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嵐，我好痛！”

伊嵐趕到酒吧時，可可已經喝得醉眼迷離，趴在吧臺上。見到伊嵐，她坐直起身子，又喝了一口酒，用手捂著胸口。

伊嵐沖吧臺里的布魯克努努嘴。布魯克聳聳肩，表示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然后他從酒杯架上取了一只高腳杯，低下頭去專心致志地給伊嵐調酒。

酒吧里昏暗的燈光既能把恐龍照成美女，也能讓青蛙秒變王子。

細長的雙眼，不是很挺拔的鼻子，臉頰上還長了幾顆青春痘。如果是白天，布魯克的顏值頂多算中上吧。

然而可可竟看癡了似的，趴在吧臺上邊看邊笑。果然是應了那句老話，專注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可可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面布魯克，他有沒有女朋友。如果沒有的話，她可以把伊嵐介紹給他。

沒想到他聽完這句話，竟然羞澀得從面頰一直紅到耳根，那副單純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在這種聲色場所工作的男人。

不用回答，久經情場的可可便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二十多歲的大男孩雖然經手的美酒不計其數，每晚入眼的美女也數不勝數，但竟是從未曾品嘗過愛情的滋味。

讓可可感到好奇的是，她也聽到過其他女顧客跟他開類似的玩笑，他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而過。

為什么她跟他說伊嵐，他竟會紅了臉。是因為說的人，還是因為被提到的人，可可有些拿不準。

布魯克把一杯彩虹桑格利亞端給伊嵐，見可可正沖他癡笑，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可可，又轉身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其他酒吧一般只有白色或紅色的桑格利亞，只有在這家酒吧，這個不諳情事的布魯克，會先制作各種顏色的果酒，再調制出艷若彩虹的桑格利亞。這兩三年，只要可可說她在酒吧，不用問，肯定不會是在別處。

“伊嵐，我好痛。我這里好痛。”見布魯克去別處忙了，可可收起臉上難得一見的嬌柔笑容，轉過身來用手捂著心口對伊嵐說。

“你這是怎么了？”伊嵐看著可可的眼睛，方才還是春波蕩漾，轉瞬間秋風肅殺，冷冽、悲傷，還帶著一股深深的恨意。

這些年，可可過得風光無限，又是個很要強的女人，就算遇到什么不舒心的事，也不會輕易在他們面前表露出來。

何況一向冷傲如毒蛇，只有她傷別人的份，誰能傷得了她？總不會是助理卷款逃跑了吧？但這種可能性基本為零。

小安心人如其名，不但安靜少言，而且事無巨細全都幫可可打理得妥妥貼貼，讓可可既省心又放心。

“伊嵐，你知道嗎？我從小就羨慕你跟彭心心。”

“什么？你羨慕我們？”伊嵐感到很費解。她在等可可繼續往下說，然而可可卻轉過頭去，妖嬈地望著布魯克，笑眼盈盈。

伊嵐有些看不透，可可一會悲，一會喜，究竟哪種情緒是真。

從小到大，可可一直是三個女孩當中經濟條件最好的，穿的是名牌，用的也是名牌，要什么有什么。

十幾歲的時候她迷上跳舞，放棄學業去國外找最好的老師學舞蹈。等二十多歲再見面，她和彭心心也已經普普通通的長大，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

而可可已是炙手可熱的名模，除了各種時裝發布會、商演，還時不時的接通告，拍廣告，演演電影，電視劇，風光無限，前途也無限。

從小，可可就是伊嵐和彭心心羨艷的對象。人長得漂亮、又聰慧、又有錢、一路好運氣，年紀輕輕就過上了有名有利，絕大多數女人都想擁有的生活。

今天，還是伊嵐頭一次聽說，而且還是聽可可親口說，原來自己竟也是可可羨慕的對象。這讓她心情有些復雜，既困惑不解，又有些小小得意。

“伊嵐，你是知道的，我很小的時候，我父母就離婚了。我媽，哼！也配當媽！她為了保持身材，生下我之后，居然連一口奶都不給我喂。你能想像嗎，伊嵐，天底下居然會有這么狠心的媽。”

可可喝完杯中的酒，招手示意布魯克過來給她再調一杯。他先看了一眼伊嵐，見她微微點了點頭，才開始著手調酒。

“這傻孩子，是我買單好嗎？給我調酒，還需要征求她的同意？”

伊嵐聽到這話，抿著嘴有些想笑，又覺得氣氛不太合適。布魯克也被可可搞得有些尷尬，微微紅了臉，把酒推給可可時，略略帶著些不滿的小情緒，嗔怪地翻了她一眼。那神情，竟連伊嵐看了都覺得有些嫵媚。

可可抿了口酒，盯著快步走開的布魯克，微微地瞇起眼，用手指尖托住輕輕揚起的下巴。

“男人長得帥有什么好的？倒不如像他，長得不帥但是耐看。雖然吧，不會甜言蜜語的哄人開心，但是卻讓人心里很舒服。”

酒吧里不提供現做的小食，除了時令果盤和各種堅果，就只有安娜家的布丁、小餅干和蛋糕，這幾樣甜品還是在彭心心的威脅之下才新添的。

可可很少吃甜食，她面前只擺了兩碟堅果。吃了幾顆杏仁，可可又接著說。

“我爸就很帥，那是真帥。招蜂引蝶的。既不顧忌我媽，更不管我。我跟他說，我過生日，啪！甩一沓錢，走了。我跟他說，我想去旅游，啪！甩一沓錢，走了。我跟他說，我肚子痛，我生病了，我要死了，啪！甩一沓錢，走了。他眼里根本看不到我這個女兒，只有錢和女人，各種花招花他錢的女人。”

可可越說語速越快，但每個字都咬得很用力。說到最后，她停了下來，向后仰起頭，看著天幕上閃爍的人造星光。

酒吧不是很大，但裝潢很有格調，不像一般的酒吧，霓虹燈晃得人眼暈，也沒有聒噪如鬼泣般的音樂，駐唱歌手只唱一些輕柔舒緩的歌曲。

可可一開始喜歡來這里，是因為整間酒吧幾乎全靠天幕上的人造星光照明。除了樂隊所在的舞臺有額外燈光，再就是個別散座會點支蠟燭，吧臺的工作區有時會調亮一些。

坐在隱隱約約的吧臺邊上，她可以像謝幕后的京劇演員，卸去臉上厚重的油彩，脫下戲服，做回一個尋常的飲食男女，而不必擔心會有人認出她在臺上扮演的角色。

再后來，大約是愛上這里獨一無二的雞尾酒。尤其是從外地回來，她一定會過來喝幾杯。有時一個人來，有時約上伊嵐和彭心心，但從來不會帶她那些逢場作戲的男人一起來。這里，是她心中的一塊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