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事尋蹤
- 刑偵日記(全集)
- 徐風暴
- 4586字
- 2020-01-08 13:22:17
離開東方歌舞劇院的演員們下榻的酒店,歐陽云宏和徐凱歌驅車去了鐘一鳴的高中母校——濱海市第一中學。
濱海市第一中學是濱海市的驕傲,被譽為人才的搖籃。
在這塊沃土里長出來的幼苗,許多都成了國家的棟梁之材。以至于許多望子成龍的家長,想將自己的孩子塞進這所聲名鵲起的重點中學。鐘一鳴當年就是從這所中學考上全國最好的音樂學院的。
當歐陽云宏和徐凱歌來到濱海市第一中學時,已是上午十點鐘,學生們正在做課間操。
歐陽云宏在操場西角的一棵銀杏樹下站定,靜靜地觀看著學生們做廣播體操。這不禁勾起了他對往事的追憶。
歐陽云宏原本是一名中學教師,后被借調到縣公安局工作,不想半路出家竟干上了刑警這一職業。
學生們做完體操解散,歐陽云宏和徐凱歌走到正要離去的值日老師跟前,說明來意。
值日老師是一位頗有風度的中年女教師,提起鐘一鳴,她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動情地說:“可惜了一個人才!這事在我們學校教師中,特別是曾經教過他的老師中震動很大。唉,前天他還來學校看望教過他的老師,為改善學校的教學條件,他還捐了一萬元錢,沒想到竟然慘遭不幸!”
她抬眼朝四周掃了一下,目光落在教研大樓門前一棵蔥郁的香樟樹下,抬手一指:“喏,那是鐘一鳴當年的班主任周慶林老師,你們最好找他談談,或許能了解到你們所需要的情況。”
順著值日老師的手指方向看去,歐陽云宏看見,香樟樹下站著一位鬢發斑白的老教師。
值日老師領著歐陽云宏和徐凱歌來到老教師身邊,介紹說:“周老師,這是公安局的歐陽隊長和徐警官,他們想了解一些鐘一鳴當年的情況。”
周慶林老師同歐陽云宏和徐凱歌分別握了握手,嘴角抽動了幾下,表情有些凄然地說:“我會知無不言,但愿能對你們的工作有所幫助。”
周老師身材瘦削,面容清癯,歲月的風霜之刀在他額頭上刻滿了一道道彎彎曲曲的溝壑。這位年近六旬的老教師,將他畢生的精力全部奉獻給了人民的教育事業。
他領著歐陽云宏和徐凱歌朝樓上的會客室走去。他步履遲緩滯重,顯然鐘一鳴之死對他的精神上有著很大的刺激。
歐陽云宏和徐凱歌默默地跟在周老師身后,隨他走進二樓的一間小會客室。
周老師沒有任何客套,將花白的頭仰靠在沙發靠背上,默默地等著對方的問話。
“周老師,據說鐘一鳴是您教過的幾個得意門生之一,是這樣嗎?”歐陽云宏看著周老師有些蒼白的臉問。
周慶林微微嘆息了一聲:“不錯!他不僅天賦很好,而且學習也很用功,從高一到高三,每門功課都是優秀,排全班一二名。”
歐陽云宏問:“鐘一鳴在讀高中的三年中,您一直是他的班主任?”
“對。”
“除了學習成績優秀外,鐘一鳴在其他方面的表現如何?您能談談嗎?”
周慶林看著歐陽云宏,那雙因歲月風蝕得有些干澀的眼睛里,透出困惑的神情。
“整整十五年了,許多事情都如過眼煙云,記不住了。”周慶林微閉上眼睛,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憶之中。
良久,他睜開眼,臉上掠過一絲欣慰的笑意,但只一瞬間便又消失殆盡了。
“在三年的高中學習期間,鐘一鳴一直擔任班長,也是校學生委員會的學習部長。他不僅學習成績好,其他方面的表現也很好,助人為樂,團結同學,的確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在他身上,我是花了不少心血的。但畢業時,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填志愿時他卻選擇了音樂學院。這個問題至今我都沒弄明白。”周慶林表情有些悵然。
歐陽云宏問:“鐘一鳴那時對音樂就有濃厚的興趣?”
周慶林連連搖頭:“如果是那樣也就不奇怪了。鐘一鳴的強項還是在數、理、化方面。不過,他很全面,文、體、音、美都能來幾下子,是校樂隊成員。如果是在現在,他的選擇也就不令人費解了,影星歌星紅極一時,令許多年輕人心生向往。但以前還是科學重于一切、高于一切,理工科大學仍是民眾心里的圣堂。”
歐陽云宏對這一點饒有興趣。
雖然他不能肯定鐘一鳴當年改變志愿與今天他的被殺有什么聯系,但對于一個尚處弱冠之年、思維尚未形成定式的少年而言,在涉及自己前程的重大問題上,竟然違背師言自作主張地選擇了一個不甚擅長的專業,絕對是事出有因的。
歐陽云宏在心里思忖:那么,鐘一鳴當初選擇音樂學院的動因是什么呢?或許解開了這其中之謎,也就解開了他的被殺之謎。
“鐘一鳴與同學間的關系如何?”歐陽云宏繼續問。
“很好。”
“有沒有和他處得特別好的同學?”從事過多年教學工作的歐陽云宏知道,老師對學生的了解畢竟有限,不如同學間的了解全面、細致、深刻,如果能夠找到當年和他關系特別好的同學,也許能夠了解到更多更隱秘的情況。
周慶林受到啟發似的,說:“這倒提醒了我。當年和鐘一鳴玩得特別好的學生有兩個,一個是朱耀文,現任平湖賓館總經理;另一個是魏光明,現在光華機床廠當工人。他們三人的關系特別密切,課余時間形影不離。朱耀文表現一般,學習成績還可以。魏光明則完完全全不是塊學習的料,上課總打瞌睡,人稱瞌睡大王,學習成績糟糕至極,幾乎每科考試都是班上倒數第一。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鐘一鳴怎么會同這樣的學生玩在了一起,真有些讓人不可理解。”
像這類讓人不可理解的事,歐陽云宏在破案時碰到過許多。有些事突破了人們的慣性思維,是不可能按常理而論的。
“學校有沒有一個叫‘安琪兒’的學生?”歐陽云宏問。
周慶林臉上顯出一片茫然的神情。沉默有頃,他苦笑著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上課鈴聲響了,周慶林從沙發上站起來說:“對不起,我該上課去了。”
“謝謝!”歐陽云宏起身同他握手告別。
回到市公安局,歐陽云宏讓徐凱歌去檔案室查閱一下十五年前的檔案,看能否從中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因為從“安琪兒”寄給鐘一鳴的那封信分析,事隔十五年了,“安琪兒”仍然念念不忘報仇雪辱,可見鐘一鳴當年結下的冤仇很可能已釀成了刑事案件。因此,查看當年的案卷,或許能從中找出一些破案線索。
走進檔案室,徐凱歌完全陷進了散發著霉味的檔案材料之中。
然而,徐凱歌整整忙活了一天,連中午飯也未能顧上吃,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徐凱歌從后往前查看,已經查看完了二十年的案卷,沒有發現絲毫線索。
再往前查看已經毫無意義了,因為按年齡算,鐘一鳴那時才剛上小學。試想,一個黃毛小子,能干出什么有辱人身的事嗎?
徐凱歌把那堆案卷材料推開,從椅子上站起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感到脖子僵硬,腿腳發麻,便走到窗前,活動一下身子。
西斜的陽光從徐凱歌身后的窗口射進來,將一個長長的身影投映在他身前的地上。他驀然轉過身去,見一個姑娘站在門邊,粉面含笑地看著自己。
姑娘很漂亮,穿一身素白緊身連衣裙。
“你找誰?”徐凱歌禮貌地問。驀然覺得這姑娘很是面熟。
“找你呀!徐大偵探。”姑娘輕盈盈地笑著。
“噢?請坐!”徐凱歌回到辦公桌前坐下,示意姑娘到對面的沙發上落座,笑著問,“請問你找我有什么事?”
姑娘落落大方地走到沙發前坐下,調侃道:“我是來收賬的!徐大偵探在街上喝了豆奶沒錢付,人家不讓走,我幫你付錢解了圍,竟連謝謝都不說一聲就走了,也真行啊!嘻嘻!”
姑娘嘻嘻笑著,說話聲像一串銀珠落玉盤,清脆悅耳動聽。
徐凱歌雖然有一身了得的擒拿格斗功夫,但與姑娘們打交道時常常木訥口拙,言不由衷。
姑娘的話,讓他記起了不久前發生的一件尷尬的事情。
那是半個月前,徐凱歌在公共汽車站牌下候車,一時口渴,便在一賣飲料的小攤前喝了一瓶豆奶。不料付錢時才想起,他身上的錢全捐給火車上那個被小偷掏了包來濱海治病的老太太了,現在只剩下兩張一元的,剛好夠坐一趟公共汽車。
這是讓人很尷尬的事情。
攤主立刻拉長了臉,又譏又諷地數落開了:“你這警察恐怕是個冒牌貨吧?穿一身‘虎皮’就想白吃白拿白喝嗎……”
這時,有三四個姑娘圍了過來,嘻嘻哈哈,說著笑著。問明情況,一個姑娘看他幾眼,二話沒說,替他付了賬。
徐凱歌正要致謝,不想其他幾個姑娘開始起哄:“喲,朱小敏,你今天這么大方,是不是看中了這位警察哥哥?”
徐凱歌頓時臉紅了。
沒料到朱小敏倒十分潑辣,她一雙杏眼火辣辣地瞟了徐凱歌幾下,嘴里沒遮沒攔地說:“這警察哥哥長得挺帥的呢!就是臉太紅了點,像關公!”
“嘻嘻嘻!”姑娘們全笑起來。
徐凱歌哭笑不得進退維谷,一時不知如何應付這種場面,什么話也沒說,擠出人群走了。事后他也想過找朱小敏還錢,但又不知道她的工作單位和地址。
“真不好意思!”徐凱歌伸手到衣兜里掏錢。
朱小敏擺擺手止住他:“你真當我那么小氣?幾塊錢還跑上門來收賬?來回公交費都不夠。就算我請你了!我是來向你們反映情況的。”
朱小敏嚴肅起來。
徐凱歌只好將還錢的事擱置起來,打開記錄本做記錄狀,等候朱小敏開口。
朱小敏說:“昨晚劇場發生那件兇殺案時,我也在現場,真是太可怕了。現在想想,我覺得坐在我身邊的那個女人有些可疑。”
徐凱歌問:“你當時坐在什么位置?”
“第一排四號座位上。”
“那個女人呢?”
“她坐二號位。鐘一鳴謝幕時正好面對著她。當時,我和許多觀眾一樣,因為激動在不停地鼓掌。但我發現,那個女人沒有鼓掌,而是舉著一個很大的望遠鏡在朝臺上看。我還奇怪,這么近還要拿望遠鏡?”
“整個演出中,那女人一直拿著望遠鏡嗎?”
“不是。好像就在鐘一鳴謝幕時用了一次。恰恰就在那個時候,鐘一鳴突然倒在了舞臺上。我左想右想,總覺得有些可疑。”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可以設想,那女人就是“安琪兒”。她要殺死鐘一鳴,是蓄謀已久的。她手中拿的那個望遠鏡,實際上是專用于暗殺的特殊武器——匕首槍。那么,她為什么要選擇劇場這種特殊場所為作案現場?演出共進行了四場,前三場她為什么沒動手?
徐凱歌又問:“當時,你聽見了什么聲響沒有?”
朱小敏很肯定地回答:“沒有!當時鼓掌聲淹沒了一切。”
“那女人什么長相?看清楚了嗎?”
朱小敏搖搖頭:“她蓄著一頭濃密的披肩發,垂在肩頭,遮住了大半張臉,鼻梁上架著一副鏡框很大的金邊眼鏡。”
“那女人什么時候離開劇場的?”
“鐘一鳴倒在舞臺上,他身后的兩名樂手馬上上前將他扶起。這時我看見鐘一鳴胸前已流出大量的血,不知有誰喊了一聲‘殺人啦’!立時劇場里大亂起來,觀眾都朝劇場的安全門跑去。等我回過頭來時,已不見那女人的蹤影了。”
“還有什么嗎?”
“我知道的就這些,不知是否對你們破案有所幫助。”
徐凱歌擱下筆,看了朱小敏一眼,誠懇地表示:“謝謝!你提供的這個情況很重要。回去后如果想起了什么新的線索,請及時同我們聯系。這是我的電話。”徐凱歌掏出一張警民聯系卡遞給她。
朱小敏從沙發上站起來,接過名片,目光幽幽地看著徐凱歌,粲然一笑,說:“我走了!”一轉身,似一股白色旋風卷到門外走道上去了。
目送著朱小敏遠去的背影,徐凱歌轉過身,快步朝歐陽云宏的辦公室走去。
歐陽云宏剛從市檔案館回來,正在埋頭看著什么,見徐凱歌進來,抬起頭來問:“怎么樣?查到什么線索沒有?”
徐凱歌泄氣地說:“檔案里什么線索也沒有。”
歐陽云宏說:“我這趟還是有所收獲的。”說著,將手里的一張A4紙遞給徐凱歌。
徐凱歌接過一看,是從《濱海日報》上復印下來的一則尋人啟事。
尋人啟事
安云琪,女,十六歲,濱海市第一中學高二年級學生,身高一米六二,體型不胖不瘦,蓄齊肩長發,于六月二十六日晚上離家未歸,離家時上穿蘋果綠短袖襯衫,下穿白底藍花短裙,有發現和知其下落者,請與《濱海日報》聯系,聯系電話:×,家屬重金酬謝。
二〇〇一年六月二十八日
徐凱歌看完尋人啟事,眸子里閃著興奮的光,道:“歐陽隊長,這么說那封‘索命信’上的安琪兒,就是十五年前失蹤的安云琪啰!”
歐陽云宏點點頭,道:“可以這樣認為。”
“好啊!這是一條有價值的線索。哦,我這里也有一條線索,正要向你匯報。”
“什么線索?”
徐凱歌把朱小敏反映的情況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