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蘭卿可沒有蘇淺婼那么灑脫，說跪就跪，她當家主母的威嚴何在？

可是她也不敢硬碰硬，連忙低眉順眼好聲說道：“母親息怒，我這么做確實對不起靈兒。可是靈兒害死長公主的貓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我若不當機立斷，那就是拖著一家子下去給她陪葬，我對不起的，就是整個蘇家了。”

“母親，我沒得選擇啊！”

衛(wèi)蘭卿最后的話說得百般無奈，她瞥了一眼一旁哭得眼睛發(fā)腫的秋姨娘，頓時冷下聲來：“還不是你教的好女兒，長公主就是皇上也得讓她三分，你女兒竟然跑到太歲頭上動土，你們是要害死整個蘇家嗎？”

秋姨娘臉色頓時大變，要知道，老夫人最重視的就是蘇家的顏面，一旦跟蘇家扯上關系，那絕對是沒有情理可言的。

但她慌只是一刻，隨之露出更加沉痛的神情哽咽道：“這件事肯定有誤會，夫人若是試著替靈兒解脫，那也是幫蘇家解脫啊！我知道夫人向來不喜歡我，不喜歡靈兒，可是也要從大局出發(fā)啊！現在好了，靈兒背上了罪名，蘇家更是背上了無情的名聲，現在大家估計都在說蘇家大難臨頭各自飛。”

衛(wèi)蘭卿頓時瞪大了眼睛，蘇淺靈捅這么大的簍子，秋姨娘還有臉把屎盆子扣她頭上。

不過她也不是個好欺負的，當下臉色不變，冷聲道：“你說長公主冤枉了她，你這是在質疑長公主的判斷，你一個妾室，敢質疑當今公主，好大的膽子，這要傳出去，官人恐怕都得給你拖下水！”

“好了！”老夫人聽得頭都大了。

她們兩個斗了十多年，哪一次不是從沒事扯出事的。這事再鬧下水，傳了出去，那蘇家就真的要出事了。

老夫人冷眼看著她們兩個好一會才出聲：“都給我閉嘴，誰要再惹是非，我就把誰攆出蘇家！”

“知道了母親。”衛(wèi)蘭卿連忙應道。

秋姨娘緊張地抬起頭問：“那靈兒？”

“你的好女兒干的好事，怪誰啊？有本事就自己去公主府要人！”這句話，其實老夫人一開始就想說了，只不過她不想當這個惡人，所以在等衛(wèi)蘭卿辯駁，她再順勢。

老夫人轉眼又對衛(wèi)蘭卿說道：“人是你帶出去的，捅出這么大的簍子，你也有責任，這件事若是不能善了，我再跟你算賬，都出去。”

蘇淺玉從一進來就沒有開口辯駁什么，是因為衛(wèi)蘭卿有所叮囑，秋姨娘狡猾得很，交給她來對付。

就是萬萬沒想到，蘇淺婼會忽然先發(fā)制人，差點將她們拖下水了。

出來時，蘇淺婼跪得筆直不吭聲，蘇淺玉目露恨意，礙于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她也沒敢為難蘇淺婼，就此離去。

她們走后沒多久，趙媽媽便來傳話說讓蘇淺婼進去。

雖然在外面，但是方才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真是精彩啊！

不錯，她就是故意出去躲清凈的，有時候服個軟，總是好的。

“祖母。”蘇淺婼揖了下身子，垂著目光，一副愧疚的樣子。

老夫人嘆了口氣道：“坐下說吧。”

蘇淺婼依言落座，眸光依舊不敢抬起。

老夫人見她這樣，眸光跟著溫柔了下來：“方才，祖母的話是重了些，你別往心里去。”

“沒有。”蘇淺婼輕搖頭，然后抬起頭望著老夫人，眼眸流轉著純真的目光：“方才，婼兒一時著急也說了很多混賬話，這件事不管怎么說，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有責任，是我沒看好妹妹。”

“在祖母跟前呢，也不要裝傻充愣了。”老夫人神色嚴肅起來對她認真說道：“你祖母我活了一大把年紀，你們這些年輕人心里的小九九，我閉著眼都猜得出來。以前我總覺得你長不大，所以我對你是比許多人嚴厲了些。”

蘇淺婼看著她的目光微微變得凝重，看來哪怕她有著重生的歷史，在她祖母跟前，一些小聰明，也是無所遁形的。

前世她是覺得，老夫人不喜歡她，哪怕到死，她也沒改變過。不過回想前世，當時她要嫁給簡玉軒，老夫人是非常反對，還把她關到祠堂整整半個月，如今想來，她如果聽老夫人的話，興許前世，她也不會死得那么慘。所以，老夫人是關心她的？

蘇淺婼到了此時才恍然大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老夫人，真的嗎？

老夫人道：“你心里能有自己的小九九，說真的，祖母很是欣慰，生在一個大家庭，若不藏一點心思，如何活得下去。可是祖母不希望你憑著這點小聰明，就肆無忌憚，知道我為什么，這么重視蘇家的顏面嗎？”

蘇淺婼沒有應，只是靜靜地望著她，老夫人似在回想什么，過了一會才繼續(xù)道：“家是每一個人的后盾，沒有了后盾，你將腹背受敵。若你不是蘇家女兒，若你是個孤兒，若你沒有渾厚的背景，一些事，一些路，將不再平坦。”

“婼兒明白。”

老夫人這話不無道理，她也知道家的重要，不，是蘇家的重要。

“所以，不管你做什么，祖母都不希望，你斷了自己的盾。”

前世，她太過傲慢，老夫人就算跟她交心，她也聽不進去。

而重來一世，她是認真記下了。

“下去吧，明天，還有大事發(fā)生，以后也不會平靜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蘇淺婼神色平靜，起身應了一聲好才離去。

“這丫頭，是真的長大了，懂得什么叫以退為進，不再橫沖直撞了，是好事嗎？”老夫人扶額輕聲問道。

趙媽媽繞到老夫人身后幫她按著太陽穴，“老奴知道，這幾個孫子中，您是更疼二小姐的，畢竟她一出生就沒了娘親，只是老夫人不想慣壞了她適才對她就嚴厲了些，如今二小姐懂事了，怎不是好事呢？”

老夫人目光忽然有些惆悵：“當時是我蘇家，對不起婼兒的娘親啊！”

屋外，蘇淺婼還沒走遠，她有些奇怪地回過頭看了一眼。

當年蘇家對不起她娘，什么意思？

心里不解，但她沒有折回去詢問，老夫人今日這番話，看來她跟老夫人和解的目的是達到了。

折騰了一天，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小姐，你簪子呢？”

春錦在給蘇淺婼收拾東西，找來找去就是沒找到早上她帶出去的海棠簪。

春錦是先蘇淺婼一步回來，所以并不曉得簡玉衡的事。當時她突然鬧肚子，蘇淺婼便讓她先回去了，畢竟是長公主的宴席，慎重一點比較好。

蘇淺婼正瞇著眼泡在澡盆里，一聽簪子，眼睛霎時間睜開，迸射出一抹憤怒之色：“被狗叼走了！”

“啊？”春錦一臉懵，并沒有醒悟蘇淺婼是在說氣話，還緊張地追問道：“怎么讓狗把簪子丟走了，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蘇淺婼說得咬牙切齒，遠在王府的某人此時正對著月光打量手中的簪子，本看得出神，忽然一陣寒風吹過，他連續(xù)打了兩個噴嚏。

“那丫頭不會在罵我吧。”簡玉衡回想白天的情況，輕笑一聲：“有她著急的了。”

深夜，大街小巷燈火熄滅，一日的風波在此時總算歸于平靜。

當天空逐漸露出魚肚白之色時，一輛馬車飛快地穿過朱雀大街來到蘇家門口，緊接著一個人影跟個破布娃娃似的給丟了出來，隨之馬車揚長而去，地上的人，久久沒有動靜。

當天色大亮，管家把門打開，門口已經圍了一群人在打量那人了，管家上前一看，神色大驚，立刻讓家丁把人抬進去。

“靈兒！”秋姨娘一夜都不曾合眼，終于把蘇淺靈等回來了。

蘇淺靈回來時披頭散發(fā)，身上倒是沒什么傷痕，可是在她醒來時卻大呼小叫，跟瘋了似的。

大夫診斷，她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失常。

“還能恢復嗎？”衛(wèi)蘭卿問得隨意，大夫嘆了一聲：“老夫只能盡力。”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兒，不管用什么藥，你都一定得讓我女兒恢復過來啊！”

秋姨娘這話很快就引來了衛(wèi)蘭卿的不滿，只是她也不好當面說。她遞給寧媽媽一個眼神，寧媽媽會意上前送大夫出去。

蘇淺靈給丟回來發(fā)瘋的事讓衛(wèi)蘭卿壓下去了，畢竟蘇淺靈也是姓蘇，蘇家有個瘋子女兒，終不是件光彩的事。

蘇淺婼聽著春錦的描述，暗暗嘆長公主的手段。

“聽說啊，五小姐是很難恢復了，秋姨娘就這么個女兒，估計以后……”

“以后有熱鬧看了。”蘇淺婼接話道。

春錦心思單純，困惑地看著蘇淺婼，蘇淺婼并沒有解釋，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走，我們去私塾，家里的戰(zhàn)，還是別看了。”

“哦。”春錦拎起箱籠緊隨其后。

秋姨娘就這么個女兒，如今瘋成這樣，衛(wèi)蘭卿是什么德性蘇淺婼再了解不過了，她是說什么都不會在蘇淺靈身上砸錢的。

秋姨娘向來也是個狠角色，她的女兒成這樣，那么她定會討回一口惡氣，衛(wèi)蘭卿的女兒，就會是她的第一個目標。

蘇淺婼打著坐山觀虎斗的主意，上她的學，讀她的書，然后看戲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