·方·方村》曰:“三十世曰(方)應震,太醫院御醫。”《李·中街》曰:“(李)安子曰德卿,族行名相,號高嚴,授太醫院御醫,多懿德,精岐黃業。孝親和里,好仁仗義,婚喪不能舉者必捐資以助,貧負屢焚其券,臺憲有司以迄鄉紳士民求藥餌者,靡不應匕而廖,迭旌其門,不可枚舉,李侯舉大鄉賓飲,其善行著于邑志。”
以上兩條是目前所知有關御醫方應震、李德卿的最早記載。方應震與方廣是同村人。方廣是方氏第27世,撰有《丹溪心法附余》。方廣之后,方應震能成為御醫,不能排除地緣、族緣因素。李德卿所在的中街,李氏“八世曰華,曰蔭,精上池秘業,俱以醫鳴世”“九世曰敏,善詩醫……敏子曰樞,以醫隱,疲癃多賴以生”“(十一世)曰思誥,冠帶良醫,邑令屢旌棹楔……曰元儁,讓資財撫庶弟,克承前人醫詞于不墜,著有《嘯嚴草》,樞子也”。李德卿是中街李氏第10世,他生長在一個代有醫家出現的環境內,自然有條件成為御醫。
《汪氏世守譜》卷之一《梧村續修譜序》有載:“御醫如柳庵。”卷之八載:“柳庵,字龍岡,太醫院判。”卷之八《贈龍崗汪尊兄榮擢御醫序》載:“醫何為者也,圣人所以妙通陰陽,節調和氣,體天地之心,產生民之命者也,是獨可以小道視之哉。龍岡,新安世宦家也,幼習儒業,行將以天下國家為己任,既而屢戰柏臺,志不獲遂。爰以父病,研窮醫學,其于神圣工巧靡不精到,真足以追黃岐而班和扁,后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時庚申春二月,值國朝開校醫之科,龍崗挾篋赴選。圣天子嘉其洞徹方書,通貫脈理,寵命冠服,榮進御醫之列,則夫他日壽朝廷、固元氣、延國脈于無疆者,端有賴矣。噫,夫人之行莫大于忠孝。龍崗以醫事親,大孝也,以醫事君,大忠也。忠孝兩全,允矣,人生之大行歟。龍崗從其父吾學師汪翁,游宦于祁庠,祁之人士咸景慕之。愚與龍崗尤其情意深,至投膠漆而結金蘭者也,故為文以贈。嘉靖戊午禮部左侍郎兼翰林大學士前國子監祭酒臨海華峰秦鳴雷拜書。”
《梧村續修譜序》末署“乾隆歲在戊辰仲春花朝之二日侍御處忠公支裔三十五世孫兆謨百拜敬撰”,《汪氏世守譜》卷之八記載的內容是“登源梧村世系圖”,故可以斷定汪柳庵為梧村(登源梧村)人。
梧村,又名登源梧村,今為績溪縣瀛州鎮瀛州村所轄的一個村民小組。
汪柳庵,字龍岡(譜中初寫作“龍岡”,后又寫作“龍崗”),年輕時熱衷于讀書做官,但未獲成功。后因父親生病,遂發憤學醫,終因醫術高超,榮擢御醫,又榮任太醫院判。
在汪柳庵榮擢御醫時,秦鳴雷撰就《贈龍崗汪尊兄榮擢御醫序》一文以示慶賀。此文撰于嘉靖戊午(1558),作者秦鳴雷(1518—1593),字子豫,號華峰,浙江臨海人。嘉靖二十三年(1544)甲辰科進士第一人(狀元),授翰林院修撰,隆慶五年(1571)任南京禮部尚書。
作為狀元的秦氏在文中極力稱贊汪柳庵醫術高超,忠孝兩全,并述其與柳庵情意深厚,結為金蘭,可見汪柳庵在醫學上和人品上確有過人之處。但秦氏所撰文中說“時庚申春二月,值國朝開校醫之科,龍崗挾篋赴選”,庚申為嘉靖三十九年(1560),此處記載應當有誤。
《汪氏世守譜》,中國譜牒庫題為《安徽休寧汪氏世守家譜》,誤。《中國家譜總目》著錄為“[安徽績溪]汪氏世守譜十卷首一卷,(清)汪國徘、汪度纂修,清乾隆三十七年(1772)木活字本,四冊。”其中說此譜為“木活字本”,誤;中國國家圖書館網站著錄為“刻本”,是。《汪氏世守譜》除中國譜牒庫收錄外,線裝書局2002年版《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早期稀見家譜叢刊》第242~ 245冊內亦收錄。安徽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談家勝著《國家圖書館所藏徽譜資源研究——32種稀見徽州家譜敘錄》內,有較詳細的介紹,可參。
程敬通(約1573—1662),名衍道,歙縣槐塘人,明末清初新安名醫,以儒醫聞名于世,推崇并校刊《外臺秘要》。清末槐塘醫家程曦,于光緒九年(1883)春得先祖程正通遺方57則,遂加以鉤摹注釋、編輯成冊,名《程正通醫案》,1927年由衢縣龔采圃(號六一子)編入《六一子醫學叢書》中,全一集,刊行于世。
1977年,歙縣衛生局根據手抄本翻印流行。因歙縣方言“正”“敬”同音,將程正通誤為明末清初之程敬通,遂改《程正通醫案》為《程敬通醫案》。1981年版《中醫大辭典·醫史文獻分冊》“程衍道”條亦照此收載,訛傳甚廣。實則程正通為清乾隆、嘉慶至咸豐、同治年間槐塘人,是新安醫學中另一顆璀燦的明星。理由如下:
其一,程曦在序中多次稱“正通先生”,未有“敬通”之稱,作為后人似無可能將先人名諱弄錯;
其二,查明清以來《徽州府志》《歙縣志》及其他史料,均未發現有稱程敬通又名程正通者;
其三,程曦序中謂程正通“治病無暇晷,未克著書傳世”,而程敬通則診余奮力著述、校刊醫著不輟;
其四,醫案言簡義邃,用藥簡潔精當,顯非學程敬通治學于《外臺秘要》的思路;
其五,醫案與程敬通《心法歌訣》《醫法心傳》相比較,不僅文辭迥異,且學術觀點大異;
其六,醫案中使用較多的黨參始載于《本草從新》(1757),東洋參、大洞果、千年健及參葉始載于《本草綱目拾遺》(1765),較程敬通為晚的汪昂《本草備要》(1694)尚無記載;
其七,程敬通對外感熱病的認識未脫“傷寒”窠臼,而此書案中有“溫邪襲肺”論,已深受葉氏溫病說之影響,程曦、江倬均以葉天士、薛生白之論加以詮釋;
其八,程曦序中載,稱“自先生往,吾徽竟無一人及其術者”,整個徽州自程正通以來,竟沒有人能與其醫技相匹敵,而自程敬通至程曦200余年間,新安名賢飆起,僅歙縣一邑就有程鐘齡、吳謙、吳師朗、許豫和、鄭梅澗、程杏軒等,咸為卓有成就者;
其九,清道光癸卯(1843)木刻本《眼科秘方》徽州江鼎臣撰序云“松崖程正通先生,徽州府歙縣人也……今先生下世后,已數十寒暑矣”,光緒辛卯年(1891)木刻本徽州黟縣李宗熠序云“先生蓋乾嘉年間人”,顯然這位1823年以前辭世、生活于乾嘉年間(1736—1820)的程正通,不可能是明末清初程敬通(約1573—1662),當然更不可能是明代程松厓,但明清以來歙縣槐塘程氏世代以“程松崖眼科”聞名,顯然是歷代程氏世醫沿用的金字招牌,以至于干脆以程松厓為名號;
其十,民間口碑,清代末葉及民國年間程正通在歙縣一帶,享有“槐塘程正通,人稱仙醫”之盛名。
關于程應旄的里籍,《新安名醫考》《新安醫籍考》等亦未詳錄,只云“歙縣人”。然根據其《醫徑句測》有槐塘醫家程林(字云來)為之作序,署為族弟,當為歙縣槐塘人。但槐塘程氏家譜未見記載,志書也未明載,可能見于另一“支譜”。
文獻考證研究是一項嚴謹細致的工作,每一點新發現都來之不易。正是這些點點滴滴的進展、研究者默默無聞的奉獻,才構筑起新安醫學文獻的大廈,奠定了新安醫學研究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