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是在很偏遠的海島。當時島上有小學和中學。說到底清寧還是很惦念老家的。因為大約圈圈媽的愛花是遺傳給清寧了，老家有山有海，是清寧夢里常常回來的地方。

清寧提著書包站在新班級的門口，她不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里。那時清寧的頭發像絲緞一樣，清瘦的個子，拘謹的神態，逗笑了新同學里的幾個。

清寧正考慮要去找班主任，就見教室里的一個男孩子穿著灰色格子的短袖，朝門口跑來，邊跑邊說：“讓一下。”

這位男孩子笑得燦爛溫馨，像極了小習弟弟。突然的，清寧的心柔軟了一刻。聽見班里的女生說：“后門不是開著嗎？一點也不給新同學面子。”

“老師辦公室離前門近，好不好。”

清寧馬上意識到自己不應該站在門口。到底是和云鎮不同了。

灰格子男孩子捧來了一疊作業本，新班主任卓老師看見迎出門來的清寧，拉過她的手說：“老師給你看看座位。”

清寧不知道她應該感謝這位灰格子數學課代表，他輕聲向老師提了句，新同學坐哪里。

因為清寧的個子中等，老師給清寧安排了中間的位置。

清寧就這樣在新班級里安家落戶了。

這一天，她認識了很多新同學，班長林宜，灰格子數學課代表魏子恒，還有班花劉蘊，和自己同姓的清齊。

小習弟弟也找到了幼兒園。有時候清寧會和小習聊起云鎮，初時小習還記得，后來漸漸忘記了。

清寧依舊是沉靜的孩子，雖然偶爾會想起和云鎮同學們的玩笑話，但不知為什么在新班級，清寧不愿意再和大家玩笑了。也許是這里的人都更愛開玩笑，而且是毫不給面子的笑談，不像云鎮的同學們，要么實打實的批評，要么帶著一點兒的溫馨。

清寧的新同桌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叫錦夏，錦夏常常拉著清寧的手，聊著地北天南。

下課的時候兩個人聊一會兒就寫會兒作業，錦夏喜歡開著窗戶，后座的男生會趁著錦夏和清寧低頭寫作業的時候，悄悄地關上窗戶。另一個男孩子就大聲地說：“好熱啊！”

錦夏氣呼呼地拍下自動鉛筆，轉身就兇道：“明漠青，你又！……”

明漠青聳聳肩，撒謊道：“不是我關的。”

錦夏隨即看另一個男孩子：“阿天？”

許天笑笑：“你應該相信我！”

清寧早已經見怪不怪，揉揉有點酸的指尖：“再開不就好了。”

“暴力清寧，你怎么能這樣！”明漠青喊道。

于是全班寂靜。

清寧很無言，對錦夏說道：“哎，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許天哈哈大笑。錦夏朝明漠青揮揮拳頭：“再給你一次機會，哼。”

“冬天別開窗了，那么冷。”班花劉蘊親聲說。

“剛才許天說熱，”錦夏笑道：“空氣也要流通。”

“交給明漠青吧，他會關的。”

諸如此類的趣事倒是不斷。

回老家的時候，蒙蒙爸和圈圈媽用在云鎮賺的錢找人一起重建了原本的小平房，筑了一棟不出挑也不惹眼的樓房。雖然里面還沒有裝修，但清寧好歹有了自己的房間。

有的時候，小習會猶疑不定地到清寧的房間轉轉，班上有很多同學都和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相差七年，清寧家也不例外。

“習，今天睡姐姐這里吧。”

小習一下子就咧開了嘴：“真的？！”

“當然了，你去和媽媽說一聲。”她應該會同意。

“好耶，媽媽答應了！”忽而小習就蹦回來了，“我去抱被子。”

清寧連忙放下筆：“被子都比你大，小豆丁抱什么被子。”

很多年后，清鱗習早已經忘記清寧抱著他被子的樣子，雖然當時他還歡天喜地滿感動的。

清寧只是心想，現在小習才上幼兒園，還可以一起同床睡，等到大了，就不行了。

清寧會和小習一起在各自的被窩里分享零食，或者班上有趣的事；會拿著自動畫板，給彼此和彼此的朋友畫肖像畫；或者一起玩成語接龍和故事續編……每每都是圈圈媽來敲門，囑咐兩人快點睡。

香甜的夢伴著童年淡淡散散，清寧偶爾會在醒來的早晨望著遠山上的松樹青青發會兒呆。她很想忘記畢然的樣子和名字，但是記憶來自內心深處，蠻橫得不容人置喙。

小習是清晨就起來晨跑的。起初清鱗習只是為了給貪睡的阿姐摘一朵沾著露水的草葉或山花，后來就愛上了清晨的鳥鳴和清新的風。

有幾個早晨，清鱗習輕輕走進姐姐房間的時候，會發現她正望著自己剛下來的那座遠山發呆，每每他都小心地走近她，把未開的花束或者草葉遞到她面前，笑說：“姐，你昨天答應和我一起去的，又不定鬧鐘。”

清寧望著弟弟日漸棱角分明的面容，有一瞬間的恍惚。過客匆匆。