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繚繞，央舞在沐浴，這是她為數不多的休息方式。

隔著屏風，央舞聽門開了。

“什么事。”

沒人回答，腳步聲逼近。

來人走得不快不慢，很穩。

央舞的三千青絲盤成花苞，她只是緊張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繼續悠閑泡澡。

“如果有其他人闖進來，你怎么辦。”

蘇心解下最后一件衣服，他也走進了池中有些粗暴地摟過女子。

“還能怎么辦，任由宰割，反正這具身體已經臟的不堪入目，無論我怎么洗都洗不清，那也不差一次兩次了?！?

她媚眼盎然，倒在蘇心懷里。

“只是，我唯獨不希望……不希望你……”

沒有讓她說完，蘇心吻住。

啪！

耳光脆響，她用足了力氣，打得蘇心嘴角流血。

蘇心強硬地制服她。

“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現在唾手可得！”

“可憐呢?！?

這是一句帶著痛的嘲諷。

“你真是可憐呢，現在你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你不能再給我任何東西，因為我都得到了?！?

蘇心扼住她的咽喉，她不掙扎只是滿懷愛意地注視蘇心。

“動手吧，我的命是你給的，我的第二次人生也是你給的，你要想收回去盡管拿走好了。”

“我做到了，我為你活著，為你拼盡全力抑制每天都想死的沖動，我茍且偷生到如今，為得都是你?！?

“可你呢?！?

她說這些很平靜，仿佛訴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書中平淡的故事。

指尖能感覺她的脈搏，她心跳一點也不快。

蘇心后退。

央舞反手抓住他的關節，猛用力，蘇心被她摔在身下。

水浪涌動鋪灑。

異動聲驚到了門口的侍女。

“出去！”

這是一聲怒喝。

這次是她壓在蘇心身上，單膝頂住他的胸口，雙手掐死他的脖頸。

她非常憤怒，憤怒地想要傷害這個她愛的男人。

“混蛋，你把我當成什么了，你又把自己當成什么！”

“你為了那個女人來討好我，為了那個我根本不在乎的女人想要和我交易，你這個混蛋！”

她一巴掌打在蘇心另一側臉頰，現在他兩邊的嘴角都流血了。

疼痛不是蘇心在意的，他更受不了央舞流淚。

一滴滴淚珠落在蘇心臉上，她帶著哭腔。

“你和利用我達成交易那個的人渣有什么區別，你和那些凌辱我的禽獸又何來區別，我不是你們交易的東西，我不是你們滿足欲望的東西，我不是……”

她抱住蘇心痛哭。

“誰都可以這么對我，求你，求你，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別這么對我，唯獨你不可以，唯獨你不要這么對我?！?

這是蘇心不曾想過的，他以為只要給了央舞一直想要的，她會放過慕心。

蘇心不求別的，只是希望央舞不要因為自己而去報復慕心她們。

可是，他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事情。

她曾是那個人渣父親用來交易的籌碼。

那對普通人短暫可是對央舞足有無限漫長的三年，是她這輩子也無法承受的記憶。

“對不起……”

她不能接受蘇心的道歉，她寧可再次經歷那段黑暗時刻也不想蘇心如此對她。

誰都可以唾棄她，唯獨蘇心不行。

她平靜的非?？臁?

走出水。

不著片縷，出了房間。

她就這么丟下了蘇心，好像丟下了厭惡的東西那樣決絕。

水已經冷了，蘇心還在發呆，他的靈魂似乎脫離軀殼。

長樂小心翼翼走來。

“蘇主，蘇主……”

他呼喚蘇心，看他偷偷摸摸的樣子似乎怕被人發現。

“快起來，會凍壞身子的?！?

他強拉硬拽總算把蘇心從冷水里拖出來。給他披上厚實的毛毯，呼出熱氣在手心捂住蘇心臉頰。

蘇心翻手抓住長樂手腕。

他目光質問。

“你們在慕心那里做了什么，央舞打她了？”

長樂不顧地上還有水也坐下。

他長吁短嘆。

“一場可笑的誤會，您完全想錯了，主子沒有對慕小姐做任何事，她的臉之所以紅腫是因為上火導致，今天晌午慕小姐還在城南的百靈藥鋪抓了藥?！?

“主子去那里是害怕有人利用慕小姐對您做出不利的事情，您完全誤會主子，若不信您可以找慕小姐問個清楚。”

蘇香只能看著央舞流淚，她把姐姐抱在懷里就像兄長安慰她那樣去安慰央舞。

可是，她也只能沉默。

央舞的哭泣是無聲的。

月光被燭火攪碎，蘇香眺望枝頭月，難免感嘆為什么他們總是這般坎坷。

門前有影。

蘇香瞪起雙眸，故意大聲斥責。

“那個混蛋狗咬呂洞賓，狼心狗肺，姐姐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可好不問青紅皂白，這樣的混蛋就該下地獄被小鬼切成一條條丟進油鍋里炸成麻花。”

蘇香氣哼哼大叫，好像故意說給誰聽。

“炸成麻花也不解恨，應該用鉗子拔出他的舌頭剁碎了喂狗。丟到野牛群讓一百頭……不，一千頭一萬頭野牛把他踩爛，然后扔到石磨上一寸寸碾成了汁?！?

“用鋸子把他從上到下鋸開，心肝脾肺腎都給他鋸開看看是不是黑的！讓他爬刀山，讓他游火海，讓他在紅蓮地獄凍死，抓到阿鼻地獄承受無間痛苦?！?

“哼，那個混蛋要是敢來，我一定幫姐姐教訓他。踹他屁股，打他腦袋，不過嘛……他要是真的來了，他要是來道歉的話，我覺得也不是不能原諒啦……當然了我是說不能馬上就原諒他，畢竟他做了這么過分的事情，肯定要讓他吃苦頭才行?！?

蘇香試探說道“只是嘛……俗話說得好，床頭吵架床尾和，他要是真心實意認錯，我覺得還是可以原諒的，姐姐你說是吧。”

砰！

蘇心踉蹌追來，正看見央舞冷漠的眼神。

蘇香立刻大呼小叫。

“你個混蛋還知道錯了，我告訴你啊，你要是不認真認錯的話，不會饒了你的，快道歉?！?

本該接受道歉的人，走了。

蘇心欲言又止，想抓住她的手，她躲開了。

這是她第一次躲開。

晴天霹靂，蘇心呆滯地注視她遠去，只覺得吸進去的空氣成了刀子。

他只能發出一聲不知所以的聲音。

世界沒了顏色。

后花園，她獨坐涼亭仰望星辰。

撩起袖子，手腕上還有曾經在那段黑暗當中留下的刀傷。

那時的她不止一次希望死亡可以讓她解脫，然而死亡也嫌棄她。

撫摸傷疤，突然笑了。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