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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襄陽落日(2)

送走了王文耀之后,李自成公布了自己的計劃。他的計劃看起來簡直就是和稀泥,同時集迎擊清軍、驅逐左良玉、南下武昌、接應李過四個目標于一身。此時的襄陽集中了九萬順軍部隊,李自成直接將這些部隊一分為三,分為東路軍、南路軍和北路軍,東路軍以劉宗敏為主將,下轄劉芳亮、劉希堯、劉汝魁、劉世俊、藺養成、郭升、張洪、周鳳梧等部,任務是指揮水陸兵馬沿漢江東下,前往武昌攻打左良玉。南路軍以袁宗第為主將,下轄袁宗道、劉體純、劉體統、郝登云、李復榮、馬云翔、塔天寶等部,任務是護送老營家眷及大順朝廷前往荊州。北路軍由李自成親自指揮,包括他的弟弟李自敬及白旺、王體忠、王得仁、羅戴恩、謝應龍、馬世泰、路應標、路應樗、牛萬才、王進才、張光萃、張景春、馮雄、馮養珠、李好、韓文、楊明起、朱養民、范鼎革等部,任務是在襄陽迎擊清軍。

南撤到荊州的還包括整個大順朝廷,大順軍放棄北京以來,文官殉國了一部分,剩下的多有逃亡,有的降清,有的前往南京,有的逃回家鄉為民,但是現在還跟隨李自成的文官數量依然不少。六政府尚書只剩下了禮政府尚書鞏焴、刑政府尚書安興民兩個。吏政府尚書宋企郊失蹤,以文諭院侍郎顧君恩接任,戶政府尚書楊玉林死于青州之變,以左侍郎楊建烈接任,兵政府尚書喻上猷在山海關之戰中殉國,以侍郎王家柱接任,工政府尚書侯恂逃亡,以侍郎徐尚德接任。以皇后高桂英、丞相牛金星為首,所有文官和順軍將士家眷全部隨袁宗第撤往荊州。

這個方案看起來是把部隊均分成三份,可實際上分得極不平均,東路軍的戰斗力最強,集中了中權親軍和左營這兩支主要野戰力量,郭升部是前明軍邊軍,再加上周鳳梧、藺養成指揮的水軍,都是戰斗力比較強的部隊。南路軍以右營袁宗第部為主,再加上全部的傷員,郝登云、李復榮、馬云翔、塔天寶這些人都是在潼關戰役中負傷的將領。而李自成自己指揮的北路軍看起來人多勢眾,其實卻是個大雜燴。楊明起本來是襄陽的明軍將領王光恩的部下,王光恩綽號“花關索”,原來也是一路反王,后來投降了官軍,為朝廷死守鄖陽,李自成屢次攻打鄖陽,都沒能攻克。楊明起本來忠于王光恩,王光恩要做流寇他就跟著做流寇,王光恩要做官軍他就做官軍,可是這一次王光恩要做漢奸,楊明起可不能接受了,率部反出鄖陽投奔了李自成。羅戴恩、朱養民、范鼎革等人則是羅汝才的舊部,羅汝才是農民軍中僅次于李自成和張獻忠的第三大豪帥,后被李自成殺死,部隊被吞并。除了這些雜牌部隊之外,就算是真正的順軍,也不是什么精銳力量,而是以白旺部下的湖廣駐防、屯田部隊為主,還有李好這樣的河南地方武裝,只有王體忠和王得仁是劉宗敏部下的精銳。以這樣的部隊,想在十余萬清軍的攻擊之下守住襄陽是不可能的。

袁宗第首先提出異議,荊州守軍以荊州防御使孟長庚為首,還有張禮、葉云林、鄭四維等武將,總兵力也有上萬人,從襄陽到荊州全都是大順的控制區,也沒有什么危險,護送傷員的任務讓劉體純去就可以了,他應該留在襄陽協助守城。劉宗敏也對李自成把精兵都撥給他,自己身邊只留弱兵感到不滿,只不過他的任務是以三萬軍隊擊敗左良玉,任務也很重,所以不好說什么。

這還是李自成的意見第一次受到這么強烈的反對,三十多名大順軍主要將領,再加上丞相牛金星,軍師宋獻策等人爭論了一個晚上,還是沒能統一意見。次日清晨再開軍議,這一次李自成拿出了皇帝威嚴,幾乎發怒,劉宗敏等人可以對李自成的圣旨提出異議,但是不能不服從命令,順軍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分兵。

劉宗敏、劉芳亮、袁宗第這些跟隨了李自成多年的老兄弟隱隱感到了一些異樣,李自成也不是沒干過比這更冒險的事,可這一次似乎與以往都不同,他的部署實在是太奇怪了。楊明起、羅戴恩等部也都是挺能打的部隊,但可靠性實在一般,李自成拿他們作為自己身邊的主力,這種部署大違常規。但是經過十幾年的血戰,信任李自成已經成了他們的本能,就算對這些命令感到懷疑,他們還是信心十足地去堅決執行。

永昌二年二月二十五日,袁宗第、高桂英、牛金星等人出發前往荊州。當年闖軍被明軍追殺的時候,分兵作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李自成當然也沒有惺惺作小兒女態,只是在城頭默默目送他們離開。鳳車之中,高桂英輕撫手中的木匣,一聲長嘆。

三月一日,劉宗敏祭旗出征,三萬大軍浩浩蕩蕩沿漢江東下。左良玉部號稱八十萬大軍,雖然不可能有這么多,二十萬總是有的,刨去家屬、裹挾的民夫和吃空餉的名額,能打仗的兵馬四五萬也是有的,劉宗敏這一戰不會輕松。李自成在襄陽碼頭送別,跟著他從陜北一路殺出來的老兄弟,大部分都在這一路人馬之中,劉宗敏、劉芳亮、劉汝魁、張洪等人,十余年來和他生死與共,情誼更甚于親兄弟,劉希堯、藺養成都曾經是和李自成平起平坐的反王,并肩作戰多年,后來加盟闖軍,也是交情深厚。劉世俊是李自成的妃子劉氏的父親。郭升、周鳳梧二人雖然是明軍降將,周鳳梧加入闖軍不過兩年多,郭升加入更是只有一年,但是在追隨李自成南征北戰的過程中,他們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忠誠。有這樣一批忠勇的好兄弟,此生何憾。劉宗敏一出發,李自成心中最后一塊大石終于落地,他可以放手開打了。

為了應對長期圍城,李自成決定削減城中人口,把大批百姓強行遣散到荊州、夷陵、歸州、荊門、承天、隨州、德安等地。李自成親自坐鎮襄陽,命白旺鎮守樊城,襄樊二鎮隔江呼應,牛萬才、張光萃指揮水師往來接應。雖然只有三萬人,但是這三萬人中也有大批的“老秦寇”在內,戰斗力也不算弱。李自成又散盡城中存銀,大舉招募周邊青壯從軍,得兵兩萬余人。襄樊之地被順軍經營了兩年,城防堅固,又有漢水阻隔,清軍就算有百萬大軍,沒有水師也一樣調動不靈,能實際投入戰斗的人馬十分有限。襄陽周邊還有許多山寨,都是本地的豪強建立的,有的是士紳,有的是嘯聚山林的綠林豪杰,雖然估計在清軍襲來時會有相當一部分山寨倒戈,但是向著大順的還是會有不少。再加上清軍遠道而來,是疲憊之師,諸多因素加在一起,清軍決計討不了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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