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也該上來收場了吧。”蕭齊低聲嘆著，今天，怕是真的要共死了吧。

“怎么樣，后悔嗎？”凌羽站起身來，看著他，笑了起來。

“這不廢話嘛，那肯定后悔啊，我本來還有輝煌的一生呢。”蕭齊瞪著他，緊跟著又給了個眼色，轉頭看了一眼一邊的姜月。

他是想問這個女孩該怎么辦。

凌羽也將目光移了過去，姜月還是剛才的樣子，目光直直地望著前方，似乎是在看宗杰的尸體，又好似，什么都沒看。今天的事情恐怕給了她極大的創傷，也不知道這樣的精神狀態能不能恢復過來。

而就在凌羽皺眉沉思之際，蕭齊突然往他身邊一靠，嚴肅道：“注意，他們過來了。”

樹林中，空無一人，但是他們可以感知到，強大的壓迫力正在朝他們不斷逼近。這種磅礴力量的，絕非學員期，看來對方已經開始最后收場了。

這時，響亮的音爆聲忽然從天空中某處傳了過來，仿佛遙遠在天邊，又仿佛近在眼前。

一直在戰場之外指揮的文慕本一臉輕松地品著手中的酒，這突然出現的聲響讓他不禁臉色微變。

“有人來了。”其中一名保鏢上前抓住他的輪椅。

“算了。”文慕無可奈何道：“讓大家撤下來吧，還好我們另有準備。”

對著前方樹林中看了一眼后，他的眼睛有些不甘，也有些惱怒。本來這件事馬上就可以解決了，世界上也不會再有凌羽這個人存在了，可是非要在這么關鍵時候有人來搗亂。

而在凌羽那邊。

“看來你的輝煌人生注定要演繹下去呀。”凌羽昂頭看著天空，慢悠悠地嘆道。

蕭齊微愣，沒明白他的意思，緊跟著才反應過來，驚道：“我們的人？”

而凌羽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晴空之下，淡藍色的絢爛光彩剎那間鋪天而來。

“好家伙。”蕭齊仰頭看著漫天的藍色電網不停閃爍著，忍不住一聲感慨。

話音剛落，數道粗壯的閃電從他們倆的周圈狠劈下來。閃電的落地點和他們有一段距離，樹木環繞下，他們只能聽到一聲聲駭人的巨響聲震動耳膜。

聲浪在這谷中不斷回蕩，氣勢驚人，而就在這周圍只有回音時，大量淡藍色的電網突然從周圍的樹林中猛然鉆出，如翻涌的海浪般洶涌且密不透風。

突如其來的情形讓凌羽和蕭齊臉色大變，兩人身子一動背靠背站著，繃緊了隨時戰斗的身子。

但是電網就在周圍，把他們三人攏在其中，卻絲毫沒有要傷害他們的意思。這似乎，更像是一層防護罩。

“我還想著會不會等我來了，你只剩一具冰冷的尸體留在這了。”

優雅動人的聲音從林中一處傳來。

蕭齊和凌羽循聲望去，只見一道妖嬈婀娜的身子在淡藍電網的包裹下，徐徐走來。

電流在她的身體外側不停閃耀著，好似所有的電光都是從她的身體里迸發出來的。

黑色的緊身長褲搭配著黑色的無袖短衫，顯露著她傲人的身材。一雙黑色的毛絨拖鞋加上臉上遠不如平時精致的淡妝，可以看得出來她來的相當匆忙。

“姐。”凌羽收回了靈環，輕聲喚道，聲音中卻有些不好意思。

姐！？

蕭齊一驚，看了看凌羽，又看了看這個曼妙的美女，也趕忙將靈環收了起來。

周圍的電網在這一瞬間突然消失干凈，無聲無息。黑黑老師吧嗒著拖鞋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顯然并不好看，她站在了凌羽的面前，繃著臉看著眼前半低著頭的少年，嚴肅道：“你知道今天有多兇險嗎？”

“知道。”凌羽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般。

蕭齊識趣的往旁邊退了退。

“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我……”凌羽的抬頭看了她一眼，當看到黑黑老師一臉嚴肅時，他又將頭一低，沒再吭聲。

“算了，走吧，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黑黑老師嘆了口氣，伸手抄進了凌羽的頭發里，狠狠地揉搓著，像是解氣般。

而凌羽也不反抗，任由自己的頭發被弄得糟亂，只是小心地問道：“周圍那些人呢？”

“走光了，他們也不想事情鬧大。”黑黑老師松開了他，轉身看了看蕭齊，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姜月。

“就你一個人來了？”

“怎么，一個人不夠？”黑黑老師白了他一眼，緊跟著揮了揮手道，“趕緊走吧，這破地方真讓人不舒服。”

“對對對。”一邊的蕭齊趕忙點頭表示同意，這種危險的地方還是趕緊離開比較好。

凌羽頭一偏，淡淡地說道：“等我一會吧。”說完，便朝一邊走去。

“大哥！你又要干嘛！”

看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這可急壞了一邊的蕭齊。

往前邁著步子的凌羽腰一彎，順手撿起地上的匕首，然后在宗杰的尸體旁站定。靜靜的數秒后，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鋪在地上，然后將刀一舉，低頭忙碌起來。

“靠！”看著他的樣子，黑黑老師嫌棄地避開目光，看向了別處。

很快，凌羽便忙活好了，手中的匕首隨意一丟，他將外套包扎好，走了過去。

“這玩意你是要帶回去做紀念嗎？”黑黑老師捂著鼻子，皺起了黛眉。

“我有用。”凌羽掂了掂手里的東西，一揚頭道，“我們走吧。”

“姑娘，走吧。”蕭齊對著姜月喊了一聲，但對方卻好似根本沒聽見。

“姑娘？”蕭齊身子一彎，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

但是他的手剛碰到姜月的身上，姜月突然驚叫起來，不停地縮躲著身子，滿是畏懼的眼睛從頭發間的縫隙中看著眼前的少年。

“我來試試吧。”凌羽嘆了口氣，將提在手上的外套朝蕭齊遞去。

蕭齊嫌惡地看了一眼，手一伸，接了過去。而凌羽則蹲到了姜月的身前，血紅色的手緩緩朝她的胳膊觸碰去。

當自己的手隔著衣服輕握住姜月的胳膊時，姜月只是睜著自己的大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他，這讓凌羽也松了一口氣。

“來，我們走吧。”凌羽湊了過去，扶著她的雙肩讓她站起。

姜月跟著他慢慢起身，手緊緊攥著凌羽的衣服，不停地往他身上擠，生怕自己會丟掉凌羽般。

見成功將姜月拉起來，黑黑老師率先離開，走在了最前面，蕭齊緊隨其后，而凌羽，正帶著姜月慢慢往前移動著。

“謝謝你。”

輕輕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他猛地扭頭看向身側的姜月，臉上滿是驚訝。但是姜月正呆滯的隨他一起邁著步子，那句話好似根本不是從她的口中傳出來的。凌羽想著自己剛才思緒飄忽，還在發呆，一時間，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這句話了。

黑黑老師借給他的車就停在路邊，凌羽摟著姜月的肩膀，帶她去了后座。

車在林中小路上開的不快不慢，大家都沒有說話，或許是不知道該從何開口吧。

“姐，今天謝謝你。”

凌羽看著正認真開車的黑黑老師，輕聲道。想著黑黑老師今天應該是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凌羽心里尤為暖心，本來他們倆只是關系比較不錯的師生，但是今天她能趕過來踩進這趟渾水，真的讓凌羽意外又感動。

“謝什么謝啊，說不定我等會就把你送到執法局了，好歹我也是一位光榮的老師啊。”黑黑老師透過后視鏡看了他一眼，道，“雨潔她……”

“解脫了。”凌羽扭頭看著窗外閃過的風景，再次發起呆來。

“恩，解脫了。”黑黑老師點了點頭，喃喃道。

……

浩瀚的星海鋪滿了整個夜空，星光朝遠方延展去，光亮逐漸內斂，數量也逐漸稀疏起來。

仿佛神圣的天路般，空曠又漫長。

‘咔嚓’

本極細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星海下變得非常清晰，隨著聲音的響起，一束淡黃色的火焰微微跳動著。

林輝點起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雙臂撐著身前的欄桿，明亮的眼眸中倒映著萬千光芒。

良久之后，他一轉身，身子一倒，歪在了木躺椅上。胳膊一動，對著指間燃了半截的煙再次猛吸了一口。

“所以她當時到底說了一句什么？”青煙繚繞，林輝緩緩問道，視線緊緊盯著坐在他面前的凌羽。

似乎正在發呆的凌羽忽然聽到了他的聲音，腦袋一動，和他對視了一眼，緊跟著又半抬著頭看著天空。手上薄如蟬翼的高腳杯不停晃動著，帶著杯中鮮紅色的酒有規律地旋動著身姿。

林輝也不著急，一口接著一口吸著煙，等待著他的回答。

“她說，下輩子記得保護好我。”

話才剛說完，凌羽忽然噗的一聲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手掌端著酒杯送到了嘴邊。一大口酒下肚，凌羽一下子止住笑，面部痛苦地擰成一團，隨后便是劇烈地咳嗽了幾聲，他將酒杯放在小桌子上，對著林輝吃驚道：“什么酒，這么猛？”

“好酒。”將煙頭按滅在了煙灰缸里，林輝撐著膝蓋站起身，朝屋里走去，嘴里還不忘埋怨道，“我都說了，這酒要一點一點品，真夠浪費的。”

看著他慢悠悠的背影，凌羽哈哈大笑了幾聲，便再次半抬著頭，看著星空，又一次發起了呆。

很快，林輝便從屋內走了出來，手中正提著一瓶酒。他微彎著腰，給桌子上的高腳杯又續上了半杯，然后便將酒往桌子上一放，自己又坐了回去。

手指從煙盒中又抽出了一支，林輝叼在嘴上將煙點燃，猛吸了一口。煙霧長呼間，他瞥了一眼凌羽，道：“這話還真夠讓人痛苦的啊。”

“是啊。”凌羽嘆了口氣，探手將酒杯拿起，再次搖晃起來，低聲宛如自語道，“那個宗杰有句話說的不錯，我要帶著愧疚茍活一輩子。”

“愧疚的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吧，你還記得自己愧疚了多少人嗎？”林輝彈了彈煙灰，半開玩笑道。

“記得。”凌羽依舊直勾勾地看著天空，忽然輕輕笑了起來，“我幾乎每天都在回想啊。”

說完，他的手指一伸，指著天空中的某顆星星，眼中閃動著異彩，好似要將腦海中閃過的名字全部都報出來。

但是很快，他眼中的光便暗淡下去，好似遠至天際的那顆星，光亮不覺一察。

抬起的手指一顫，終究還是縮了回來。

“想她嗎？”

在躺椅上晃悠的林輝坐直了身子，腦袋往前一傾，認真地看著他。

凌羽一愣，轉回頭和林輝極其認真的雙眼對視著，數息之后，凌羽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手掌一動，將杯口貼在唇上，下巴一揚，又是全部灌下。

“靠！”凌羽大喊一聲，痛苦地扭曲著五官。

然后便再次咳嗽起來，凌羽捂著自己的脖子，咳得滿臉通紅，咳得滿眶濕潤。

“真好酒，你實在太浪費了。”林輝氣的將自己手頭上的半截煙直接按滅，拿著酒瓶給桌子上的空杯子又倒了半杯。他晃了晃所剩不多的小半瓶酒，嘆了口氣，將酒瓶放下，自己又躺了回去。

手指從煙盒里又夾出一只，點燃，猛吸一口。

“你還好吧，可別把命丟在我這了。”林輝白了他一眼，道。

“太猛了，太猛了。”凌羽不停地搖著頭，抬起手背拭去自己眼眶的濕潤，嘆道。

“那就慢慢喝，這酒放這么久，我自己都沒舍得喝。”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凌羽雙手合十，趕忙道歉，他可不想聽林輝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