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世界再一次將他包裹，逐漸清晰的意識讓他覺得自己正在不斷的往下墜落。
不知墜落何處，眼前諸般景象一一劃過，有些他能清晰的認出，有些卻模糊不清，隱藏于記憶深處的塵埃正在逐漸消失，將一段段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帶入他的腦海。
“是..夢嗎?！?
屋外雨水滴答聲不絕于耳，樹葉嘩嘩聲，風聲，隱約雷聲，還有房間里有些低沉的談話與呼吸聲。
“真實嗎....”
緩緩的睜開雙眼，明亮的光照的他眼睛生痛，閉上時有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雨依舊在下，天空也低沉灰暗，不斷有雨水拍擊在窗戶玻璃上，噼啪作響。
秦林半咪著雙眼，腦子卻昏沉的厲害，頭頂的燈光似是在不斷搖晃，讓人更加昏沉。
外頭的雨似是下了一個世紀那么久，雨聲連綿不絕且清晰異常的響徹在秦林的耳邊，令他有些莫名煩躁。
“究竟是思想影響身體，還是身體影響思想.....”
過了很長時間才能逐漸控制身體，麻木的感覺亦越加清晰。
忍不住的發出一聲呻吟，秦林緩緩的坐起身來，覺得頭有些昏漲，四肢都嘗試活動起來，雖有些僵硬但都無礙。
醫院里的白熾燈有些亮的刺眼，雪白的墻壁上有幾道細微的裂紋蔓延至天花板。
不算小的屋子里擺放著四個制式的鐵架床，厚厚的被褥疊的很整齊，但除去秦林以外只有一個床位上有人。
房間里除去雨水的拍擊聲，嗚嗚的風聲，再無其他，有些寂寥空蕩，些許孤獨的陰影籠罩其內，壓抑的味道無處不在。
空氣中飄過淡淡的煙草氣息，對于這種氣息秦林并不陌生，但在如今身體的影響下他還是忍不住的輕咳幾聲，皺眉看向一旁床鋪的那個人。
白熾燈的光亮照亮了那個中年人滿是滄桑的臉，暗淡無光的雙眸中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憊，粗糙的指尖有幾一縷青絲緩緩飄蕩。
“醫院應該有規定禁止吸煙，更何況是在病房中?！?
秦林看著他那雙暗淡無光，毫無生氣的眼睛，繼續說道，“還是說，你是想在死之前多吸兩口，好靠這點氣來活絡一下早已死寂的內心?！?
中年人露出一抹苦笑，掐滅了手指的煙火，輕嘆一口氣，沒有說什么，對于秦林無理且包涵諷刺的話語并不上心。
秦林皺緊了眉頭，他越發討厭起這個死氣沉沉的中年人，他在這個人的身上看到了極其熟悉的東西，就像是很久之前的自己，狼狽逃離都市的自己，沉寂死氣，毫無生機。
看著屋外的大雨將那顆伸延婉轉到窗邊的橡樹枝葉被打的四處搖擺，秦林心中便有了一股莫名而生的悲傷。
中年男子看了秦林一會，來到窗邊，將窗戶推開，頓時間便有數滴細小的雨珠濺射而來。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寂，兩人都沒有繼續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你很奇怪...給我的感覺很奇怪。”中年男子突然開口道，目光卻是沒有移開窗外雨幕。
“這個世界...”秦林張了張口，方才繼續說道：“本就很奇怪?！?
最后他露出一抹笑意，“你相信命運的存在嗎？”
中年男子轉過頭來，搖了搖頭，眼中的頹然一閃而過，隨后又轉過頭去，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又開口說道，只是有些沙啞的聲音中帶有隱約的不確定意味，“你的神情很奇怪，你的說話方式很奇怪...只是哪里奇怪我一時半會卻想不出來。”
秦林沉默片刻后替他說道：“不像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是嗎？”
中年人嗅了嗅空氣中的煙味，起身關上窗戶，看著秦林，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現在和我談論的你不可能是小孩子，哪怕是早熟?！蓖ｎD了片刻，他又拉開窗戶，將頭探了出去，迎著濕濕的雨水點燃了他指尖的半根香煙。
“不過管他呢，和我又沒多大關系?！?
秦林斜倚在床前的那堵白粉墻上，怔怔的的開口說道，聲音細碎喃喃如自語。
“是啊，又有多大關系呢.....”
一個人的放縱與崩潰總是莫名其妙的，一件無足輕重小事，一句旁人的無心之語，都有可能導致一顆緊繃的心徹底崩斷。
秦林掙扎著想走下床去，只是坐著還想，一想起身便瞬間渾身無力，骨頭都像酥軟了一般。
中年男子關上窗戶，將跌倒在床沿便的秦林扶起，重新讓他躺下。
“醫生說你是腦震蕩...所以你最好不要亂動，不然可能會導致其他癥狀的出現...你現在適合靜養。”
秦林躺在床上，望著原本有些發黃的天花板，有些奇怪的問道：“那你是什么病?還吸煙....難不成真是什么絕癥....”
中年男子和自己一樣，并沒有病人家屬探望，他自己的情況自己還是很清楚的，自己父母在外經商，而爺爺奶奶還在幾十里外的清水山邊，想要回一趟城里....可能要用上半天的功夫，而將自己送過來的蘇繡或是其后到來老師肯定都沒有他們的聯系方式。
至于電話...那玩意在這個時期，可貴著嘞。就算自己的父母為了經商聯系會買一部，可自己的爺爺奶奶可不會大手到這種程度。
中年人奇怪的看了一眼秦林，悻悻的一笑，眼中有些苦澀，“我...我沒病?！?
“沒病你來醫院干嘛？還有個床位....難不成是來陪床的?”
“嗯...就是來陪床的....”
“我也沒看到其他人啊...”
“嗯，這里就你一個病人，而我是給你陪床的....”
秦林深呼一口氣，一瞬間思緒萬千，最后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您姓.....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