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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演算

“…”

又一次,玻璃碎裂的聲音。

蘇幸緩緩抬起頭,她看著光影繚亂的酒吧,

齊月拿著掃帚慌亂地掃著,將地上的碎玻璃掃得干干凈凈。

那人修長的影就映在那兒。

他就著微弱的霓虹燈,眼眸低垂看向自己顫顫巍巍的手指。

蘇幸看著他,微微笑著,她發覺自己醉了的時候總容易看他入神。

“你又輸了。”

戲謔的男聲傳過來,蘇幸壓抑著輕嘆,緩緩回過頭,眼睛朦朧地掃到對面。

男人手里拋著骰子,眼里帶著幾分侵略性地看著她。

“邢哥說不想見你就不見,你還準備耗幾天?”

“他不是說贏了你就行嗎?”

蘇幸手晃晃悠悠地指著他,笑著,“再來。”

男人唇角噙著一絲笑,身上一件黑色骷髏圖案的衛衣,頭發染成不羈的酒紅色。

蘇幸看著眼前七倒八歪的酒瓶,她笑著,連話都說不清,嘴里卻依舊哼哼著笑著,“…再來。”

又是一局。

蘇幸看著他變換的手法,認賭服輸般一笑,開了又一瓶酒。

齊月眼睛一紅,她顫抖著搶過她手里的酒,“幸姐…別喝了,等蔌姐回來,等她…”

“等她?”蘇幸唇角噙著一絲笑,“為什么?”

鼻梁上夾著太陽鏡的胖子站在男人旁邊,看著男人手里的骰子一臉恭維的笑意,“跟大寶哥玩(賭)骰子,你呀,”他嘖嘖道,“還嫩了。”

蘇幸聽著他說話,冷笑著,可她頭疼得快要炸開一般漸漸低垂下去,一時間竟然抬不起來。

“嘿!”

“大寶哥!大寶哥!”

周遭的人群起著哄,大寶‘切’了一聲攤攤手,他將骰子扣在桌子上,“輸了就趕緊認了,趕緊走,這都幾天了,我贏都贏煩了。”

喧囂而又戲謔的人聲圍繞著她,四面八方地翻涌過來。

蘇幸用手撐著腦袋。

她還不能輸,她還有話想問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

“…蘇幸。”

喧鬧的人群中,那么突兀卻又凌厲的一聲清冷穿透她耳畔。

蘇幸一愣,她看不清方向,只能聽見他問,“…你瘋了嗎?”

她仿佛聽見了什么有趣的事,低聲笑著,“沒,還沒,不過也快了。”

人群的喧囂聲漸漸淡去。

大寶手一揮,一句“散了”過后,只剩蘇幸臥在桌子上。

她腦海里隱隱晃過那日齊月的聲音。

“老板好像退學了。”

“為什么?”

“…我不知道,那天大寶哥給蔌姐打電話,我不小心聽見的。”

“他現在很奇怪…”齊月比劃著,“他現在手指好像不聽使喚那樣,總是拿不住杯子…也可能是杯子太滑了…但他人好像也變了…我說不好。”

……

蘇幸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毅力,她站起身,抓起身后的書包,搖搖晃晃走出去。

天色漸沉。

蘇幸滿身酒氣地到路邊攔的士。

“到西城大學。”

她這樣說著,日復一日。

第五天。

蘇幸手機亮著,振動聲淹沒在酒吧的嘈雜里,上面岑蔌的來電不斷顯示著,沒過一會兒,通話斷了,一條信息顯示在屏幕上。

——我明天就能到,你和西澤怎么樣?蘇幸,回話。

蘇幸瞄了手機一眼。

她舉起酒杯,透過晶瑩的酒,去看迷亂的霓虹。

大寶與那胖子對視一眼,他舔了舔嘴唇,問她,“喝幾天了?”

“算今天,第五天。”

蘇幸將酒杯放在桌子上,平靜地看向他。

大寶冷笑著,“這樣吧,我給你個捷徑,不用邢哥說的算,你要是能贏了我,我幫你勸他。”

這話雖然聽起來虛偽,蘇幸看著他,眼底什么情緒都沒有,“你問我有什么意義嗎?走過場?”

她笑著,“別假了,你想怎么玩?”

大寶打了個響指,圍聚的人群自然開了一條路。

長桌上,酒保在兩邊各擺上二十杯酒。

大寶站起身站在一邊,他示意蘇幸站到他對面去。

“從頭喝。”

大寶將手機調成了記時頁面,放在桌子上,“我們來比比…誰先喝完?”

透明的杯子里,幾塊冰塊漂浮著。

蘇幸拿起一杯嗅了嗅,眉頭微皺,“威士忌?”

是濃度很高的威士忌。

大寶笑出了聲,“怎么,怕了?怕了就回去找媽媽吧!”

胖子拿起大寶那邊的一杯,他嗅了嗅,怪異的笑蔓延上來。

大寶朝身后的男男女女擺了個噓聲的姿勢,他眉眼間有些邪氣。身后的人們像是在看一出好戲那般,竊竊私語。

“…行啊。”

蘇幸握著有些涼的酒杯,“不過我要是贏了,我要提格外要求。”

“當然可以。”

大寶朝沙發那邊夸張地喊著,“你說是吧,邢哥。”

蘇幸用余光看過去,邢西澤背對著他們,一點回應都沒有。

“當你答應了。”

蘇幸有些苦澀地笑著,聲音揚高,“邢西澤,當你答應我了。”

她目光間隱隱多了些什么。

大寶挽起袖子與她站到桌子的兩端。

胖子站在一側,手指在手機屏上的記時按鈕上晃了晃,

隨即一聲令下,“開始!”

蘇幸手托著杯子,強迫自己,一杯落進了胃里。

她麻痹著自己的知覺,似乎這樣就能減輕胃里的火燒般的痛覺。

酒吧里的空調開得那么涼,她頭上的汗液卻大滴大滴地墜下來。

她眼里只有一杯過后的下一杯。

第九杯。

蘇幸余光瞥著對面,大寶似乎那么從容,一杯又一杯趕超著她,眼見著就要喝到十三杯。

蘇幸咬咬牙,胃里痛得跟埋了細針一樣,卻沒有停下。

第十二杯。

大寶的第十五杯。

他喝得有說有笑,是不是還停下嘲諷她兩句。

蘇幸頭側著,她抑制不住般,手捂著嘴,干嘔著。

大寶手快地碰到十九杯,蘇幸眼前模糊著。

她向后退了兩步,被身后的齊月支撐住,“幸姐,夠了,夠了…”

她眼底隱隱有淚光。

蘇幸直視著她眼底,她眼眶也有些濕潤道,許久,她輕聲笑道,“…我大概率是瘋了吧,我怎么在他面前總是贏不了。”

“他走這半年,我就只有那么一張照片…我就發現我還挺想他的哈哈哈…可我有多可悲,他不想留我在這兒,我就連一句話都不敢過去跟他說…”

她話音還沒落,整個人意識卻是昏沉下去,齊月費力支撐著她,將她安置到沙發上。

她倆踉蹌的腳步后,人群仿佛爆炸般,發出刺耳的笑聲。

大寶笑得淚都快流出來,他拿起第二十杯‘酒’,朝天花板揚了個干干凈凈。

“你是不是傻!”他捂著肚子笑著,那‘酒’揚出來一點點酒精味都沒有。

“白開水!”

他身邊的胖子爆著粗口,“這娘們…”

蘇幸手按著自己的胃。

她看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微微揚起頭。

“這么吵…”

她耳鳴逐漸嚴重起來,朝黑暗中伸出手。

手卻在落下的一瞬間,被人輕輕地接住。

“任性夠了么?”

蘇幸嗅著鼻間熟悉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卻始終笑著,手抓到那人身上的西服,將他拽得低一點。

她打斷他的話,自顧自道,“你不是想讓我走嗎?好啊。”

蘇幸淺淺吸了口氣,盡量吐字清晰道,“那你幫我系發帶,系完我就走。”

她胡亂地將發帶從馬尾上扯下來,一抹深藍色的影遞過去,朝著她認定正確的方向遞出去。

許久許久。

她感受到發上稍稍傳遞過來的溫度。

他指明明是冰冷的,卻讓蘇幸一瞬想哭。

“你傻啊。”她吸了吸鼻子含糊不清地說著,“讓你系你就系…我說系了就是我的人了,你認嗎。”

她大腦亂著,嘴里不管什么都巴拉巴拉地傾吐出來。

“嗯。”

那人語氣平淡著,似乎隱隱有了些溫度,“你說的。”

一陣幾乎察覺不到的風掠過去。

大寶圍在人群中,仍舊在猖狂地笑著。

他嘴里講著剛才那巨大的‘趣事’,背后忽地一個發冷。

沒等他反應過來,下一秒,他領子被抓死,將他推在了椅子上。

椅子‘吱呀’地向后劃去。

桌子上的杯子東倒西歪。大寶沒回過神來,他衣領被抓得皺皺巴巴,露出一片發紅的肌膚。

他神色有些痛苦,摸了摸自己的后腰,抬起眼。

邢西澤站在霓虹燈下,眼眸深沉地看向他。

“…邢,邢哥?”

大寶一個腳底打滑就要站起來,“…這是怎么了?”

邢西澤沒有理會他般,向吧臺走去。

大寶見他順著人群開辟的小道走出去,小小地松了口氣。

齊月正埋在吧臺計著賬,她雙眸含著淚珠,眼眶就要盛不住淚時,她只覺得手一松。

她手里的賬本被抽出去,連著那根筆,落到了她面前的那個人手里。

邢西澤面上依舊是沒什么表情,可他身周的氣壓分明要比平常低更多。

他扯下一頁空的賬單,將本放在吧臺上,拿著筆走回桌前。

大寶見他回來,心頭又是一凜。他身邊的胖子感覺到氣氛不對,連忙堆著笑臉過來,“邢哥,剛才大寶哥鬧著玩…”

邢西澤沒有說話,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到他面前。

他手里按動著圓珠筆,在紙上演算著什么。

漫長的五分鐘里,人群立著,卻沒有人敢說話。

“啪。”的一聲。

圓珠筆的筆尖彈了回去。

大寶看著邢西澤陰沉的瞳眸,咽了一大口吐沫。

緊接著,他聽見他緩緩開了口。

“你不是喜歡(賭)酒嗎?”

邢西澤朝吧臺看過去。

那邊齊月擦了擦淚,將吧臺上的威士忌一股腦地搬過來。

大寶在威壓下被迫轉過頭來,硬著頭皮看向他。

邢西澤笑著,他唇角明明有一絲笑,卻笑得讓人不寒而栗。

“你跟我(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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