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王星就要落山了，迪馬部落的頭人，也就是老巫師跪伏在地上，高舉著雙臂，頂禮膜拜著：

“偉大的光神啊，感謝您給我們帶來了光明，也請您驅除部落里的邪惡吧，我偉大的光神，我將無比忠誠于您——”

就在老巫師的上面，部落副頭人普魯哈正趴在吉力家的門洞上，一雙三角眼兒不停地轉著圈。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聽見雪狐嗚嗚的叫聲，普魯哈似乎不甘心，又使勁向里面探探頭。

忽然，一道亮光閃起，嚇得普魯哈“媽呀”一聲，向后滾落到老巫師腳下。

“怎么了？”老巫師也嚇得晃了一下尖尖的頭。

普魯哈抬手指著門洞，剛要說話，門洞打開了，吉力從洞屋走出來，雙手拿著少見的巨光火石。

“哦，尊敬的頭人、副頭人，你們好。”吉力沖兩人點頭施禮。

“啊，哦，是小吉力啊，你家大人呢？”說著老巫師抬腳踢了一下普魯哈：“還不趕緊起來，一個小孩就把你嚇成這個熊樣？”

普魯哈有些羞愧地從地上爬起來，先沖老巫師點點頭，又沖吉力瞪瞪眼睛。

吉力沒理睬普魯哈，伶俐地回答說：“我爸爸媽媽放牧去了啊，我爺爺去諾和城了。”

“哦，我聽說你爺爺去諾和城了，哈，你爸爸媽媽肯定放牧也沒回來，你看看，我老了，老了，哈哈，普魯哈，你這個笨蛋，還不趕跟我回去！”老巫師又踢了普魯哈一腳。

“是是。”普魯哈趕緊跟在老巫師后面走了，他蹦蹦跳跳的樣子顯得十分滑稽。

“他們是在干什么？”吉力看了兩個人的背影，吐了一口氣。

寬廣的山坡上，放牧歸來的人們正趕著牲畜回到山洞里面的家，是的，爺爺說的沒錯，穿著獸皮的人們還生活在原始的愚昧之中。

吉力徹底回從書中回到了現實，搖搖頭，回了洞屋。

洞屋依然黑暗一片，因為家里的燈油也不多了，又該吉力去捉掘地鼠來熬制燈油了。

已近傍晚，習慣傍晚活動的掘地鼠們該蠢蠢欲動了，但吉力還不想太早出去。

吉力害怕挨打。

部落沒有學校，孩子們成天在草原上玩耍，騎飛馬和烤野雞是他們的兩大樂趣，現在有了第三個，那就是打吉力。

孩子們打吉力，似乎有充足的理由。

吉力不僅家里窮，長的還丑，一度三角眼兒，沖天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再加上滿臉的疙瘩，很多人都說，路立馬家生了一個怪物。

他也很孤獨，除了明果、瓦西、莉雅幾個小伙伴偶爾帶他玩一會，部落的孩子看到他總是看到一個怪物的模樣。

打孤獨的怪物自然更給孩子們帶來特別的興奮和愉悅。

部落的孩子們打吉力也似乎不需要理由。

或許是閑得無聊而尋求刺激，部落的孩子也跟鐵殼牛們一樣，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地亂打一氣，孤獨的吉力當然成為他們最好的打擊對象。

沒人幫助吉力，挨了打回到家里，父親萬里瑪也心疼地叮囑他說：“千萬別還手，記住了啊。”

為了避免挨打，吉力便躲在家里讀鐵葉書。

等了一會，吉力覺得孩子們該回到溫暖的家里了，才拿起鐵爪和鐵簍，走出洞屋。

塞翁河邊的掘地鼠最多，吉力快步向南跑去，可剛走到山腳，迎面遇到五個貪玩晚歸的孩子。

吉力好久沒出門，孩子們也好久沒有第三個樂趣了，為首的杜蘿看到吉力，眼睛立即放出了雪狼才有的光芒。

杜蘿招呼一聲，孩子們立即圍了上來。

吉力咂咂嘴，立即做出習慣的動作，那就是扔掉鐵爪和鐵簍，抱頭蹲在地上。

身上落下了如雨點般的拳頭，打了一會，吉力覺得差不多了，齜牙哀求道：“別打了，下次再打還不行么？”

“你一個月沒出門了吧？”杜蘿嚷嚷著：“那今天要多揍你一會。”

“是啊，誰知道你下次什么時候出來？”孩子們打的更起勁。

時間真的不多了，孩子們也真要往死里打，吉力的衣服被撕破了，嘴角也流出了血。

吉力再也忍受不下去，舉著鐵爪，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吼道：“不許再打我！”

杜蘿愣了一下，又揮起了拳頭：“還反了你了！”

“就是，吉力，杜蘿馬上要去上學了，打你是你的榮幸。”另外一個孩子也使勁踢了一腳。

吉力心底燃起了怒火。

迪馬部落沒有學校，但諾和城有，每隔一百個業莫年鄉府會派人來選拔部落最聰明的孩子去讀書識字。

是的，您沒看錯，是一百個業莫年才招一次學生，學期四年，并且每個部落只有兩個最聰明的孩子能去上學，學習內容也不過是認識和撰寫簡單的業莫文字。

也就說，絕大多數業莫星人不識字。

部落的老巫師，是在兩百個業莫年前去的諾和城內的學校，回來后便擁有了頭人和巫師的雙重身份。今年他已經兩百二十三業莫歲了。

吉力十八業莫歲了，也恰好趕上了上學的最低年齡，前不久副鄉主也來招學生了，但毫無疑問，貧窮人家的孩子是不聰明的。

隔了幾天，吉力才知道這件事。

萬果和路立馬安慰他說：“你現在掌握的業莫文字已足夠當老師了，還不如在家好好讀這些學術書。”

但吉力仍覺得憤懣。

現在的部落頭人老巫師快要掛了，他那去上過學的兒子死了，膝下的小孫子才十業莫歲，在兩百多業莫歲的老巫師的面前，還只是個撒爬打滾的小小孩。

部落頭人后繼無人，其他人便開始了琢磨，尤其是普魯哈。

有一次，普魯哈帶著三匹飛馬離開了草原，歸來后只騎著一匹。有人懷疑他把另外兩匹飛馬送給了副鄉主。

于是，杜蘿成為部落最聰明的孩子之一，他是普魯哈的二兒子。可他這個最聰明的孩子也最喜歡打架。

剛才他們被另外一撥孩子打敗，直追到西面的森林里。灰頭土臉地回來，心里還憋著火，正好看到了倒霉的吉力，杜蘿也就不顧吉力的警告，繼續揮拳相向。

連選拔都沒資格的憤懣，再加上即將暗下來的天色，讓吉力忍無可忍，就無需再忍了。

吉力用腦袋撞開兩個拳頭，縱身跳起，先抬腿踢到另外兩個孩子，接著對準杜蘿的胸口就是一拳。

吉力的動作快如閃電，杜蘿來不及躲閃，被打飛到地上。

接著，吉力的拳頭向另外四個孩子揮去。

轉眼之前，四個孩子被打翻在地。

“這個丑八怪竟然敢還手了！”杜蘿撿起一塊石頭，忍著劇痛掙扎著站起來，就要砸吉力。

吉力撿起鐵爪，干凈利索地打掉了杜蘿手上的石頭，杜蘿還沒來及喊疼，鐵爪又緊緊頂住了他的脖子。

“我警告過你們了，不許再打我！”吉力憤怒地吼道。

杜蘿卻昂起了脖子：“來啊，打死我啊，你這個罪犯的后人！”

“砰”一聲，吉力抬腳踢中了杜蘿的肚子：“你才是罪犯的后人，你們全家都是犯人！”

杜蘿疼的差點沒死過去，但語氣軟了下來：“吉力，我沒說錯，你真是罪犯的后人，不信去問你爸爸。”

“我去問你爸爸！滾，都給我滾，以后別讓我再看到你們，不然見你們一次打你們一次！”吉力憤怒地吼道。

“是，是，我們滾，滾——”孩子們拉起杜蘿，撒腿就跑。

吉力站了一分鐘，再無心去捉掘地鼠。他有些神經質了，他必須確定自己家到底是不是罪犯的后代。

迪馬部落的人是容不下罪犯的。

兩年前，部落抓到了一個偷別人家伏地羊的小偷，事情敗露后，還沒等人們去抓他，那個小偷就跳進了塞翁河，成了鐵殼烏龜們爭搶的食物。

但人們仍沒有原諒他，還恨恨地說什么，多少年沒出過這樣的人了。

還真是的，也只有部落的孩子們打架，大人們從不打架，人們也很少丟什么東西，偶爾丟幾只伏地羊，那也可能是被雪狼或者豪豬叼走了。

吉力急急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