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谷的晨霧還未散盡,宇文仁對著禹林峰深深一揖:“多謝禹兄這些時日指點《千佛神功》,小弟已有小成。只是許久未見母親,實在放心不下,今日想回去一趟。”幾句寒暄后,他便轉身離開了。
“站住!”一聲厲喝從身后傳來,秋東籬快步追了上來,目光死死盯著宇文仁腰間的佩劍,“把龍陽劍留下!”
宇文仁回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若是我不留下呢?”
“那你就別想踏出飛龍谷半步!”秋東籬說著便催動《千佛神功》,掌風帶著凌厲的氣勁直撲而來。宇文仁雖習得神功,卻終究火候尚淺,倉促間舉掌相迎。
雙掌相交,氣浪在院中炸開。兩人你來我往,掌風如雷,足足斗了頓飯的功夫。宇文仁漸感力竭,被秋東籬一掌印在胸口,頓時氣血翻涌,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秋東籬獰笑著上前,伸手就要去拔龍陽劍。就在此時,三道身影同時掠入院中——禹林峰面色沉凝,岳清風眼神銳利,還有一人滿頭白發,正是消失已久的段毅白。
“好啊,你們都來了。”秋東籬見狀,反而笑了,他猛地從懷中掏出《雷篇》秘籍,高高舉起,“誰敢上前,我就毀了它!”
禹林峰皺眉道:“二師弟,回頭是岸,莫要一錯再錯!”
“回頭?”秋東籬眼中閃過瘋狂,“等我拿到龍陽劍,再借雷篇之力飛往外星,定能找到天琴老人與玄音神尼的真身!誰也別想攔我!”
話音未落,一道綠影如疾風般掠過,不等秋東籬反應,手中的《雷篇》已被奪走。段毅白望著那綠衫女子的背影,突然失聲叫道:“柳月紅!”
女子轉過身,臉上帶著幾分詫異:“柳月紅是我姐姐,閣下是她什么人?”
段毅白正要開口,秋東籬卻突然大笑:“哈哈哈,你姐姐?她早就被我……”
“住口!”綠衫女子厲聲打斷,手腕一翻,一柄長劍如流星般射出,正中秋東籬心口。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口的劍,緩緩倒了下去。女子望著他的尸體,眼中含淚:“姐姐,妹妹替你報仇了。”
段毅白輕嘆:“柳姑娘,這未免太狠了些……”
“他殺我姐姐時,何曾手軟?”女子抹了把淚,語氣堅定。
禹林峰盯著那柄劍,突然驚道:“鳳陰劍!這是鳳陰劍!它怎么會在你手上?”
女子拔出長劍,劍身在晨光下泛著清冷的光:“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原來它就是鳳陰劍……我從前竟不知。”
岳清風看著段毅白滿頭白發,忍不住問道:“三師兄,你怎么……一夜白頭?這些時日,你究竟經歷了什么?”
段毅白撫摸著自己的白發,聲音沙啞:“月紅死后,我心如死灰。所謂傷心易老,原來竟是真的。”一句話說得眾人皆沉默,院中的晨露仿佛都帶著幾分凄楚。
柳如風將懷中的《雷篇》放到昏迷的宇文仁懷里,輕聲對段毅白說道:“你也是個性情中人,我姐姐能得你這般相待,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岳清風悄悄湊到柳如風身邊,低聲道:“我也會這樣待你。”柳如風臉上一紅,微微一笑,晨光落在她眉梢,竟有幾分柳月紅的影子。
問天崖的風卷著碎石,打在崖邊的枯草上沙沙作響。
段毅白、禹林峰、岳清風三人圍著宇文仁盤膝而坐,三股內力如暖流般匯入他體內,正一點點修復他受損的經脈。柳如風手持鳳陰劍立于崖邊,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她總覺得這風聲里藏著殺氣。
崖下掠來一道黑影,落地時帶起一陣腥風。來人黑衣罩身,眉眼間滿是陰鷙,正是東方冉靈。
“你是誰?想干什么!”柳如風突然提劍喝問。
東方冉靈目光掃過崖上眾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龍鳳雙劍現世,雷篇也在此處,你說我想干什么?”話音未落,他已揮掌攻向柳如風。
柳如風揮劍格擋,鳳陰劍劃出一道藍光,卻被對方掌風震得脫手。東方冉靈手腕一翻,一掌印在她胸口。柳如風悶哼一聲,身體如斷線的風箏般墜下問天崖,鳳陰劍也隨之墜入云霧深處。
“如風!”岳清風驚呼著想去拉,卻被東方冉靈的氣勁逼回。
東方冉靈根本不看墜崖的柳如風,目光直直射向正在療傷的四人。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在崖上穿梭,掌風所及之處,血肉橫飛。禹林峰剛起身便被一掌拍碎心口,段毅白白發染血,拼死反擊卻終究不敵,岳清風為護宇文仁,硬生生受了對方三掌……不過片刻,三位曾叱咤江湖的人物已倒在血泊中。
宇文仁猛地睜開眼,一口鮮血噴濺在胸前,眼前一黑,再次昏迷過去。
東方冉靈獰笑著走向宇文仁,伸手就要去拔他腰間的龍陽劍。就在此時,一道白影如流星般掠至,劍光快得只剩一道殘影,“鐺”的一聲撞在東方冉靈手腕上。
“誰?!”東方冉靈踉蹌后退,看著突然出現的白衫男子,眼中閃過驚色。對方手中長劍泛著清冷的光,劍法精妙絕倫,正是他從未見過的路數,幾招便逼得他連連后退。
“閣下尊姓大名?”東方冉靈沉聲問道,掌心已沁出冷汗——這劍法已臻化境,自己絕不是對手。
“司馬追云。”白衫男子聲音平淡,劍峰卻始終指著他的咽喉。
東方冉靈咬了咬牙,知道再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猛地轉身掠下懸崖,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密林里。
司馬追云收劍而立,看著崖上三具尸體,目光落在段毅白的白發上時,忽然紅了眼眶。“段毅白……”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對方冰冷的臉頰,聲音發顫,“是你把我從外星帶回來的,如今你死了,我卻晚到一步……我真該死!”
昏迷中的宇文仁忽然動了動,緩緩睜開眼。他看見一道白衫背影踏著劍光遠去,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龍陽劍還在腰間,雷篇秘籍被緊緊攥在手里。
“這是……怎么回事?”他撐著身子坐起,頭痛欲裂。只記得秋東籬逼他交劍時,自己挨了一掌昏了過去,醒來卻見遍地尸體。飛龍谷的方向隱隱傳來焦糊味,他心頭一沉——難道飛龍谷也……從此飛龍谷一片廢墟!
問天崖下云霧彌漫,深不見底。
且說柳如風被東方冉靈打下問天崖后,柳如風墜崖時只覺風聲在耳邊呼嘯,以為必死無疑,落地時卻撞進一片柔軟的草叢,劇痛瞬間席卷全身。她掙扎著想爬起,卻發現右腿已然骨折,手中的鳳陰劍也脫落在一旁。
迷蒙中,一雙粗糙的手將她扶起。“姑娘,傷得重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費力睜開眼,只見眼前是位白發老者,雙目覆著層白翳,顯然早已失明。老者摸索著撿起她身邊的劍,指尖撫過劍身的紋路,忽然驚道:“姑娘,你手中的可是鳳陰劍?”
“不錯,是鳳陰劍。”柳如風喘著氣,“這是我娘留給我的。”
“你娘……”老者聲音發顫,“可是當代神醫柳常貞?”
“正是。前輩認識我娘?”柳如風詫異不已。
老者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像是在辨認什么:“你是柳月紅,還是柳如風?”
“我是柳如風。”她心頭一動,“前輩到底是誰?為何知曉我家的事?還有,我傷勢如此重,您卻能輕易醫好,想必醫術不在我娘之下吧?”
“我是你爹啊!南宮凌天!”老者猛地抓住她的手,聲音激動得發顫,“當年我與你娘一同行醫,后來生了你們姐妹倆。我很愛你娘,便讓你們隨她姓柳,不姓南宮……”
柳如風如遭雷擊,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失明老者,淚水突然決堤:“爹……”她撲進南宮凌天懷里,放聲大哭,“你知不知道娘找你找得多苦?她總說你不在人世了……”
南宮凌天抱著女兒,老淚縱橫:“是爹不好,讓你們受苦了……指尖忽然攥緊了布料,他猛地想起什么,抬頭時眼眶紅得嚇人:“對了,你姐姐月紅呢?她在哪兒?”
柳如風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手胡亂抹了把臉,手背蹭得通紅,剛止住的哽咽又從喉嚨里冒出來,像被堵住的風箱:“姐姐……姐姐她已經不在了。”
“月紅——!”
南宮凌天像是被人狠狠剜了心,一聲痛呼撕得又裂又啞。他踉蹌著后退半步,若非懷里還抱著女兒,怕是早已栽倒在地,脊梁骨像是瞬間被抽去,佝僂得不成樣子。
“是誰?是誰害了她?!”他死死盯著柳如風,眼里的血絲幾乎要滲出來。
柳如風咬著牙,聲音里裹著未散的哭腔,卻透著股狠勁:“是飛龍谷的秋東籬。不過爹您放心,我已經殺了他,為姐姐報了仇。”
南宮凌天沉默良久,才緩緩道:“當年宇文月得了龍陽劍,江湖盡知;而鳳陰劍一直在我手中,后來我把劍送給你娘,從此便無人知曉下落。誰知銀水宮的上官玉蝶竟查到了線索,她找到我,逼我交出鳳陰劍。”他指尖攥得發白,“打斗中,她用銀蝶針刺傷了我的眼睛,還把我打下這問天崖……真是最毒婦人心!”
“上官玉蝶!”柳如風咬牙道,“爹,我定會殺了她為你報仇!”
她扶著南宮凌天坐下,環顧四周。崖底竟是片不大的平臺,三面是懸崖,只有一面連著幽深的溶洞。“爹,這里能上去嗎?”
南宮凌天嘆了口氣:“這里上不接天,下不著地,我被困在此處,不知過了多少寒暑。試過無數次,都找不到出路。”
柳如風望著頭頂繚繞的云霧,握緊了手中的鳳陰劍:“爹,別急,定有辦法帶你離開這里。”她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總有一天,我們會出去的。”
崖底的風帶著寒意,卻吹不散柳如風眼中的決心。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鳳陰劍,劍身映出她倔強的臉龐——這把劍,承載了太多恩怨,也必將見證更多風雨。
問天崖頂云霧繚繞,一道粗長的青藤從崖邊垂落,直探不見底的深淵。
“爹!你看!”柳如風指著那根藤條,眼中閃過狂喜。她攙扶著身旁的盲眼男子,正是父親南宮凌天。父女倆抓著濕滑的藤條,艱難地向上攀爬,終于在力竭前翻上崖頂。
南宮凌天雙目雖盲,聽覺卻異常敏銳。他搭著女兒的肩緩步前行,忽然停住腳步,聲音凝重:“如風,你回頭看看,身后是不是還有人?”
柳如風疑惑地回頭,崖頂空空蕩蕩,只有風聲掠過:“爹,沒有啊,就我們倆。”
兩人走到崖邊一處殘破的涼亭歇腳,剛坐下,一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現在亭外,正是上官玉蝶。她把玩著手中的玉佩,語氣帶著幾分嘲弄:“跟了你們一路,南宮大俠竟毫無察覺,看來這崖底待久了,武功也廢了大半。”
她抬眼掃過柳如風,嘴角勾起冷笑:“若不是我在崖頂放下藤條,你們父女倆此刻還在喂崖底的毒蟲。柳姑娘,不如把鳳陰劍交給我,權當謝禮?”
南宮凌天猛地站起身,周身氣息驟緊:“上官玉蝶!當年你把我打下問天崖的,鳳陰劍絕不可能給你!”他轉向柳如風,聲音急促,“如風,我攔住她,你快走!”
“爹!”柳如風攥緊手中的長劍,不肯離去。
上官玉蝶嗤笑一聲,身形一晃已欺至近前。她武功遠勝南宮凌天,幾招間便卸了柳如風的劍,鳳陰劍“當啷”落地,被她一腳踢到手中。
“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上官玉蝶眼中殺意畢露,掌風直取南宮凌天心口。
“如風,拿著這個!”南宮凌天突然將一枚溫熱的玉墜塞進女兒手中,“交給柳常貞!快走!”他猛地將柳如風推開,自己則轉身撲向上官玉蝶,用身體擋住了她的致命一擊。
“爹——!”柳如風撕心裂肺地哭喊,卻被父親用最后一絲力氣推得更遠。她含淚回頭,只見南宮凌天倒在上官玉蝶掌下,鮮血染紅了崖頂的青石。她死死攥著那枚玉墜,咬著牙轉身沖進云霧深處,將父親的死別與囑托刻進了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