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稅是按照人口交的，才不管你賣不賣土地，而且地方官為了政績，必須增加人口啊，人口增加，才表示你治下百姓豐衣足食，才能增加新生的人口。

故而地方官隱瞞死亡的人口，成為一種常見的手段，就是說你家明明死了人，但地方官不管，還是按照他還活著，要你交稅。

還有一種手段，就是把孩子也算進去，按照律法規定，丁稅是不算孩子的，國人說十六歲成丁，就是這意思。

十六歲才算丁口稅，可為了政績地方官才不管，你家一生孩子，被他知道了，就把名字記上去的多的去了。

這造成大量的自由民交不起丁稅，只能逃亡，離開本地沒了戶籍，被發現是會抓的，怎么辦呢，只能投靠豪強，成為奴仆。

豪強的奴仆是不用戶籍的，被禁錮在豪強的土地上，為他耕種，說白了就是奴隸，而且是生生世世的奴隸。

這就是為什么東漢豪強強大的原因，占有大量的土地不算強大，占有大量的人口才是強大。

這些奴隸為了活命，只能為主人賣命，這是一個悖論，可現實就是這樣子，他們可以藐視皇權，但絕不敢違背主人。

因為皇權養活不了他，只有主人才能養活他們，而攤丁入畝的政策，就是從根本上瓦解他們對主人的依附。

沒土地不收你的稅，土地越多稅收越多，奴隸們沒了苛捐雜稅的壓迫，誰愿意逃亡，而豪強們占有大量的土地，但不是按你家人口收稅了，按照你占有的土地收稅。

如果這土地沒產出他就要虧本，自己一家種不了啊，所以他只能雇傭無土地的平民，這就變成雇傭關系了，再不是主人和奴隸的關系。

雖然還存在剝削的關系，可剝削誰也沒辦法解決不是，后世的資本家難道不是剝削工人，一樣樣的，否則就沒有資本論的誕生了。

當然衛元不可能現在馬上拋出攤丁入畝，那會引發全體豪強反對他，他現在可沒勢力面對全天下的豪強。

楊廣擁有整個天下最大權勢，還不是因為想撬動關隴貴族的利益，被推翻下臺，還被起個隋煬帝的羞辱謚號。

作為關隴貴族的代表，李淵父子不僅奪了江上，還篡改歷史，生生的把他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說楊廣荒淫，這么可笑的借口都找得出來，李家父子無恥的嘴臉，足夠后人笑了。

楊廣的子女幾乎都是蕭皇后生的，走到哪都帶著他的皇后，這樣的人會荒淫，恐怕只有傻子會相信。

衛元要想對抗豪強，只有先提拔寒門子弟，在自己身邊聚集起足夠對抗豪強的力量后，才能推行攤丁入畝。

故而他笑道：“楊公，天下紛紛，人才匱乏呀，元想第一步做的是舉賢才，在洛陽設立舉賢館，請一些大家來考核，天下自詡有才之人，無論出身，皆可來此被考核，凡是過關者，按才能授予官職或吏職，您看可行嗎？”

“嘶”

楊彪牙疼般的抽冷氣，楊修瞪大眼珠子，吃驚的望著他，袁術更是“咣當”一聲，扔掉酒盅。

“大將軍這是要挖豪強的根基呀。”

楊彪澀聲開口，眼神復雜的望著他，袁術更是大叫道：“仲道不可呀，你想讓天下皆反嗎。”

衛元呵呵地笑了，不在意的擺擺手說：“楊公，公路兄沒那么嚴重，寒門其實出不了幾個人才，書籍、老師，這些他們都不具備，這詔令最終的得益者，還是大家族呀。”

袁術愣了愣，一想也是啊，泥腿子整天忙著吃食，哪有功夫讀書啊，拍拍胸口長出一口氣坐下。

楊修卻叫道：“不對呀大將軍…”

“住口，你懂什么，這里還輪不到你插嘴。”

楊彪臉色一變，轉頭大聲怒吼到。

老頭豈能不知道不對，這不僅是衛元在試探豪強，更重要的是，這事會給人一個意識，那就是寒門再也不需要巴結豪強，郡縣里舉薦不再是惟一的路。

這才是最可怕的，沒幾個人不想當官的，可以前舉薦的權利，被豪強握在手里，你聽話才給你舉薦。

這詔令一發出就不需要了，我不再用看你的臉色，只要我有足夠的才能，我就能去舉賢館，只要通過考核，我就可以當官了。

雖然現在寒門人才很少，但那是沒機會讓他們出頭，也就不會有人愿意去讀書，一旦有機會，只要能找到讀書的機會，肯定有許多人愿意去讀書的。

楊彪吼完兒子沉默了一會兒，平靜的問衛元道：“大將軍這法子雖說是給寒門一條出路，但對民生并無補益呀，如今這情勢要的立竿見影的策略，不僅要治本，也要有治標的才行，這法子見效太慢了。”

確實，這方法見效太慢，雖說是在撬豪強根基，但對絕大部分百姓，其實并無好處，倉廩足才能知禮儀，人家餓著肚子呢，吃飽飯才是眼下最重要最重要的。

衛元點著頭，緩緩地說：“所以元還想請陛下下一條詔令，還請楊公支持。”

“大將軍請說。”

楊彪凝重的拱手，知道戲肉要來了。

衛元定定的看著他，堅定的說：“效仿曹孟德，元要在揚州、徐洲、益州大部，南陽、南郡、河東等地實行屯田令。”

楊彪望著他沉默著，衛元也看著對方，兩人目光都沒躲避對方，大廳中陷入詭異的安靜中，就連袁術也一聲不吭。

好半晌，楊彪開口了，凝重的問道：“大將軍想好了。”

“想好了，請楊公成全！”

“老夫能拒絕嗎。”

“為天下蒼生計，請楊公當仁不讓。”

楊彪深深地吸口氣，忽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曹孟德一個宦官之后，都能為天下蒼生，我楊家四世三公，世受皇恩豈敢甘當人后。”

老頭說完站起來，深深地施一禮后，轉身大步離去，衛元恭敬的站起來，對著他的背影施禮道：“衛元為蒼生謝楊公大義。”

楊修眼神復雜的望一眼衛元，施禮后跟上他父親的腳步，袁術失神的看著他們，嘴里喃喃的說：“瘋了，仲道瘋了，楊公也跟著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