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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026杜家

  • 嫡香
  • 葉蓁蓁
  • 3187字
  • 2020-01-15 16:05:29

大昭寺。

青燈古卷,鐘聲佛號。木魚聲一下一下伴著更漏一滴一滴,在寂靜的夜里無限延長。

跪在佛前的女子雙眸緊閉,長長地睫毛在燈火的映照中灑下一片暗色的羽翼在玉白的臉龐。她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的年紀,身上穿著茶褐色的松江細布僧袍,整個人瘦削得厲害,背脊卻挺得筆直。

手中的菩提珠串撥過最后一顆,鄭皇后睜開了眼——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仿佛漫天的星輝灑落其間,滄海桑田,風云變幻,都化作翦水秋瞳深處嘆息般的沉寂。那雙眼睛太美太亮太深沉,當它睜開的時候完全叫人忽略了五官的精致,只能定定地看著那雙眼睛,任憑自己陷落進去。

身后的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鄭皇后停下了手中的木魚,佛經的聲音消散在空中,打著旋兒從來人臉上拂過,消失無蹤。

“是你。”鄭皇后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只淡淡地說道,聲音中有種寂靜的冷淡。

“你不該來這里。”她淡淡地說。

來人撩開了頭上的兜帽,一張英挺俊朗的臉便顯現了出來——赫然正是白日里乾清宮中的承安帝。他臉上沒有笑容,臉色漠然,五官便直觀了起來,這才叫人發現單從長相上來說,他并不那么和善,甚至是有些凌厲。特別是面無表情地時候,直叫人看了便從心底里升起一股畏懼。不只是常年身居高位形成的威壓,更是他身上本就有的氣勢。

“顏卿真是像極了你。”承安帝沒有回她的話,只是笑著隨口說了一句。

趙璟,字顏卿。

這一笑不曾入眼,只是嘴角輕牽,為笑而笑。

那個久久不曾聽到過的名字入耳,鄭皇后微微怔了一下,只是一瞬便恢復了古井無波的面容,她什么都沒有說。

她不說話,承安帝也沒有逼她開口的意思,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也像極了朕。”

鄭皇后握著佛珠的手倏然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肉里,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的顫抖。

承安帝卻像是沒發覺一般,他的目光落在大殿中的釋迦牟尼佛上。金身佛像,無悲無喜地俯瞰著世人。貪嗔癡怨,愛別離,求不得,他什么都看著,也只是看著,又真的度了誰?成全了誰?

“朕來只是想告訴你,顏卿很好。他回來了,帶了一身軍功回來,朕會把他留在京城。太后已經決定在京中為他挑選閨秀,到時候朕會為他賜婚,絕不會虧待了他。”

承安帝淡淡地說道,就只是淡淡地說,不帶任何感情。

鄭皇后背對著他幾次張口又幾次閉上,最終只輕聲而又淡漠地道了一句:“謝皇上隆恩,謝太后隆恩。”

她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冰涼徹骨,她挺直了背脊跪著,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復又響起,逐漸遠去,直到消失。她閉上眼,燭光映照下,兩道清晰可見的淚痕印在了白玉臉龐上,深且重。

夜風輕輕吹過,寬大的僧袍隨風微動,那背影越發顯得弱不勝衣,偏偏又挺得那樣直,在空蕩蕩的夜里渺小而又倔強。

*

當朝杜家,九代鴻儒,說起徽州杜氏,大梁朝上上下下便是三歲孩童也知道,書香之家,世代帝師。杜家女兒不入后宮,杜家男子不掌兵權,生生將“明哲保身”四個字做到了極致。

杜家家風嚴謹,教出的女兒個個才華橫溢,知書達理。杜家的男子人人都是良才。杜家人只認皇帝,不認其他,只為學問,不問身份。這樣家風門楣,使得杜家即便是在亂世之中也處處受人敬仰,無論在哪朝哪代都地位超然。

女子不入后宮,便絕了外戚干政之嫌,像杜家這樣的清貴門第,也不屑于以女子來保家門前程。男子不掌兵權,但是縱觀大梁朝治學之體系,上至國子監、翰林院,下至府學庠序,幾乎處處都有杜家人的影子。這意味著,整個大梁朝至少有一半的學子都直接或間接的跟杜家人有師承關系。這種關系看似淺淡,但是卻無形中將杜家捧上了士林首領的地位,一呼百應不在話下。

何況,杜家幾乎歷代都出帝師。沐清溪的外祖父杜玄已是三朝帝師,舅舅杜預如今已是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蓋因當朝兩位太子病亡后,皇上不曾再立太子。他日太子再立,杜預三少之一是跑不了的,再往上便是帝師了。

如此煊赫卻不曾為帝王忌憚,杜家人實在是聰明。把心思都用在學問上,涉及官場傾軋職官變動一概不理,甚至也極少有嫡系子弟入六部三司執掌實權。在帝王眼里,虛名再盛,手無實權,便是想做什么也做不出來。于是也樂得寵信杜家,彰顯求賢仁德之名。

站在杜府門前,沐清溪的手心一片冰涼的冷汗,站在安遠侯府門前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緊張過。一想到待會兒要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她就覺得慌亂無措。

杜欣也察覺到了,她摸了摸沐清溪的頭,安慰道:“別怕,有姨母在呢。”

沐清溪深吸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來杜府是她和杜欣商量的結果,她回京于情于理都該上門拜見外祖父和外祖母,何況她自己也想來看看。

前世爹娘去世以前她跟外祖父和外祖母很親近,比跟祖母還要親。兩家都在京中隔得不遠,娘親時常會帶上她回家小住。后來娘親去世,杜家與沐家決裂,她一直想不明白是為什么。若說是因為母親殉情,這理由太牽強,何況外祖父和外祖母為人和善,斷不會因為母親殉情也遷怒到她。

她依稀還記得,小時候外祖父和外祖母都很疼她,待她和待幾位表哥表姐一樣,甚至因為她不常去,更疼她一些。家里有了新鮮玩意兒從不會忘了她,隔三差五便有人送東西過來。她練字的字帖是外祖父親自寫的,后來外祖母嫌棄外祖父的字太過冷硬,不適合她,還又重新寫了梅花小楷的字帖兒給她。

她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么爹娘一去,外祖家會遷怒于她,不理不問,任她受人磋磨。

心里沒有怨尤是不可能的,可是年少時的疼愛太過鮮明,她更多的是疑惑。娘親的死若要怪,怪她對爹爹太過深情,深情到寧愿去陪他也不愿孤身留下照顧她和客兒。外祖父和外祖母卻因此和沐家決裂,與她老死不相往來,這其中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是老夫人還是沐馳和徐氏?

沐清溪不知道,但是她覺得她需要弄清楚。她不想這么不明不白的被遷怒,更不想活得稀里糊涂,被人瞞著什么都不知道——前世她受夠了被人瞞騙的苦!

外祖父是當朝帝師,外祖母出身鳳州李氏,也是書香門第。兩人膝下三子二女,兩個女兒就是沐清溪的母親和姨母。三個兒子,長子杜預,娶妻賀氏,次子杜潁,娶妻周氏,在國子監任職,三子杜頷,娶妻云氏,外放河南。

姑奶奶回府,賀氏和周氏一早接了帖子便在府里等候。原不用這么鄭重,只是因為杜欣在帖子里提了會帶著沐清溪一起回來,賀氏和周氏才多做了些準備。

杜家底蘊深厚,家大業大,整整占了大半條街。沐清溪到了門口,換了青衣小轎,便有丫鬟婆子上來伺候,轎子到了垂花門外停下,又換了健壯婆子抬到內院。

落了地便有小丫鬟上前將轎簾打起,沐清溪走出來,杜欣已經等著她了。她忙上前扶住杜欣的手,在丫鬟的接引下進了內室。

賀氏和周氏說著話,聽說人到了,起身便見小姑挽了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進來。

沐清溪今日穿了藕荷色柿蒂紋的緞襖,水青色折枝牡丹紋綜裙,烏發綰了垂掛髻,只帶了淺粉色的瓔珞珠花,小臉瑩白如玉,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妙目彎彎,文采精華,見之忘俗。

賀氏和周氏互看一眼對方,俱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艷。小姑娘真是像極了當年的小姑,不是眉眼五官,而是這通身的氣派,一顰一笑,靈氣通透,婆婆是多狠心才放著不見!

“姑奶奶可是回來了,我這里接了帖子便盼著呢!”賀氏笑著迎上前。

周氏也附和了兩句,杜家門風清正,幾個兒媳婦性情都是百里挑一的,也沒有深宅大院里那些糟心事,杜欣這個小姑也是爽朗性子,妯娌間都處的好。少不了要說一番契闊話,才將話題轉到沐清溪身上。

“三年不見,溪姐兒可是長高了不少,我記得你走的時候才到舅母這里,這一回來都快成大姑娘了!”賀氏拉著沐清溪比劃了一下,上下看了看,越看越覺得滿意。

“可不是?越長越漂亮了,咱們家那幾個都被比下去了!”周氏笑著說道。

沐清溪乖乖地任兩人打量,適時地羞紅了臉,表現出親近又害羞的一面。

她不說話,杜欣笑了起來,“你們可別夸她了,夸多了讓她找不著北可怎么辦?”話是這么說,卻完全是一副女兒被人稱贊的開心。她把沐清溪當親生女兒,別人夸自家女兒,哪有不高興的。

問了些起居日常,杜欣便把話轉到了正題上,“娘可在府上?溪姐兒剛回來,該帶著她去拜見才是。”

賀氏和周氏猶豫了一下,杜欣一看便知出了岔子,追問下去,兩人才道老夫人今日一早去了廟里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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