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師，老師？”

似乎有人在呼喚她。

蘇幸猛地回過神，看見自己的手腕被那人牽住。

林盛默有些無奈道，“老師，你站在這兒發呆將近十五分鐘了。”

“啊？”蘇幸愣了一下笑了，“是嗎？”

她松了口氣調整好心情，伸手輕輕敲了玻璃一下，里面的大白鯨張口對她吐了一個很大的泡泡。

“泡泡鯨。”蘇幸微微屈下身跟它對話，“姐姐又來看你了。”

林盛默覺得她這副樣子又可愛又好笑，他看著蘇幸落到前額的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他的指修長，卻在要觸及她的一瞬間停住。

他對上了蘇幸的視線。

蘇幸看著他收回手，無奈輕嘆一聲。

她看了看四周沒有人往這邊看，便踮起腳尖，將掌心放到林盛默頭上輕輕揉了揉，

“一個半大的孩子。”

蘇幸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我這次可以不介意，但是下次不可以這樣了，知道嗎？”

“介意什么？”

蘇幸不知道他是裝傻還是怎樣，她思索一會兒，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這么說吧，就是不要對不是戀人的女孩子做太過親昵的動作。”

“你這么說的話，那我可以向你借三秒鐘嗎？”

林盛默突然開口接道，他這話問得蘇幸一愣。

“給我三秒鐘，我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他眉眼笑彎彎的，“告訴你我剛才為什么那樣做。”

蘇幸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林盛默聲音里帶著份認真，“就三秒鐘，行嗎？”

蘇幸看他堅持，無奈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就當她再想說些什么的時候。

林盛默笑了。

笑得那么開心，他說，“老師，你傻得也太可愛了，就不怕我做些什么？”

蘇幸挽著手臂，一副防御的樣子，卻還是強撐著說，“你一個十七歲的孩子，還能做出什么…”

白鯨游動著。

巨大的玻璃上映出兩個人的身影。

女人抱著臂，那男孩子雙手插在褲兜里，向她靠過來。

她沒能避開那個吻。

那個落在她臉頰上的那個吻。

少年笑嘻嘻的樣子，看著蘇幸怔著，雙臂垂下去。

她一臉的不可置信。

蘇幸伸出手肘推開他，自己腳下也絆了下，“你…”

她手胡亂比劃了半天。

林盛默就齜牙笑著看著她，還逗著她給她做鬼臉。

蘇幸卸了渾身力氣那樣，她轉過身讓背貼在玻璃上，只手捂住臉，心道教師絕對是個高危職業。

林盛默卻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那樣，依舊吊兒郎當的樣子，但他嘴角確實有很明顯的笑。

他笑起來真的會傳染給別人，似有似無低笑的聲音，難掩的歡喜從清澈的眼睛里溢出來。

“你笑什么？”

林盛默大大方方地直視著她的眼睛，蘇幸還沒從剛才的突發事件中脫離出來，眼睛亂飄著，不大敢落到他身上去。

“親了你啊。”

他面不改色，開口就說。

蘇幸聽后“嘶”了一聲，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聽見他倆說話，默默吐槽著，“現在這孩子都這么開放嗎？”

林盛默看著她的小動作和亂飄的眼神，笑意漸濃，“要說我是孩子，那你也是。”

蘇幸斜著眼看向他，眼底的無奈寫得密密麻麻的。

“我說老師，你今年二十四歲，被男孩子親到臉頰臉還會紅成這個樣子？”

蘇幸反嗆，“你耳朵不也紅了？”

蘇幸嗆完覺得不對勁，他這話有深意。

“哦，”林盛默似有所悟道，“原來老師害羞了。”

蘇幸頓時仰天長嘯的心都有了，海洋館里這么暗，誰能看清誰臉紅啊。

短暫的沉默后，林盛默和蘇幸一前一后地回到中庭。

一群學生無聊地堆在那里玩手機。

張靜和她閨蜜正收拾包，沒一會兒她倆站起身，“那個，我倆先走了，有場電影要看。”

凌肖嚷嚷著，“看啥電影啊。”

“《我擁抱著他的背影》。”張靜笑嘻嘻地說，“謝言和林希玥演的。我看過劇照，謝言真的超級帥。”

凌肖打游戲打得正沒意思，他撓了撓后腦勺，“嘖，在這兒耗著還真不如去看場電影。”

他伸手把顧棋拉起來，“咱倆也跟著一起去吧。”

“哈？”顧棋握著手機不撒手，“我跟你去啥啊，兩個大男人。”

“行行行，”凌肖扯著他過去，把他扯到林盛默面前，“默哥，那咱仨一起去？”

林盛默揚了揚下巴看向身邊的蘇幸，“你想讓我去？可以啊，但我想和老師一起去。”

凌肖是真的閑，他苦著臉，扭著一身肥肉朝蘇幸撒嬌，可愛攻勢沒持續多長時間，他被林盛默黑著臉抬手攔下，“你別嚇老師。”

“我這么可愛這能叫嚇？”

林盛默看著身后的蘇幸，“你還是別了，我跟老師說吧。”

林盛默這會兒乖乖當他的學生，叫老師叫得特順口。

蘇幸眼皮一跳，見他過來靠近自己，絕對沒啥好主意。

林盛默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站定，他微微低下頭靠在她的耳邊，聲音很輕的跟她說話。

蘇幸手臂彎著將他與自己隔開些距離，

林盛默一邊笑一邊手不安分下意識把她往懷里帶，蘇幸力氣沒他大，也沒當眾調情的趣味，蘇幸見他不松手，大聲應著，“好，沒問題，不就是看場電影…林盛默！”

那邊顧棋和凌肖看著他一頓騷操作猛如虎，個個懵的一批。

蘇幸被他輕輕吹了氣，耳尖紅起來，她擋住耳朵。

那邊凌肖歡天喜地地拉著顧棋去找張靜她倆。

林盛默跟在蘇幸身后，六個人往西城電影院走。

電影院內，凌肖挑了半天電影也沒挑出個所以然，轉頭問顧棋。

顧棋不愛搭理他，“就跟班長她們看一個吧！這玩意還挑？”

張靜聽他們說要一起看，轉頭問蘇幸，“老師你想看哪個？”

“就這個吧，一起吧。”

張靜點點頭，選了兩排連著的位置。

幾個人走進放映廳，看電影的人挺多，凌肖和顧棋坐最后一排，蘇幸她們四個坐在了他們前一排。

林盛默挨著過道，蘇幸挨著張靜。

還有幾分鐘開演，張靜突然傳過來一包手紙，邊傳著邊說。

“這片子特感人，備著備著。”

蘇幸捏著那包手紙哭笑不得。

影院里忽地黑了下來。

蘇幸有些不自然地四處去看，林盛默剛想問她怎么了，她卻只是朝最后一排某個位置看了一眼，就快速地回過了身。

影片開始了。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油彩重墨的畫。

男主是名藝術家，他行走在弗洛倫薩的街頭，偶遇了身為美術館館長的女主。

他對她一見鐘情。

女主因為欣賞他的才氣，屢次邀請他來辦畫展。

多日的相處下來，男主的感情越來越明確，他向女主告白。女主放任著心中那份好感，沒有拒絕他。

但她對男主的感情總是讓人琢磨不透。

他們的感情最終因為不信任而破裂，而當女主意識到自己愛上男主之時已為時尚晚。

他在回國的路上意外身亡了。

電影在這里戛然而止。

影院里充斥著救護車鳴笛的聲音，雜亂的聲音刺耳得可怕，觀眾大多受不了這個無限放大的音效，里面摻雜著女主氣喘吁吁趕來，哭不出聲的哽咽。

寂靜的悲鳴。

張靜的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后排凌肖也哭了，不住地擤著鼻涕邊哭邊說，“這個留白太他媽催淚了。”

這音效一出，就連林盛默的眼眶都稍稍紅了。

他轉過頭去看蘇幸，卻是狠狠一怔。

蘇幸笑著，笑得那么明顯，她微笑著問林盛默，“怎么了？”

這個場景十分詭異。

林盛默沒有回她的話，視線沉重地去看她的左手。

緊攥的左拳搭在扶手上，隱隱約約能看見青筋乍起。

林盛默那些沒有想通的事情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

“沒有男朋友，但是我有愛人。”

““老師的'愛人'是不是特別帥啊。”

“很帥。”

“那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

她手握得那樣緊，同現在一般笑著，她應該覺得自己隱藏得很好，沒有情緒的漏洞。

可她的悲傷寫在了左手。

不是憤怒，他們都錯怪了她。

那其實是她用力不讓情緒流露出來，她悲傷的樣子。

“蘇幸。”

林盛默喚著她的名，深深吐出一口氣，盡可能的鎮靜下來去問她，“她們說…你男朋友去世的那件事，其實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