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晚夏，過渡成了不大涼爽的秋季。

深山，蟲子迎著燈飛舞著，身患密集恐懼癥的陸祈森“嘖”了一聲，將身子躲在女孩身后。

“怕不是腦袋也進蟲子了吧？”

她聽著前面慷慨激昂的教官絕望道，“艸，九點了，半夜九點了大哥們，讓我們洗洗睡吧。”

前面掛著軍銜的軍隊班長一臉嚴肅，他耳朵厲害得狠，向下掃視一周，從一堆花花綠綠的迷彩服中準確地捕捉到了陸祈森的聲音，他皮靴踩得發響，繞過男生走到女生排前。

“全體女生，起立！”

一片不情不愿的聲音中，女孩子們嘩啦啦地站起身。

“剛才誰罵人來著？”

男中音洪亮著，“敢罵不敢當嗎？！”

陸祈森面若白紙，連哭的心都有。

“我說多少次了，正步踢不好就不要睡覺，你們還想不想進行之后的野營拉練了？”

“想…”

全體女生昧著良心喊著。

教官聽出了倪端，他橫眉冷對略顯慵懶的女生們，“我看你們是想休息吧？想休息可以！”

他將自己隊里的女兵拽出來一個，“優秀士兵李欣，告訴她們軍隊的生存之道！”

李欣是個非常干練的女生，她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展示著自己緊握的拳頭，“要么服從紀律！要么拳頭講話！”

“…”

“那個…報告，贏了的話，可以休息一天嗎？”

隊里不知道哪里傳來的聲音，女孩的聲音稍稍清冷，卻很認真，“隊里這幾天生理期的女孩子不少，有點撐不住訓練，如果贏的話，可以休整一天嗎？”

“班長？”李欣聽聞后看向教官。

教官手在她肩上拍了拍，隨即聲音洪亮道，“出列！”

陸祈森有些驚訝地張著嘴，看著女孩拂掉自己的胳膊，安撫道“沒事”后，獨自走出了隊列。

“姓名學號學院！”

她走在燈光下，左腳微微上前邁進一步，面對著李欣，手握成了空拳。

“新聞學院，1901號顧溫時。”

顧溫時甩了甩手腕，朝李欣笑道，“請多指教。”

男生聽見女生隊列的聲音，看熱鬧般轉過身，喧鬧聲驚動了學生教官們，徐鶴棲放下手頭的記錄趕過來。

“教官，您這是干什么？”

他有些不解地皺了皺眉，卻見教官瞳眸間有些贊賞般，“沒什么，簡單切磋一下，就當是訓練中的一點娛樂了。”

“哈？”徐鶴棲手撫在額上，想著這次新生領隊原會長顧溪亭，一個頭更是比兩個大。

“怎么一個個都這么亂來。”

他這樣想著，下一秒，他耳畔間傳來一聲輕笑。

明亮的燈光下，女孩修長的腿掠過燈光，光影交錯后僅一瞬落在李欣的背上，緊接著，她一個漂亮的下壓，反手將李欣壓得單膝跪地，掙脫不開。

“可以了嗎？”

她似乎使了很大力，言語間卻聽不出半點施壓的意味。

李欣面上比挫敗更多的是訝異，自己學了近六年的體術，沒想到這么快就敗在一個新生面前。

“可以了…我輸了。”

顧溫時聞言松了口氣般，讓開半個身子，幫著扶李欣站起來。

“剛才的切磋純熟娛樂，是我唐突，不必當真。”

她嘴上客套地說著，那邊教官沒怒反而欣賞地點了點頭，“格斗學了幾年了？”

顧溫時拍了拍身上的灰，行了個正式的軍禮應答著，“十年。”

“不錯，力道很好，歸隊吧。”

顧溫時回了隊伍，站回到陸祈森身邊，陸祈森忙檢查著她有沒有受傷，顧溫時輕輕搖了搖頭。

那邊李欣腿蹭地后脫了皮，回去擦碘伏去了。

“行吧，”教官有些妥協般，“明天女生休息一天，男主繼續訓練。”

女生隊列聽后歡呼雀躍，男生則是愁眉苦臉。

“不過明天要把軍事理論的稿子背了，聽懂了嗎？”

“聽懂了！”

女生們的聲音歡快起來，教官宣布解散后，幾個女生三兩個圍到顧溫時身邊，聲音掩蓋不住的開心，“姐妹，你真勇啊！不過還是謝謝你，總算能休一天了。”

“別在意。”顧溫時無奈笑笑，她去帳篷里拿來牙刷，水池旁圍著不少男生，見她過來洗漱，不少人圍過來跟她搭話。

“同學，你是01號啊，就是全西城最高分錄取的唄？”

“大概吧。”顧溫時擠完牙膏將牙刷塞到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眉眼卻很明亮地笑著，“以后都是同系的同學了，請多關照。”

“聽說這次野營拉練建筑學院的也在，不過在那邊的山頭，等正式拉練的時候，應該會在一起的吧。”

幾個男生聊著，“領隊是跟建筑學院的在一起吧？就是什么原學生會長，叫顧什么…”

“顧溪亭。”顧溫時刷完牙涮好牙缸，接著把話說完，“負責我們新聞系的是現學生會長徐鶴棲，這次的副領隊。”

“你知道的好多哎。”

“有嗎？”

顧溫時聳聳肩，回到帳篷中。

她們女孩子四個人一個帳篷，她鉆進她們自己的藍色帳篷里，翻出自己的睡袋后躺在陸祈森身邊。

篝火還沒熄滅，就著外面昏黃的火光，陸祈森似乎有一聲輕嘆，“還有幾天基礎訓練就要過河爬山了吧。”

“嗯。”顧溫時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睡袋外面就露了個臉。

“不管怎么說…明天能好好睡個懶覺了。”

陸祈森的聲音越來越小，顧溫時想要應答時，卻發現她呼吸均勻已經睡著了。

顧溫時透著帳篷看著外面的篝火，直到夜更深，士兵過來將火撲滅。

她看著漆黑的夜，漸漸合上了眼。

……

所有的帳篷里的燈都已經熄滅。

這一片的帳篷全都是橙色的，屬于建筑學院的帳篷。

那人瞳眸幽深，靠在帳篷外面。

他的手機屏幕亮著，迎著手機屏刺眼的亮光，他看向那個人發來的信息。

“凌晨三點了，不睡嗎？”

“…再隨便說些什么。”

他眸光黯淡著，“隨便說點什么都可以，說凌霄洬也好。”

言心遲坐在床上，頭上蓋著被子，看著他發過來的‘凌霄洬’，心中微微一動。

“助教是個非常好的人。”

她飛快地打完了字發過去。

“為人謙遜，待人溫和，優點很多…每當我站在他面前的時候，總覺得有股莫名的壓力讓我抬不起頭，這很奇怪吧？”

她記憶里的夏季蟬鳴聲不絕，教室的藍色窗簾被風吹起，光一瞬間涌入進來。

綠葉沙沙的響聲，他說話低沉卻很溫柔，站在她的面前，接過了她的畫筆。

“這個地方這樣畫，色澤會更亮一些。”

明明是男人，手指卻很纖細。

她看著他的手在她的畫作上游走著。

不知為何，那種發麻的感覺一路通過視覺蔓延到她每一寸血管。

……

“這就是所謂的喜歡？”

“大概是吧。”

顧溪亭透著屏幕，仿佛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笑著彎下身。

手機收到消息振動地響著，她的話語就這樣略顯沉重地落在他耳畔。

“意識到了嗎？你的‘喜歡’只是言語上的空殼，真正的喜歡，你其實從未辨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